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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國星穹

八一、城門之下

帝國星穹 圣者晨雷 3047 2021-01-30 22:13:21

  這十余騎越城而來,沒有進咸陽。他們順著官道,直接向東,往著戰(zhàn)場奔來。

  此時咸陽城中,駐守的兵力并不多,因此這十余騎雖然人數(shù)少,卻也驚動了有心之人。

  比如說,剛剛被太后曹娥任命為金吾將軍的段植。

  在失去函谷關(guān)之后,段植便汲取教訓(xùn),哪怕是非常細小的細節(jié),他也要親自過問。這十余騎從城南飛奔而走,被望樓之上的軍士看到之后,沒多久就為報到他面前,他琢磨了好一會兒,心里的疑竇越來越大。

  若這十余騎是入咸陽城,他倒沒有那么多疑心,可他們遠遠避開城防,分明對城中懷有戒心,卻又大模大樣從城外經(jīng)過,似乎又不將城防放在眼中。

  而且聽軍士描述,這十余騎騎術(shù)都極為高明,而且所驅(qū)馳的戰(zhàn)馬,也都是上好的戰(zhàn)馬。故此這絕不是一般騎馬而行的游俠兒——事實上如今關(guān)中的混亂局面,那些游俠兒大多數(shù)都已經(jīng)被強征入伍,哪里還有誰敢十余人成群結(jié)隊地在外奔行。

  也不是城中權(quán)貴在外邊莊園的下人——經(jīng)過兵亂之后,如今城外的莊園半數(shù)被毀,剩余一半也想方設(shè)法將自己的莊園弄成塢堡,他們縮在莊園里自守都來不及,同樣不會在外胡晃。

  最重要的是,這隊人是從西而來的。

  雖然如今他們的大敵是嬴吉與劉遇,但是段植從來沒有忘記,西面的馬躍與更西面的趙和。想到這二人,段植不禁吸了口冷氣:“不會一語成讖了吧?”

  他之所以這樣想,是因為此前為了誘嬴吉劉遇進軍,他們散布的謠言便是趙和兵至武威,為了讓這個謠言更加真實一些,甚至連他們手下的營正,都被蒙在鼓中。

  這個謠言,是太后曹娥的杰作。

  段植猛然回頭望了一眼,仿佛能夠透過墻看到長信宮一般。不過旋即,他啞然失笑:太后只是太了解嬴吉,知道他最忌憚的是什么,所以才編出這樣的謠言來。

  謠言就是謠言,又不會變成遙遙領(lǐng)先的預(yù)言。畢竟,趙和想要從西域來中原,且不說漫漫黃沙和遙遠的路途,單是馬躍這一關(guān)還有董輔留在武威的那十二營這一關(guān),便可以讓趙和耽擱半年時間了。

  不必擔(dān)心,這只是一點意外,派人去打探一下就好……

  想到這,段植便呼來部下,派人去追這十余騎。他如今手中可用之人雖然不多,但派出十余騎還不成問題,在派了人之后,他心里還有些不安,因此再次出了府邸,趕往咸陽的各處城頭。

  為了誘嬴吉與劉遇,咸陽城中守軍確實不多,但這并不意味著守衛(wèi)咸陽的人不多。事實上,從定下此計開始,他們便在征發(fā)咸陽城中的青壯,這些青壯沒有受過訓(xùn)練,便秦人好武,讓他們守守城墻還是可以的。

  只不過巡視了半圈,段植心中反而越發(fā)不安起來。

  他所到之處,看到的都是低迷的士氣。

  經(jīng)過此前北軍之亂后,咸陽城已經(jīng)有些殘破,城中在兵亂中遭劫,死傷逃散者甚眾。如今強征青壯守城,哪能不被埋怨。

  這種不安,在段植巡視到咸陽城西墻時達到頂峰。

  原本咸陽的城防是針對自東而來的嬴吉劉遇,因此段植首先巡視的是東邊,然后到了南邊,第三才是西墻。只不過才上西墻,他就聽到了讓人心驚膽戰(zhàn)的銅鑼之聲。

  是警鑼!

  不必示警的士卒開口,段植便已經(jīng)看到,在咸陽城西,大片的煙塵揚起。

  因為正是秋末冬初天干物燥之時,所以道路上灰塵甚多,只要有馬奔過,必然會揚起塵土。但段植是帶慣了兵的,一眼便看出,這大片的煙塵,絕不是少數(shù)騎士能夠揚起的,那應(yīng)當(dāng)是……

  千軍萬馬!

  段植喉節(jié)動了動,他厲聲道:“快,快,傳令下去,按原先之策,皆上城守衛(wèi)!”

  他下令下得非常果決,但聲音卻還是有些發(fā)顫,證明了他心中的怯意。

  咸陽城西面,有這樣規(guī)模的騎兵,只有董輔留在武威的那一支——但段植可以肯定,董輔是沒有下令讓這支騎兵入咸陽的。

  所以,西邊出了意外!

  偏偏是這個時候出了意外!

  段植心中飛快地盤算,以咸陽城為中心,關(guān)中地區(qū)的地圖在他心底迅速過了一遍。為了能夠干脆地消滅嬴吉與劉遇,所以他們四校衛(wèi)的北軍主力、強征的關(guān)中諸軍,如今大多數(shù)都在咸陽城東,不是守衛(wèi)各處關(guān)卡要害,便是正在運動包抄嬴吉與劉遇的后路。若西邊來的真是“意外”,離他最近的有戰(zhàn)斗力的援軍,竟然還是東邊戰(zhàn)場上正在交戰(zhàn)的北軍!

  “立刻派人給董輔、黃儀和鄭恪送信,只說情形,至于如何進退,由他們自己決定!”在傳第二條命令之時,段植鎮(zhèn)定了許多。

  咸陽畢竟是大秦的都城,哪怕在北軍之亂中遭到了部分破壞,但依然是天下數(shù)一數(shù)二的堅城,若來的真是趙和……趙和只能帶騎兵來,他們沒有攻城器械,對咸陽的威脅,反而比不上嬴吉與劉遇。相反,他們的騎兵速度很快,他完全可以留下部分人手在咸陽城外,主力卻東向加入戰(zhàn)局。若他加入到嬴吉一方,董輔、黃儀與鄭恪將會面臨苦戰(zhàn)!

  此時段植尚且不知黃儀已經(jīng)死了,他同樣沒有想到,嬴吉會在得知洛陽叛亂的消息之后,孤注一擲全軍押上,而嬴吉帶來的六千羽林軍,便成了東邊戰(zhàn)場的關(guān)鍵一手,拖住了鄭恪,致使黃儀陣亡。

  兩條命令傳下之后,段植便陰沉著臉,盯著越來越近的揚塵。

  塵土在距離咸陽城西約里許處稍稍一停,然后向南散開,那是準備包圍咸陽了。

  段植回憶了一下方才自己在南門巡視的情形,雖然有這樣那樣不滿意之處,但對方只憑著騎兵,是無法越過城垣的。

  這讓他稍稍心安。

  但他心安得早了。

  對方分出兵馬抵達南門之后,南門很快就發(fā)生了騷亂。

  段植站在望樓之上,可以看到,發(fā)生騷亂的并不是那些強征來的百姓青壯,而是金吾衛(wèi)自己,甚至就是他剩余的兩營之一!

  他隱約看到,在短暫的騷亂之后,一具身體被推下了城墻!

  “是龔繇!”

  段植喃喃說了一聲,臉色變得煞白。

  龔繇便是那個營的營正,是他親信中的親信。

  他的部下將之殺死,然后推下了城墻。

  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段植已經(jīng)不需要看了。

  他霍然轉(zhuǎn)身,臉色鐵青,大步下了望樓,帶著自己的親衛(wèi),飛奔向長信宮。

  就在他騎上馬的同時,南門被打開,數(shù)十人出來,向著門外迎去。

  門外是趙和。

  趙和雖然滿臉疲憊,不過見南門打開,精神還是一振,他毫不懷疑其中有詐,直接催馬上前。

  “見過祭酒!”

  當(dāng)他接近迎出來的那些軍官時,軍官中的一半齊齊向他行禮。

  “做得好,你們隨我入城。”

  這些低級軍官,自然都是稷下學(xué)宮出身。他們或是學(xué)子,或是稷下劍士,他們雖然官位不官,但卻占據(jù)了北軍中約五分之一的低級軍官職務(wù)。平時不顯不露,但在這關(guān)鍵時刻,只要有一人出來帶頭一呼,他們便是一股決定性的力量。

  無論是嬴吉還是曹猛,無論是司馬亮還是北軍四校尉,他們的目光都盯著那些手握大權(quán)的將官身上,卻很少看這些低級軍官。在他們看來,這些低級軍官聽命行事,只要一紙將令便可以將他們的職位剝奪,但卻不曾想,當(dāng)他們團結(jié)在趙和名下之時,會是一股多大的力量。

  眾人隨在趙和身后,就在他們一起入城之時,趙和突然停住馬。

  他回頭望著這些低級軍官:“諸位,在稷下學(xué)宮之中我便說過,大秦之軍士,當(dāng)是護衛(wèi)大秦之百姓,而不可戧害百姓。我入城之前的舊事,我就不說了,自然有人要為此擔(dān)責(zé),但從今日此時起,諸軍在咸陽城中,殺一男子,便是殺我父兄,淫一女子,便是淫我妻女——諸位可明白?”

  原本喜氣洋洋的軍官們駭然變色。

  他們此時看出,趙和并不開心。

  這座大秦的都城,在他面前毫不設(shè)防,但趙和卻半點高興之意都沒有。

  從方才趙和的話語里,他們也明白趙和為什么不開心。

  不少人臉上都有愧色。

  北軍之亂時,他們裹挾其中,無論是身不由己,還是順?biāo)浦?,不少人都做了虧心違法之事。趙和話語里責(zé)備之意,他們聽得很明白。

  這象是一瓢當(dāng)頭的涼水,將他們火熱的心澆冷了。

  “我知道此時說此,可能有些不合時宜,也對不住你們的功勞,但若此時我再不說,下回我說你們還會聽么?”趙和自然也知道這些人心中的不悅,他又開口道。

  眾軍官低下頭去,皆是默然不語。

  趙和微微搖頭,嘆了口氣。

  他其實很想忍住,但當(dāng)他站在城門之中時,卻終究沒有忍住。

  可能是因為連日的疲勞讓他火氣極大、自制力變差,也可能是因為他太過失望。

  這不是他想要的大秦,這不是王夫子為之而死的咸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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