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原對陳明小聲說道：“兩位統(tǒng)領(lǐng)好像在商量大事，我們過會再來吧。”
陳明擺了擺手，輕聲說道：“我們先聽一聽?！?p> 黃原有些著急，這么做太不符合規(guī)矩了，一旦讓眭固知道，免不了一番責(zé)罰。但他既然是陳明的大哥，也只好同意了。
只聽眭固又說道：“一個月，恐怕堅持不了這么久，我只能堅持一周?！?p> 張燕拍了拍大腿，說道：“那就一周，我們加快點速度就是了，倒是你，一定要保證好自己的安全，我現(xiàn)在能信任的只有你了啊，你要理解我的苦衷?！?p> 眭固面露憂色，無奈點了點頭，要是一般的將領(lǐng)，聽到有仗打，恨不能立刻搶著去，因為只有打仗，將軍才能獲得軍功，才能升職，即使必敗的戰(zhàn)役，只要能保持一定的戰(zhàn)損比，也不算過。但是黑山軍不一樣，每個統(tǒng)領(lǐng)手下都是自己的子弟兵，打贏了不會升職，只會得到一些戰(zhàn)利品，而輸了，那死得可都是自己的人，張燕不會給手下統(tǒng)領(lǐng)補充兵力，全要靠他們自己招募。所以眭固才不愿去打這必敗之仗。
黃原見里面沒動靜了，便假裝咳嗽了一聲，說道：“中郎將，統(tǒng)領(lǐng)，陳明求見?！?p> 眭固正發(fā)愁呢，聽到黃原的通報，沒好氣地說了句：“進來吧?！?p> 陳明背著謝寧走了進去，將謝寧放下后，說道：“屬下有事稟報！”
“有什么事晚點再說吧，沒看到我正和中郎將商量事情呢？”
張燕看著陳明高大健壯的身材，不免起了愛才之心，對眭固說道：“誒，白兔，我倒是有興趣聽聽他有什么事情稟報。”
眭固攤手說道：“既然中郎將沒意見，屬下自然也沒意見?！?p> 陳明還是第一次見到張燕，只見他極為健壯，眉眼之間帶著狠厲之色，顯然是殺伐果斷的主，留著一副絡(luò)腮胡，看起來頗有氣勢，他雖然沒有陳明高，但陳明毫不懷疑自己在他手里走不到三回合。
陳明見張燕為自己說話，對他行了個拱手禮，以示感謝，將謝寧這事的原委說了出來，并請出呂嫣作為人證。
眭固瞪了一眼黃原，然后對陳明說道：“就這種小事？有必要專門趕到我這來說明嗎？讓謝寧去領(lǐng)三十軍棍就是了，黃原你自己也可以處理的，只不過看他這樣子，還是等他好了再說吧?！?p> 黃原苦著臉，正準(zhǔn)備回答。陳明忙用眼神止住了他。
陳明見眭固如此決斷，不僅沒有著急，反而在心里偷著樂，這正是自己表現(xiàn)的好機會，臉上卻一點也沒表露出來，他說道：“統(tǒng)領(lǐng)，萬萬不可，屬下認為，謝寧公然劫掠幼女，又帶入軍中欲行不軌之事，按軍規(guī)第五條，當(dāng)斬！”
眭固見陳明搬出了軍規(guī)，也不好發(fā)作，拂了拂衣袖說道：“如今正是用人之際，謝寧又是親衛(wèi)營伍長，當(dāng)給他將功折罪的機會。”
如果只有眭固在這，陳明肯定就不會再多說了，但既然張燕在這，他就要抓住機會，好好表現(xiàn)一番。
他立馬朗聲說道：“恕屬下直言，我們黑山軍之所以戰(zhàn)力不高，乃至前身黃巾軍屢戰(zhàn)屢敗，一年而亡，正是因為軍規(guī)不嚴(yán)，有令不依，導(dǎo)致我們雖然作為起義軍，卻戰(zhàn)力低下，名聲敗壞，人心不附，如若不糾正，只會步黃巾后塵，或者投降朝廷了事！”
眭固大怒：“放肆！這軍中大事豈是你能妄議的？你不過上山幾天，你懂個啥？黃原，將他拉下去，打五十軍棍，逐出親衛(wèi)營，改為務(wù)農(nóng)！”
黃原大急，他帶著陳明來，不過是想奪去謝寧伍長職位，有可能的話將陳明推薦為新任伍長那便再好不過了。此時不知道陳明為什么要說出這樣的話來，不是自討沒趣么？
他正準(zhǔn)備制止陳明，陳明卻臉色不變，繼續(xù)說道：“請統(tǒng)領(lǐng)讓我把話說完，如今正是一個嚴(yán)典重刑的好機會，只需將謝寧斬首示眾，并聲明若有侵犯百姓者，一律嚴(yán)懲，并宣揚出去，到時候我們黑山軍在百姓心中的名聲將大大改善，王師到處，民心思附，大事可期。”
眭固“哼”了一聲，卻思考起陳明的話來，他和張燕確實有心獲取民心，張燕也曾下過不許劫掠，不許吃人，不許欺侮百姓三大禁令，但施行起來一直有困難，一方面是于毒、陶升等其他四個統(tǒng)領(lǐng)的掣肘，另一方面也實在是因為他們不會這一套，如今聽陳明說來，張燕和眭固都有恍然大悟之感，張燕看向陳明的眼睛更是亮了起來。
眭固皺著眉頭說道：“若是早幾年如此做，或許確實能起些作用，但如今張楊大舉精兵來襲，上黨郡馬上都要丟了，要民心又有何用？”張燕此時也看向了陳明，想知道陳明怎么回答。
陳明見眾人的興趣都被自己勾了起來，心里更有把握，便開口說道：“得民心者得天下，就算我們黑山軍只占彈丸之地，只有一兵一馬，只要有民心，就依然能東山再起，更何況，張楊所部算什么精兵，不過是剛招募的新兵而已，只是武器裝備比我們好些罷了，統(tǒng)領(lǐng)只需給我五千精銳，我必破之?！?p> 眭固哈哈大笑了起來，接著說道：“陳明啊陳明，我前面聽了你說的話，還以為你確實有些才能，現(xiàn)在看來，也不過是書生之見而已?！?p> 陳明面帶微笑，對眭固說道：“請統(tǒng)領(lǐng)明示?！?p> 眭固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你可知道打仗靠得是什么？正是裝備，朝廷的五千精兵，能破我們五萬，正是此理，我們裝備差得太多，有柄劍的就算是精銳，其他人只有務(wù)農(nóng)用的鋤頭，鐮刀，你說給你五千精銳就可破張楊的官兵，可見你完全不懂軍事，也不懂黑山軍，只會高談闊論吹牛而已?！?p> 張燕若有所思，顯然不完全贊同眭固的意見。
陳明笑著說道：“統(tǒng)領(lǐng)，打仗不僅僅是靠裝備，還依靠士氣、陣型、軍制、后勤、指揮官的機變，我軍裝備、士氣、軍制、后勤無一不差，更無陣型可言。”
張燕和眭固老臉一紅，這陳明瞎說什么大實話，將自己的軍隊說得一無是處。
眭固罵道：“呸，這還要你來說？那你還吹什么牛，說什么給你五千兵可破張楊，你難道覺得你在指揮官的機變這一項上能完勝？你這個沒帶過兵的無名小卒能碾壓張楊？”
張燕陰鶩的眼睛徹底睜開，直直地望著陳明，他也非常想知道陳明的答案是什么。
陳明笑了笑，斂了斂衣服朗聲說道：“正是！”
堂上一片嘩然，哪怕是黃原這個知道陳明才氣的人，也是驚訝不已，要知道，張楊可不是一般人，一直在并州刺史丁原的軍中任職，如今在洛陽又晉升為別部司馬，可見不是泛泛之輩，如今他在并州招募的有很多是他以前的舊部，這精銳程度比一般的官兵還要高，陳明居然有信心能戰(zhàn)勝他，而且是以黑山軍這種農(nóng)民組成的軍隊一比一地戰(zhàn)勝他，也難怪大家會驚訝。
眭固愣愣地坐在那，想張口說些什么，又一句話也說不出，過了一會兒，眭固從牙縫里擠出了兩個字，“狂妄！”
“陳明你好大的膽子！妄議兵家大事，你說得倒輕巧，什么完勝張楊，就憑你這個目中無人的態(tài)度，五千兄弟跟著你必然會全軍覆沒，這個責(zé)任你負得起嗎？”
陳明默然不語，只是看著張燕，張燕低頭不語，仿佛陷入了沉思，過了良久，張燕突然抬起頭，目射精光，說道：“好！我給你這個機會！”
眭固大急，想要阻止張燕，忙說道：“將軍，不可呀！”
張燕擺了擺手，止住了眭固，說道：“白兔啊，你的手下出現(xiàn)了這種人才，你如果不用，我就要走啦？”
眭固此時對陳明的看法也有了改觀，他知道，自己的手下連認字的都沒幾個，能像陳明這樣口若懸河、才思敏捷的，更是一個都沒有，但說到讓陳明獨領(lǐng)一軍，他是萬萬不愿意的，見張燕這樣提議，他正要答應(yīng)。
張燕已經(jīng)笑了起來，他對眭固說道：“你還當(dāng)真了，你的人才，我怎么會搶呢？封陳明為眭固軍軍師，有領(lǐng)軍議事之權(quán)。”說罷，張燕不放心地對眭固說道：“白兔，你可要照顧好他。”此言半是囑托，半是警告，警告眭固不可孤立陳明。
張燕自有他的想法，如果此時把陳明拉到自己賬下，免不了要讓他帶自己的兵去對抗張楊，所以還是先把他留在眭固那最為合適。
陳明大喜，忙跪下謝恩，“謝將軍！”
眭固雖然不愿，但見張燕已經(jīng)下令了，無可奈何，只能狠狠地瞪了陳明一眼，說道：“遵命!”
黃原見陳明一下子躍升為了軍師，不禁有些羨慕，但更多的是為他感到開心，心覺自己這個兄弟沒有交錯。
張燕將陳明扶了起來，親切地說道：“你以前既然是親衛(wèi)，想來沒有自己的馬，我系在門外柱子上的那匹玉驄馬就送給你了，作為你的晉升禮物，你看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