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在院子里并不曾覺得,出了皇城區(qū)域來到市集附近才發(fā)現(xiàn),原來,這地界的人類生靈還是蠻多的。很多的商鋪和街攤鋪展開來占了整整一條街,雖夠不上人頭攢動的熱鬧程度,卻也相去不遠。
難得遇到這般熱鬧場景,被憋悶了一個月的我一路上蹦蹦跳跳不時摸摸這個、又看看那個,像個剛進城的野猴子,全無形象可言。無塵則一邊拉著我的手防止被人潮擠散,一邊耐心替我解說著那些我覺得新奇的東西。是不是替我隨手拿走的東西結賬埋單。
一路上雖言行上稍有些惹得路人側目,不過也就是覺得我瘋了些、鬧了些罷了。并沒什么大不了的。如果后來我沒有搶那個小女娃娃手中的糖葫蘆,這應該可算是一次非常圓滿的出游了。
因為看到街角一群小娃娃在玩鬧,我出于好奇就沖過去看了會。只見一群人類小娃娃,正開心的在地上蹦來跳去。其中一個身穿紅色碎花裙、扎著羊角辮的小丫頭,手里抓著一串紅彤彤圓滾滾的東西,還不時的用嘴巴舔一下,看起來似乎很好吃的樣子。
印象中我似乎從前見過這個,只不過記憶有些久遠模糊,一下子有些想不起來了。聞著空氣中甜絲絲的氣味,出于好奇,我便從小女娃娃的手里拿了過來想要嘗一口試試。誰曾想,剛才還笑嘻嘻的小娃娃,立時就癟著嘴大哭了起來。其余一眾小娃娃見一個哭了,便也都跟著閉眼干嚎了起來。
眼淚都沒有,居然還能嚎的那么大聲,聽起來還很是委屈的樣子,也不知他們這張口就哭的絕技到底是如何練得的?
“我說你這個小娃娃,眼淚都沒有,做什么嚎的這般驚天動地的?我這耳朵都快叫你喊聾啦!”
說完,因覺得這個小丫頭著實靈動可愛,便順手扯了扯小丫頭的兩個羊角辮。這下,倒是當真既打雷又下雨了。有個小男娃娃見我惹哭了小姑娘,舉起小小的拳頭便沖我打了過來,邊打邊哭還邊喊:
“爹、娘,有人欺負妹妹,爹、娘,你們快來呀!”
這廂話音還沒落,其余的小娃娃也一并扯著嗓子喊了起來。無塵左哄右哄見委實安撫不下去,正打算拉著我手腳底抹油。不曾想,一幫子舉著鐵勺、鍋鏟外加鐵耙、鐵鍬的男男女女便氣勢洶洶的將我們圍了起來。
“好你個不知羞的,光天化日之下欺負我家娃娃,你的爹娘是怎么教導你的?”
女人卷著袖子氣勢洶洶個的還沒吼完,小女娃子立刻委委屈屈的撲進了女人懷中,哭得凄凄艾艾毫不可憐:
“娘,她,她搶了我的糖葫蘆,嗚嗚嗚嗚......”
這,其實嚴格上來說,我只是拿來想要嘗一口罷了,并不能真的算是搶。但見她抱著自家的娘親哭得越發(fā)傷心不已,我也只得心內嘆服:這個人類小娃娃,忒會告狀!鼓著鼻涕泡,竟還不忘狠狠告我一狀!
“哎,小娃娃你怎么能信口雌黃呢?我何時搶了你的糖葫蘆?不過是覺得新鮮有趣想要嘗上一口罷了......”
沖上前去正想要和人理論理論,誰想一激動,先將手里的糖葫蘆舉了出去,明晃晃的成了最好的‘鐵證’。
“還說沒搶,你手里拿的這個是什么?這么大的人居然還跟一個孩子搶吃的......”
“娘親,她剛才還打我......嗚嗚嗚......”
說完,小娃娃抱著自己母親的脖子哭得越發(fā)兇了。
就算搶人糖葫蘆這事兒是真的,但打人?我何曾碰過她一下?
“她方才揪妹妹頭發(fā)......”
......好吧,如此,倒也算不得是冤枉了我。
“各位,誤會,真的是誤會。我這妹妹自小長在深山,今日第一次出門,不免對外界的事物好奇心重了些。方才只是一時貪玩,并不是誠心的......”
無塵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個舉著鐵耙的人高聲打斷:
“不是誠心的就能隨便欺負人啦?這么大的人還欺負一個小娃兒,你爹娘平日里就是這么教育你的嗎?啊?”
“爹娘?我沒有爹、也沒有娘?。∨?,對了,方才我就想問,爹娘是什么?這個小娃娃為何要抱著你喊娘?你的名字叫娘嗎?她們的名字,也都叫娘嗎?”
從無塵身后探出頭來,我發(fā)誓,我真的是非常虛心的想要請教來著。誰曾想,對方竟越發(fā)惱了。
“滾你娘的犢子”
從她的表情和語氣上來說,我非常有理由懷疑,她是在罵我。
“你個有娘生沒娘教的小賤種,亂嚼的什么蛆?看我今日,我今日怎么收拾你,我!”
說著,放下懷里的女娃娃,在地上四處逡巡了一下后,隨及撿起一塊石頭向我們扔了過來。其他人見狀,也紛紛扔下手里的‘武器’,撿起地上的石頭向我們砸了過來,就連那群小孩子都有樣學樣。
在第一塊石頭砸向我的瞬間,我尚還沒反應過來‘要不要躲’這個不算是問題的問題,就被無塵一把摟進了懷中,緊緊抱住。
一剎那的怔愣之后,剛試圖掙脫無塵的桎梏,無塵卻一把將我的腦袋按在懷內,附耳輕聲道:
“別動,等他們打完了氣消了,我們再走就是!”
我很不明白為何一定要等他們打完了、氣消了我們才能走?以對方那些人的戰(zhàn)斗力,根本都不夠無塵發(fā)揮的,何苦要受他們這等子窩囊閑氣?
外面的那些人似乎還沒有停止對無塵的肆虐施暴,而無塵懷中的我,卻因為被他穩(wěn)穩(wěn)的護在懷中,連衣服邊邊都沒砸著。
“喂,你身體雖有恢復,但那些人的手下似也并沒個輕重,當真就這般生受著?”
我不明白自己為何真就乖乖的任由無塵抱著,半點沒再掙脫,滿腦子只在擔心他重傷初愈的身體?且奇怪的是,我并不討厭無塵對我的這份親近,甚至,心里對這份親近不可思議的有點小小的歡喜。
“無礙,他們的力道不至于當真?zhèn)宋摇T蹅內强蘖巳思业暮⒆?,既然人家要追究,總該讓人出了氣才好?!?p> “可她們也罵了我呀!對了,無塵,什么叫‘有娘生沒娘教’?娘又是什么?”
抱著我的胸膛暖暖的、有些硬,和阿桐的懷抱有些不同,說也奇怪,無塵的擁抱讓我微微有些氣悶,心臟顫顫巍巍的有些亂了頻率??晌抑?,那一定不是我生病了的原因。這輩子,除了三千年前那次重傷,我可從未病過。
頭頂原本有頻率的呼吸微微一窒,隨及輕聲且堅定的說道:
“是他們不懂。你,很好。他們罵你,是他們錯了?!?p> “那既然他們也有錯,為何受罰的卻只是我們?”
“因為,他們太弱小了,不值得因為這點子小事同他們斤斤計較。對于他們來說,我們的力量太可怕,不能施加在他們的身上?!?p> 對于這點,我倒是認同的。雖非有心,但隨意開了殺戒,也是要背上業(yè)果的。
“不過,你方才搶人家孩子糖葫蘆時的樣子,像極了拐子!”
感受到胸膛處的微微震動,我知道,這廝這是在笑。我雖不知道拐子是什么,卻也明白那絕對不是什么好話,遂很是不服氣給了無塵一記手拐:
“我怎么就成拐子了?不就是嘗了一口小娃娃手里的吃食而已嘛。”
“白鳳……你方才那副笑瞇瞇逗弄小孩的模樣,像足了人類拐賣小孩的拐子…….”
想是我平日里對無塵太過和善了,如今竟縱的他已經敢直接調侃我了。
認識無塵以來,我還從沒見過無塵對著我笑的這般歡快過。一向古板木訥的臉,此時竟破天荒的也覺頗為耐看。許是背光的關系,那張英俊黝黑的臉上,竟似發(fā)出了五彩的光,絢麗奪目。
那笑似觸動了心上的某根弦,對著無塵這張木訥呆板的臉,我竟不自覺耳朵微微有些發(fā)燙了起來。像是一粒小小的石子落入了湖面,在傳出一聲清幽幽的入水聲后,水面便蕩漾開了如花般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