四十，風(fēng)波不停

　　燕曼舒和藍(lán)姨快步走向前院，見娘坐在臺階上大哭了幾聲后就停住了哭聲，目光呆滯兩眼絕望的默默留著淚，做飯的嬸子們都跑出來遠(yuǎn)遠(yuǎn)的站在院子里，悄悄的擦著同情的眼淚。

　　狗蛋媳婦走到臺階前，坐在二丫娘旁邊，有些躊躇又有些猶豫的拿出帕子，幫二丫娘擦著怎么也擦不完的眼淚，心疼的說：“嫂子，為那樣的男人不哭，村里人都傳遍了，那林文景經(jīng)常半夜去翻秦寡婦家的墻，二丫這么本事，你以后就跟著二丫享福吧，好日子在后面呢?！?p>　　二丫娘一聽，眼淚更多了，抽泣的斷斷續(xù)續(xù)的說：“完了，一切都完了，都是俺沒用，讓男人嫌棄俺，害的拖累了孩子們，沒了爹做主的女娃，以后怎么能嫁個好人家，就是嫁過去也要受人欺負(fù)。”

　　燕曼舒在前世看慣了父母的恩愛，老媽的幽默風(fēng)趣總是能化解掉家里的矛盾，面對如今的娘，她還真有點(diǎn)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勸解，想了想走到娘面前，蹲下身子把娘摟在了懷里。

　　這個大大的擁抱讓娘有些受寵若驚，想掙脫二丫的懷抱似乎又舍不得，在猶豫中干脆放聲大哭，眼淚打濕了燕曼舒的前襟，燕曼舒一動不動沒有一句言語，只是緊緊擁抱著由大哭到抽泣的娘，心想，就讓這個可憐的女人盡情的釋放一下吧。

　　此時無聲勝有聲，二丫娘漸漸停止了抽泣，周圍一片安靜，燕曼舒抬頭看了看四周，什么情況？剛剛陪娘流著同情淚的嬸子們，怎么個個喜笑顏開？眼神中分明流露著的是羨慕。

　　就聽藍(lán)姨打趣道：“大姐，你看你多幸福，有個這么好的女兒，我也希望我的小雨能像二丫一樣，能在我悲傷難過的時候給我個懷抱靠靠。”話音剛落，就聽一句脆生生的童音喊道：“娘，我現(xiàn)在就給你靠靠。”

　　眾嬸子們哄堂大笑，歡笑聲也似乎感染了二丫娘，她從燕曼舒的懷抱中掙脫了出來，帶著滿是淚漬的臉不好意思的笑了。

　　一場悲情戲就這樣在歡聲笑語中收了場，嬸子們都各自去干活了，二丫娘也被藍(lán)姨扶回屋休息去了。

　　燕曼舒接過柱子遞過來的休書，心想，這東西要好好保存，萬一以后林家要反悔呢，她抬頭看看太陽已經(jīng)到了頭頂，忙往后院走去，柱子跟著她激動的悄悄說：“二姐，我把賬記完了，咱家今天除掉成本凈賺三兩多銀子呢?！?p>　　燕曼舒也開心的不得了，說：“好啊，我們繼續(xù)加油?！?p>　　“加油？”柱子不解的看著燕曼舒問，“干嘛要加油呢，是往鹵湯里加嗎？是胡麻油還是菜籽油，俺現(xiàn)在就去買？”

　　燕曼舒笑的前仰后合，拍拍柱子的肩膀：“小笨蛋，加油是努力的意思?！?p>　　“哦”，柱子似乎明白了想想還是不明白，看著二姐的背影，疑惑的摸著頭自語道：“俺笨嗎？俺不笨呀?！敝釉诩m結(jié)中又回了屋，去看賬本去了。

　　到了后院，看到忙忙碌碌的大爺大叔們正干的起勁，見師父也在一個角落里忙活，燕曼舒提起壺，把師父的茶杯填滿，就聽師父說：“你和小雨注定都不會平靜，以后每天早上也帶著小雨去練吧，在你桌上放了一本書，你交給她好了?！?p>　　“是，師父，什么書??？”燕曼舒好奇的問。

　　放老頭拿木條敲了敲她的腦袋道：“一會見到就知道了?！毖嗦嫘χ炝松焐囝^，調(diào)皮的說:“師父就是偏心，也不見給我本書看看?！?p>　　“我也想給你，可惜你用不到。”放老頭遺憾的說。

　　燕曼舒心道，什么書??？也不再多問，就拿過來幾塊木頭坐在旁邊開始干活，她熟練而靈巧的做起了木工，不一會兒，幾個做好的長方形木盤堆在了她的面前。

　　大柱好奇的拿起來上下翻看著，山旺也拿起一個木盤仔細(xì)的看了看，說：“二丫，這個木盤做啥用場？”

　　燕曼舒神秘的笑了笑說：“先保密，一會兒你們就知道了?！?p>　　山旺又左看右看，佩服的豎著大拇指說：“二丫，你這活做的好啊，木盤看似簡單，手上沒有一定的力道，削不了這么平整光滑，想不到二丫不僅肉做的好，木工活也做的這么好?！?p>　　另外一個人拾起話頭笑著說：“我們這幫大老爺們跟著二丫混一點(diǎn)也不委屈，大伙說是不是？”

　　“是！”大伙齊聲答道。

　　就聽得子興奮的說道：“今天賣肉賣的可火了，好多人啊，里三層外三層的，一會兒連湯都賣完了?！?p>　　眾人一聽，都高興的哈哈大笑，瞬間后院也歡笑聲一片，這一波又一波的歡聲笑語，把燕曼舒之前的怒火徹底消散了，心想真是收獲多多的一天啊，早上生意圓滿開張，三丫起死回生，娘如今也自由了，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一天比一天開心。

　　正被喜悅包圍的燕曼舒，忽然聽到前院吆五喝六的嘈雜聲傳來，就見陳大叔急匆匆的跑了進(jìn)來，對著她喊道：“二丫，林老爺子告官了，鎮(zhèn)上的衙役來抓你了，你快跑吧?！?p>　　燕曼舒心想：靠，又來了，還真不讓人消停了，想到這里說：“走，看看去?！?p>　　陳大叔急道：“二丫，你咋還往槍口上撞呢，先躲躲再說吧?！?p>　　“該面對的躲不掉的?！毖嗦嬷徽f了這一句，就朝前院走去。

　　剛走到前院，就見到一幫衙役站在院子中央，一個類似頭目的嚷道：“誰是林二丫，把這個不孝之女給我抓起來，竟敢把自己爺爺家給砸了，眼里還有沒有王法和禮儀人倫？”

　　站在頭目旁邊的林老爺子聽罷，得意的笑了，有種連日的陰霾就要散了的感覺，看著院中的眾人叫道：“把林二丫交出來，這個不知禮義廉恥的孽子，不但偷了俺家八十多兩銀子，還叫了一伙人砸了俺家，大相國的律法有那么好犯的嗎？”說完，又用拐杖惡狠狠的敲了幾下地面。

　　鐘老太太和二丫娘聽罷吃了一驚，這才知道二丫把林家給砸了，鐘老太太還沒來得及說話，二丫娘急忙說道：“爹，二丫不懂事，她還是個孩子，您老人家大人大量就放過她吧。”

　　林老爺子怒吼道：“誰是你爹？你已經(jīng)是俺林家的棄婦，休書也讓文路送了過來，那是俺親自簽了字畫了押的?！?p>　　二丫娘一聽，趕緊走到林老爺子面前跪下，頭磕的砰砰響，早已哭成了淚人，話也說不出口。

　　林老爺子厭惡的提起拐杖就要打，但見一只小手抓住了拐杖，怎么也按不下去。

　　林老爺子一看，怒火中燒，大聲說道：“官爺，她就是那個孽子林二丫?！?p>　　衙役頭目看是一個小丫頭，剛想抬手打人，跟燕曼舒四目一對，抬起的手趕緊收了回去，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的緊盯著燕曼舒，怎么感覺這么眼熟呢，心想，小心駛得萬年船，先問清楚了在說。

　　“請問姑娘，那日在福滿樓與通判公子一起吃飯的是不是你？”衙役頭目小心翼翼的問。

　　燕曼舒揚(yáng)了揚(yáng)眉，說：“正是本姑娘?！?p>　　衙役頭目先是一驚，接著躬身一拜，說道：“姑娘，得罪了，都是誤會。”

　　隨后站直身子，瞪了一眼林老爺子，不滿的說道：“那日福滿樓的東家給二丫姑娘送了一百兩銀子，她看都沒看一眼，能去偷你家的八十來兩銀子？?！?p>　　這時，一個衙役湊上來，在衙役頭目耳邊說了幾句，那頭目更是氣的對著林老爺子罵道；“你個沒人性的東西，你家有這么多銀子，還賣自家親孫女，這二丫姑娘早就被你賣了，還跟你家有啥關(guān)系，這不是耽誤爺?shù)墓Ψ騿?？?！闭f完，又對燕曼舒深深一拜說道：“姑娘，告辭了。”話畢，轉(zhuǎn)身帶眾人離去。

　　院中的人這幾日已經(jīng)對這起伏伏的場面見慣了，笑著說：“走走走，別耽誤干活，該干啥干啥去。”

　　林老爺子尷尬的站在院子里，看了看二丫，又看了看二丫娘，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突然聲音柔和的說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吵也吵了，鬧也鬧了，現(xiàn)在都跟我回家好好過日子去吧?！庇謱︾娎咸f：“老太太，多謝這幾日你關(guān)照俺家二丫，俺一會就讓老大把那幾兩銀子給你送回來?！?p>　　還不等鐘老太太說話，燕曼舒手里揚(yáng)了揚(yáng)自己的賣身契和娘的休書，嘲諷的說道：“我這兩張紙還沒捂熱乎呢，有人就反悔了，說話跟放屁一樣，臉皮比城墻還厚的功夫我是聞所未聞啊?！?p>　　林老爺子老臉一紅，剛想說點(diǎn)什么，只見二丫娘搶先一步拽著二丫的胳膊說道：“二丫，別胡說，咱們趕緊跟你爺回家吧，別在跟你爺置氣了。”

　　燕曼舒一下子甩開她娘的手，氣憤的問道：“你也剛才聽到了，他們家有八十多兩銀子，你看看我們幾個吃的是啥，穿的是啥，個個面黃肌瘦的，你在林家受盡了委屈，看盡了臉色，我們也是做牛做馬，是讓我們吃飽了，還是穿暖了？”

　　二丫娘吞吞吐吐的說道：“娘知道讓你們受了委屈，不都是為了你們的前程著想嗎？”

　　燕曼舒一聽，冷笑一聲：“還前程？今天都活不下去了，哪來的明天？三丫今天怎么被他們打死的，你不知道嗎？如果沒有小雨這會兒我們正在辦喪事呢，如果不是你硬拉著三丫去林家，能發(fā)生這些悲劇嗎？我會去砸林家嗎？你總是借著為我們好，做出一些愚不可及的事，陷我們于不仁不義之中，你到底是愛我們還是愛你自己?！?p>　　二丫娘急迫的說道：“娘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們呀！”

　　燕曼舒不屑的說道：“為了我們，得了吧，我看都是為了你的面子，如果你愿意跟他們回去，我不會攔你，但你休想帶我和三丫走。”說完，就要把休書遞給二丫娘。。

　　說時遲那時快，林老爺子一個健步?jīng)_過來搶休書，燕曼舒一把拿過休書，對著大柱說：“這個人我們不歡迎，把他趕出去?！?p>　　說完，燕曼舒把休書遞給了她娘，轉(zhuǎn)身大步走了，大伙一看拿起棒子就要趕人，林老爺子灰溜溜的跑了，二丫娘呆呆的拿著休書站在原地，不知道該走還是不該走，鐘老太太說道：“二丫娘，你要走，我也不攔著，今天你進(jìn)了林家大門，從此別再進(jìn)我鐘家大門，你自己斟酌考慮吧?！闭f完，轉(zhuǎn)身回了屋。

　　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二丫娘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