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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亂之此恨何時已

第七十四章零丁洋里嘆零丁

江山亂之此恨何時已 飄燈獨歸 3809 2018-03-01 00:54:07

  門外,楚幽冥一襲紅色衣袍緩步而入,與往日不同的是,此時他臉上沒有任何往日的傻氣,曾經(jīng)天真的雙眸此時也似乎有了心事。

  頭上那頂騰蛇鏤金發(fā)冠高高聳立,發(fā)冠頂端盤旋回繞的蛇頭昂然挺立,極具傲世獨立的氣勢。

  謝越臣卻是眸間一涼,那發(fā)冠,只有無垠門門主才能佩戴。他居然趁他不在直接在玄陰城登上了盟主之位,他,還是背叛了自己。

  楚幽冥步入大殿,在謝越臣面前站定,對著謝越臣深深叩拜:“師父,冥兒前來謝罪?!?p>  謝越臣嘴唇蒼白卻仍是目光森寒鋒利如同刀刃,他握緊的拳頭青筋暴起:“你到底,都做了什么?!?p>  他雖是在問,卻也是以慣常的語氣在下命令,命令楚幽冥把真相說出來。

  楚幽冥垂首跪在地上:“只是做了與師父要求相反的事。徒兒沒有殺謝疆宇夫婦,也沒有殺鐘離夫婦,徒兒擅自奪取無垠門門主之位,下蠱毒瓦解師父皇城軍隊……”

  說到這里,他停下話頭轉(zhuǎn)身看向旁邊的謝寧一,聲音冰冷卻又透著幾分誠懇:“謝寧一,師兄從來沒有對不起你。除了換臉假裝成鐘離慕以外他一直在保護(hù)你。謝寧圓不是他殺的,是師父殺的。鐘離慕他也沒有殺。太子也沒有死,他已經(jīng)被陸漣漪帶去西北平遠(yuǎn)侯府避難?;噬虾突屎笕缃窬驮诨柿昀锼耶?dāng)初只是給他們下了一種假死的蠱毒……

  所有你在乎的人,都活得好好的。即便是成王舊府的那天晚上,師兄也是為了救你一命才會那樣對你……他從始至終都在為你著想,可你為何總是……”

  說到這里,他不知道后面該如何說下去,他雖是局外人,看懂的只是師兄的心思,他知道,從頭到尾,師兄從來不變的愛著謝寧一。

  至于謝寧一,總是反反復(fù)復(fù)讓人猜不透,此時又見她和鐘離慕在一起,他終是心頭一沉,她終是又一次傷害了師兄。

  他知道,這不能全怪她,畢竟她對整件事不知情,即便如此,楚幽冥還是因為心疼師兄而厭恨了謝寧一幾分。

  謝寧一卻已經(jīng)渾身顫抖起來,她抬頭看遠(yuǎn)處靜靜立著的謝北舜,他依舊未曾看自己一眼。

  她心頭似是被什么一抽,竟是空了一塊。

  父皇母后還活著,鐘離丞相和姨母也還活著,那些她以為死去的人原來都好好活著。她到底是錯怪了他?

  她隱約記得誰說過,他一直在想方設(shè)法地保護(hù)她,可是她不信。

  方才,她還在故意擺脫他撲向鐘離慕的懷抱,故意傷害他。

  那天同他表白的時候她便已經(jīng)記起了他,她驚訝心疼于他突然的蒼老,那時她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她什么記憶都沒有恢復(fù),她只想看著眼前的他,只想調(diào)皮地喊他“老爺爺”。

  只有失憶,她跟他在一起才會理所當(dāng)然,才會令她心安理得,少一點對父皇母后還有阿圓楠兒的愧疚,她如此騙自己,只是貪戀他對她的溫柔和愛。

  那晚的表白是她的實話,是她從來不敢面對,不敢說出來的實話,她只能借著失憶的借口把心里話告訴他。

  只是面對鐘離慕時,她心頭所有的傷痛再度涌起,她的眼前浮現(xiàn)出所有那些她以為已經(jīng)逝去之人的面孔。

  那一刻她忽然覺得自己在面臨著一種審判,他們都猙獰著面孔問她:你怎么可以投進(jìn)仇人的懷抱?你要報仇!你這樣只顧自己快樂卻不顧國仇家恨,你良心何安!

  你良心何安!

  那一刻她手一掙開,迫不及待地奔向鐘離慕,她想以行動來彌補(bǔ)自己的過失。

  可她不得不承認(rèn),看到他痛,她竟覺得比他還要痛。

  謝越臣只是冷然地聽完楚幽冥對謝寧一說的話以后,對楚幽冥冷哼一聲:“你明明是個傻子?!?p>  楚幽冥滿眼歉疚地看向謝北舜:“是我懦弱……當(dāng)初我只是不愛說話,木訥了些,腦子開竅得晚所以被你當(dāng)成了傻子。

  后來是蠱王師父打通了我的筋脈,但是他不讓我表現(xiàn)出正常人的樣子,他帶我去看師兄被你訓(xùn)練的場景……

  我嚇得做了半年的噩夢,所以我便開始裝傻,徹底把所有的苦難都交給了師兄……”

  他轉(zhuǎn)向謝北舜,再次跪下:“師兄,是我對不起你,讓你承擔(dān)這所有不該承擔(dān)的折磨,我楚幽冥欠你的,便是做牛做馬也還不清了?!?p>  謝北舜只是單手扶起他,并無言語。楚幽冥霎時間面色慘白,他從不渴求師兄原諒,卻不曾想師兄連話也不屑于和他說了。

  從小,在越清影和他眼中,師兄就是一個大英雄,他們驚訝于師兄頑強(qiáng)的毅力,欽慕他絕佳的天賦,仰慕他在江湖上叱咤風(fēng)云的英姿??墒撬麄兏ε略馐芩馐苓^的磨練。

  因為他的膽怯、自私,所以他選擇了逃避。但凡一個正常人都會對師父的訓(xùn)練感到害怕,師父殘忍手段簡直令人發(fā)指,他真的從來不把師兄當(dāng)人看待。

  可是他永遠(yuǎn)只能躲在角落同情他,卻不敢站出來說一句話。

  真正讓他決定放棄偽裝是師兄在成王舊府強(qiáng)了謝寧一那天晚上。

  那一刻他的心都在淌血,他不明白世間怎會有如此不公平之事?老天為何要如此折磨一個人?讓他承受肉體上的折磨便也罷了,竟是連精神也不放過。

  都說上天又好生之德,那一刻楚幽冥卻覺得嘲諷至極,上天好生,生來做甚?怕是不過給他無聊消遣吧?

  師兄從小到大沒過過一天有溫情的日子,甚至在遇見謝寧一之前他根本不知情為何物。好不容易愛上一個女子卻一再地受傷害,甚至為了保護(hù)她,他不得不做出讓她恨一輩子的事。

  那天聽著謝寧一的哭喊和碎裂的叫聲,他捂住耳朵在墻角蹲了一夜。謝寧一哭得有多厲害,他就能感覺到師兄有多絕望。

  偏偏師兄還要假裝不在乎,假裝出一副冷漠無情的嘴臉。

  他聽到師兄掙扎痛苦的低吼,他知道,師兄的那張臉又開始扭曲了。師兄是一個極能隱忍之人,便是換臉之時承受剝皮之痛他都沒叫一聲,然而,這一次他終是忍不住叫了出來。

  想來換臉之后時常因為情緒劇烈波動而引起的劇烈疼痛怕是比換臉還要疼上百倍,不然師兄無論如何也不會叫出來,更何況是在他愛的女人面前。

  那夜他聽著師兄的慘叫,第一次在角落里像個孩子似的哭得嘶聲竭力。是他害了師兄,該痛苦的人是他,不應(yīng)該是師兄。

  所以他暗自決定,他不要再裝傻,他要承擔(dān)起自己的應(yīng)當(dāng)承擔(dān)的一切,他甚至做好了準(zhǔn)備,即便是師兄殺了他也心甘情愿。

  但是當(dāng)他坦白時,師兄沒有殺他,他只是無奈地道了一句:“該經(jīng)歷的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p>  他霎時心沉谷底,他給師兄跪下,他已經(jīng)不知道該如何彌補(bǔ)師兄,他只能下跪。

  只是很久以后想起來,楚幽冥狠狠扇了自己幾巴掌也覺得不解氣,若是時光可以倒流,他定然不會再下跪,他那時分明是在逼他。

  師兄承受了那么多的苦痛折磨,他卻口口聲聲求他原諒,師兄心里已經(jīng)極苦,卻還要顧及他的感受。

  他記得那時師兄依舊面目冰冷,聲音里沒有絲毫起伏:“若是彌補(bǔ)會讓你舒服些,你便為我做幾件事吧?!?p>  所以,他毫不猶豫地按照師兄的要求背叛了師父。這是他和師父欠他的。

  師兄才是那個最無辜的人,這所有的國仇家恨都與他沒有半點關(guān)系,到最后卻通通由他來承擔(dān)。

  若是他家人不被殺死,也許他會像普通孩子一樣幸福地長大,娶一位妻子,好好過日子。那樣的日子雖然平淡,卻沒有那等折磨苦痛,那是任何一個正常人都不愿承受的痛苦。

  謝寧一不由得握緊了拳頭,她從不知,他竟然吃了那么多苦,卻偏偏都獨自吞咽,就那樣容忍她恨他,容忍她對他說出的那些話,做出來的那些事。

  她恨恨地瞪著楚幽冥和謝越臣,她恨不得把他們千刀萬剮,眼神之可怕連她自己都沒能察覺。

  其實。她更恨自己,恨自己為何要那樣待他?她怯怯地抬頭看向他,他是不是現(xiàn)在也在恨她?可是,他依舊沒有看她,始終不看她一眼。

  心空得越發(fā)厲害。

  忽然,誰也沒能來得及看清楚,謝越臣一掌襲向謝北舜,謝北舜猝不及防雖然極力躲過還是被掌力擊中肩膀邊緣,但是不知為何,這一掌力道并不是謝越臣的正常水平。

  謝北舜眸子收得越發(fā)的緊,隱隱之間,他嗅到一股危險的氣息,是一種近乎于陰謀般的危險,他很敏銳,他相信自己的判斷,但是卻并不能看出任何端倪。

  楚幽冥立即擋在謝北舜身前,他目光堅定,渾身殺氣纏繞:“師父!你怎么可以這樣對師兄!今日你若想殺他,便先殺了我!”

  謝越臣卻已經(jīng)紅了眼,整個人妖氣橫生:“不用著急,你們一個個,都得死!”謝越臣顯然已經(jīng)喪心病狂。

  謝越臣雖然當(dāng)年被先帝打斷了腿,但是從未停止過練功。如今他的武功在場中人除了謝北舜無人可與之抗衡。

  謝北舜并無半點驚慌之色,他仍是挺立在大殿中央,臉上的金色面具透著死氣沉沉的冰寒,面具下,他沉冷的聲音緩緩?fù)赋觯骸凹热绱?,我們今日來做一個了斷。”

  謝寧一驚得險些失了魂魄,她再也難以抑制推開鐘離慕就要去謝北舜身邊。她沒有武功,不能保護(hù)他,可是她不在乎,只要能擋在他身前,她義無反顧,如同上次那樣。

  手卻被身后的鐘離慕猛然攥住,力道大得謝寧一皺眉,低聲道:“阿圓,你放開我!”

  鐘離慕一把將她拉進(jìn)懷里,低頭看她,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寧兒,我不是小丸子。”

  他不過是聽了小丸子的意思把她拉住,不讓她做傻事罷了。

  謝寧一驟然一驚,慌忙掙脫他,她不愿意謝北舜之外的男人如此碰她。然而力道不足,終是被他強(qiáng)有力的手掌按回懷中,任她如何掙扎都無用。

  謝寧一防衛(wèi)之心頓起,她咬牙瞪著鐘離慕道:“鐘離慕!你把阿圓怎么了?”

  鐘離慕附在她耳邊低聲道:“沒怎么,她就在我的身體里,要不我讓她出來見見你?”

  謝寧一徹底傻眼,她抬頭看著他,滿眼不可置信:“你,你們……”

  卻見鐘離慕雙眼一閉,謝寧一分明感覺到了他身體瞬間僵硬,待他雙眼再度睜開,卻見那雙陰沉的眸子突然變得透亮:“長姐!”他低聲喚著。

  謝寧一猛然站直了身體,雙手捧住鐘離慕的臉,沉聲道:“是阿圓?怎么會這樣?”

  謝寧圓低頭附在她耳邊極其小聲地同她講完所有的事,謝寧一卻幾乎哭出來,她一把抱住她,拳頭捶著她后背:“你這個傻丫頭,你怎么可以這樣!我以為你活過來了……日后可怎么辦……”

  謝寧一忘了她雖抱的是謝寧圓,身體卻是鐘離慕的。這在謝北舜看來卻是久別重逢的兩人互訴衷腸的畫面。

  他淡然一瞥便又轉(zhuǎn)回頭去。

  謝寧一似是察覺到謝北舜的目光,她轉(zhuǎn)頭看向他,卻只看到他的背影。那一刻謝寧一竟覺得心里一空,似乎他這一轉(zhuǎn)頭,便再不回看她了。

  大殿中所有的人霎時屏住呼吸,誰都知道,謝越臣和謝北舜之間所謂的“了斷”,換一種說法就是,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或者——同歸于盡!

  楚幽冥緊緊擋在謝北舜身前,用力把他往外推開:“師兄不可以!是師父和我欠你的,該死的是我們,你不可以拿自己的命來冒險?!?p>  謝北舜仍舊冷漠:“你又怎知我會輸?”

  楚幽冥愣怔片刻仍是堅定地?fù)踉谒砬埃骸拔也还?!?p>  他轉(zhuǎn)而面向謝越臣:“師父,你若是想殺師兄,先殺了我再說!”

  謝越臣冷哼一聲,毫不客氣地?fù)]手一掌向楚幽冥襲來,楚幽冥慌忙迎上,與謝越臣纏斗起來。

  謝北舜靜靜地站著,垂眼不看任何人。尺有所長,寸有所短,楚幽冥在蠱毒方面天賦極好,但是武功修為方面的天賦并不能與他的蠱毒天賦相提并論。

  他在等,等他們打完了再和謝越臣打,他知道楚幽冥打不過謝越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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