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明原本是想委婉地表達自己不屑劉漢的意思，沒想到自己越說越激動，一席話將當(dāng)今的朝廷批判地一無是處，說到最后竟是咬牙切齒，目露憎意，現(xiàn)在頓時有些后悔，生怕趙云聽了接受不了，憤然離去。
于是陳明忙說道：“其實世道發(fā)展到今天的樣子，也不全是朝廷的責(zé)任，其中有必然的因素在內(nèi)?！?p> 趙云見陳明主動將話題挑開，松了口氣，他雖然知道陳明說得有道理，但是一時還無法接受，于是他忙問道：“什么必然的因素？”
陳明將雙手負(fù)在身后，一邊踱步一邊說道：“你說當(dāng)今對我們平民百姓來說最重要的資源是什么？”
趙云想了想，說道：“是土地！”
“沒錯，人有了地，才能種出糧食，才能成家，如果經(jīng)營不善失去了土地，就只能去別人家里做佃戶，替人家種糧食，但總之不會餓死。但是，從漢初以來，隨著人口的增長，每個人分到的土地越來越少，種出的糧食卻不會越來越多，到了現(xiàn)在，少數(shù)豪強占據(jù)了絕大多數(shù)土地，而大多數(shù)人卻只有少數(shù)的土地，糧食一旦不夠吃了就有人會餓死，人們懼怕自己餓死，就會站起來搶奪其他人的糧食，就會反抗朝廷。所以漢室的責(zé)任不在于其他，而就在于沒能解決人口與糧食之間的矛盾?！?p> 陳明的一席話，猶如醍醐灌頂，他盡量使用趙云能夠聽懂的詞匯來描述馬爾薩斯陷阱，使趙云一下子豁然開朗。
趙云激動地說道：“子遠你既然知道問題所在，應(yīng)該就會有解決辦法，你快說說該怎么辦？”
陳明說道：“想要解決這個問題，很難，要抑制人口，要增加糧食產(chǎn)量，最重要的是，要從根源上阻止豪強的產(chǎn)生，使人與人之間的差距不會這么大，這非常難，需要經(jīng)過無數(shù)代人不斷地努力，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p> 趙云大喜，忙對陳明說道：“雖然難，但是好在有解決的辦法，你何不將你的計策獻給當(dāng)今皇帝，他必然會采納的?！?p> 陳明笑著搖頭說道：“當(dāng)今皇帝，你說那個不過幾歲的稚兒？我和他說這些，他能夠聽懂么？就算當(dāng)今皇帝是個英明的圣主，在如今這個已經(jīng)爛透了的世道，他又能調(diào)動幾個人馬？他又如何將我的政策實施下去。就算他視我如上賓，千辛萬苦將我的政策實施下去了，我之前也說了，我的政策需要無數(shù)代人不懈的努力，從一而終地貫徹實施，他能保證他的兒子還聽我的嗎？他的孫子還能知道我的名字嗎？這不現(xiàn)實！”
趙云聽言，雖然不想相信陳明的論斷，但是自己仔細(xì)推敲，發(fā)現(xiàn)即便自己傾盡全力效忠漢室，也對現(xiàn)狀無法有一絲的影響，心中已經(jīng)有些絕望。
陳明見趙云動搖了，立刻接著說道：“所謂不破不立，如今唯一的辦法，就是用武力將這個世界打爛，什么董卓，什么袁紹，什么漢室，統(tǒng)統(tǒng)打爛，依照我的意志，建立起一個新的秩序，這才是唯一的解決辦法，否則，只是讓百姓重新體會輪回之苦而已，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陳明說道此處，抬頭望著天空，眼角還有淚劃過。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趙云將陳明這句話在心中細(xì)細(xì)咀嚼，以往的不解此時都有了答案，趙云雙眼含淚，對陳明說道：“子遠！你說得對，和天下萬民的生計比起來，漢室又算得了什么，是我狹隘了，你的境界實非我能及！”
陳明說道：“我只是看得多了一些而已，等你看到我所看到的東西，你也會這么想的。”
趙云點頭說道：“我現(xiàn)在才知道我和師父的差距在哪里，他第一眼見到你，便立刻將你收為徒弟，并把你作為實現(xiàn)他理想的唯一希望，我原先還不理解，現(xiàn)在我才明白，你所說的才是對的，你的方法才是解救世人的唯一方法，我，趙子龍，愿意真心追隨你，誓死不渝！”
陳明知道趙云說出這句話，以后便是遇到再大的困難，趙云也不會棄自己而去了，陳明感動地握緊趙云的雙手，說道：“好，我們?nèi)龓熜值荦R心協(xié)力，必然能達成師父的志向，為天下的百姓造福！”
趙云下定決心以后，眼中再也沒有猶豫，取而代之的是堅毅，他說道：“子遠，你以后打算一直居于張燕之下嗎？”
這是陳明最為糾結(jié)的問題，此時見趙云問起，他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看著趙云，思索了良久才說道：“如果要實現(xiàn)我的理想，我是不可能一直居于張燕之下的，只是張燕對我不薄，在黑山軍聲望也甚高，此時我貿(mào)然發(fā)起政變，等于自毀基石，實為不智?！?p> 趙云立馬說道：“我在常山還算說得上話，你要是愿意，你到常山來起事，到時候拉個五千人的軍隊出來不成問題，不一定會比在黑山軍差?！?p> 陳明搖頭說道：“不，你給我兩年時間，我若是沒有長進，我們再作自立打算，如今借著張燕鎮(zhèn)北將軍加并州刺史的名氣，我們才好擴充自己的勢力，我們現(xiàn)在要是貿(mào)然在常山自立，會被袁紹、常山軍聯(lián)手夾擊，并非上策?！?p> 趙云想了想，說道：“你說得對，是我欠考慮了，只是我雖然在麾下的將士心中有些威望，但要讓他們放棄官兵的身份，加入黑山軍，又是背井離鄉(xiāng)，我怕他們不愿意跟隨我?！?p> 陳明笑著說道：“子龍你錯了，如今我們已經(jīng)不只是黑山軍了，還是名正言順的并州官軍，你麾下的將士一下從郡兵變?yōu)橹荼?，這是升職了，他們哪里還會不愿意。如今袁紹對冀州虎視眈眈，我猜用不了幾天韓馥就會放棄抵抗，到時候你想再帶著郡兵走，就更加困難了，我們得抓緊時間?！?p> 趙云點了點頭，說道：“不錯，我這就去辦！”
趙云立刻將幾個軍中的將官暗中叫到了自己的帳中，將自己的打算說了出來。
“弟兄們，如今袁紹對冀州虎視眈眈，冀州牧韓馥瞻前顧后，不成氣候，你們都是跟著我從真定出來的同鄉(xiāng)，我知道你們從軍，是為了能建功立業(yè)，是為了能為鄉(xiāng)里造福，若是就這么投降了袁紹，袁紹必然會派他的親信來接管常山軍營，到時候我們可就要被打散變成其他人的部署了?！?p> 底下的將官聽到趙云這么說，立刻就不樂意了，趙云在他們心中的威望非常高，他們向來只愿意跟著趙云，聽說自己將會成為別人的部署，立刻就有人提出了反對意見。
“我們只跟著趙校尉！”
“若是讓我跟著其他人打仗，我就不當(dāng)兵了，我要回家鄉(xiāng)。”
“是啊，趙校尉你不能拋棄我們??！”
趙云見大家的口風(fēng)一致，一顆懸著的心放了下來，他說道：“我不會拋棄大家的，不瞞大家說，今日我的師弟，如今并州軍的行軍祭酒，寧遠將軍陳明前來找我，想讓我轉(zhuǎn)投并州軍，到時候大家依然由我統(tǒng)帥，大家說怎么樣？”
手下的將官聽到陳明這個名字，不禁有些耳熟，陳明其他的功績暫時還沒有傳遍市井，但是他“屠夫?qū)④姟钡拿枀s已經(jīng)傳遍了四海，實在是因為“屠夫?qū)④姟边@個名號太過響亮，給人以充分的相像空間，并且陳明在武鄉(xiāng)縣的那仗確實打得漂亮，全殲匈奴軍，給所有的漢人都出了一口惡氣。
“陳明，是那個屠夫?qū)④妴?？想不到子龍校尉居然有這樣的師弟?！?p> “聽說他最近又在雁門關(guān)打敗鮮卑的軻比能，實在是了得?！?p> “只是他喜歡吃人這個愛好太可怕了，但是聽說他只愛吃異族，這還可以接受。”
陳明要是在這聽到這些人的議論，又要苦笑了。
趙云忍不住笑道：“沒錯，正是他，陳明陳子遠?！?p> 趙云手下有一名軍司馬，叫作林尤，是他最為信任的一名將官，林尤說道：“我不管你投靠誰，我堅信你的決定是正確的，你去哪，我們便去哪，子龍校尉又何必和我們商量！”
“就是，子龍校尉去哪，我們便去哪！”
“我們只愿意跟隨子龍校尉！”
趙云聽言大為感動，他說道：“好，我們?nèi)ツ亩荚谝黄?，我趙子龍也絕對不會坑大家，我一定會給你們搏一個大好前程！”
陳明若是在這，一定會被趙云手下團隊的凝聚力所震撼，他手下的軍隊，即便是最親近的無當(dāng)鐵騎，也做不到這樣的凝聚力，他不知道，趙云的手下將官都是同鄉(xiāng)，大家為了同一個理想一起出來參軍，凝聚力自然是極高的。
“弟兄們，你們將這個消息偷偷傳給你們的部下，我給你們一天的時間，你們要確保軍中每人收到消息，那些不愿意跟隨我的士兵，你們也不要為難他們，讓他們繼續(xù)待在常山，或是還鄉(xiāng)，我趙云不強求所有人都跟著我?！?p> “是！”
“我們這就去辦！”
一天以后，陳明和趙云帶著常山軍營的絕大多數(shù)的士卒向并州進發(fā)了，幾乎所有的士兵聽說趙云要轉(zhuǎn)投并州以后，立刻就表示要追隨趙云，只有極個別的軍士實在是因為家中走不開，沒法出遠門，才沒有追隨趙云去并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