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阿斯隆往事

　　”為愛而愛的，是神；為被愛而愛的，是人。“

　　——賀茂雅人《木馬巧匠宅居隨筆》

　　原出處（疑似）喬治·戈登·拜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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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莉亞？”伯爵夫人十分震驚。

　　莉亞此時一臉嚴(yán)肅，她煞有介事地說：“我看到了，是夏克故意射傷客人的?！?p>　　說完，莉亞昂著頭斜眼看向夏克。

　　伯爵夫人原本保持著淡淡微笑的神色此時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因過于激動而呈現(xiàn)淺紅的臉色。

　　夏克感覺現(xiàn)在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大半。

　　雖然莉亞的誣陷不一定會造成太大后果，以及她的做法讓夏克深感心涼。

　　他看向一臉嚴(yán)肅的莉亞，心里涌起質(zhì)問她的沖動，但話到嘴邊卻說不出來。

　　他在心底默默嘆氣，“雪莉爾...你的這個妹妹的友誼，真讓我無法消受。”

　　士兵隊長露出為難的神色，他說道：“尊貴的夫人，依據(jù)律法，兩位當(dāng)事貴族的指證不一致，需要暫時認(rèn)定被指控者犯有指證中最嚴(yán)重的罪行。當(dāng)然，我們一定會展開后續(xù)調(diào)查。”

　　伯爵夫人仿佛無視了在場其他人，她坐到一把木椅上，目光一直落在莉亞的眼睛上。

　　莉亞沒有露出絲毫的慌張，并定定地與伯爵夫人對視。

　　夏克回過神來，第一眼便看到了士兵隊長有些為難的表情，他聳聳肩，裝出無所謂的樣子，走到士兵們的前面說：“治安司的各位，干耗在這里不會讓事情有任何進(jìn)展，請按照規(guī)定執(zhí)行吧?！?p>　　......

　　等到治安司一行的身影被城堡大門隔斷，莉亞還哼出了幾個歡快的音節(jié)。

　　“莉亞，你動身回阿斯隆吧?！辈舴蛉嗽谄蛷淖吆罅⒖陶f道。

　　莉亞搖著頭冷笑起來，“驅(qū)趕您的親戚，這就是你們宋人講的‘待客之道’嗎？”

　　“你不用多說話，今天你做出的偽證令整個弗依家族蒙羞。你的父親如果知曉了你的行為，會十分羞愧?！辈舴蛉嗣鏌o表情地說。

　　莉亞的語調(diào)突然高了上去，“就為了一個只在這里工作了三個月的仆人，你就對你的侄女大加指責(zé)！”

　　“指責(zé)你是因為你做錯了，誣陷他人就是十足的惡行?！辈舴蛉松晕⒖恳幌律嘲l(fā)背，說道，“你的一句話謊話，足以毀掉一個無辜者數(shù)年的大好時光?！?p>　　伯爵夫人又道：“我不會向你父親告狀，但是你要好好反省?！?p>　　莉亞此時的心情正向一個打開了蓋封的火藥桶，伯爵夫人的話無疑成為了一顆火星。

　　莉亞叫道：“你大可以去告訴我父親！看看他是不是也像你一樣偏袒外人！看他是鐘愛自己的親生女兒，還是更鐘愛一個連膚色都不同的妹妹！”

　　“莉亞！”伯爵夫人也提高了音量，莉亞的話刺激得她胸口不斷起伏。

　　莉亞仍盯著伯爵夫人，臉色冷峻。

　　伯爵夫人完全倚在沙發(fā)背上，她閉上眼喘息著，許久后才平復(fù)。

　　她睜開眼，沒有看向莉亞，只是默默思索了許久。

　　莉亞不知是因為意識到了自己的話讓姑媽太過傷心，還是因為受不了沉寂的氣氛，她的兩根手指輪流敲打沙發(fā)背的軟墊，整個大廳只剩下軟墊發(fā)出的輕微“卟、卟”聲。

　　等到莉亞感覺到手指都累了，伯爵夫人的聲音才再度響起。

　　伯爵夫人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她用很輕的語氣說：“莫頓的父親，我的養(yǎng)父，是我親生父親的軍事長官。當(dāng)我被帶到阿斯隆城時我才7歲，在宋人聚集地里度過童年的我從沒見過這么多金發(fā)、紅發(fā)及碧色眼睛的人，根本沒辦法適應(yīng)。阿斯隆城很繁華，但是對那時的我而言，這座城市就是一個荒島?！?p>　　起初莉亞仍保持著些許生氣的表情，然而聽著聽著，她的別扭表情便一點(diǎn)點(diǎn)褪去。

　　她默默坐到離伯爵夫人最遠(yuǎn)的椅子上。

　　伯爵夫人自顧自地說：“當(dāng)時你父親15歲，回到家，我這個憑空冒出來的妹妹第一次見他時，緊張到手心都冒汗。因為我從心底里認(rèn)為自己是鳩占鵲巢。但是……我至今仍記得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當(dāng)時我躲在我的房間的柜子里……”

　　“柜子？為什么？”莉亞不解。

　　伯爵夫人淡淡地笑了一下，“因為安全感。整個身子被束縛在一個小空間里，沒有光亮，似乎與外界毫不相干。真的，那時我認(rèn)定那個小柜子就是我的庇護(hù)所。莫頓來敲門，然后推開門進(jìn)來。我隱隱約約聽到腳步聲，心想他找不到我的。誰知道，他一把拉開了柜子的門。”

　　伯爵夫人眨著眼抬起頭，她的語氣帶上了愉悅的意味，“你父親見到我局促不安，自己反倒也局促起來。他猶猶豫豫地說：‘我……可以請你一起用餐嗎？今天有…有甜米粽，我…聽說這是宋人的美食，特意跑到城外的…宋街，買來的?！?p>　　莉亞想不出自己一向雷厲風(fēng)行的父親說話還會結(jié)巴，她捂住嘴笑出了聲。

　　“每當(dāng)一起回憶起這件事，我們兄妹倆也是笑得很歡，”伯爵夫人的微笑淡了一些，說道，“但是，在當(dāng)時，我的眼淚止不住地掉。”

　　莉亞立刻收住笑聲，看著伯爵夫人，一副期待下文的樣子。

　　伯爵夫人繼續(xù)講述：“后來，莫頓做什么事情都要帶上我。就算出去騎馬、狩獵也一定不會拋下我。父親老是罵他粗枝大葉，但是我總覺得他和我呆在一起時心思特別細(xì)致。逛街時，我的目光多在一件頭飾停留幾秒，他就走過去買下。有時我推說太貴，他就歪一下頭觀察我的神情，他總能猜出我是不是真的嫌貴……”

　　莉亞有些小心地觀察伯爵夫人的臉色，看到伯爵夫人面帶微笑，她說道：“姑媽…這些，父親從來沒和我說過…”

　　伯爵夫人搖搖頭，“他才不會到處說呢，估計連你母親，現(xiàn)在也沒有你知道得多了?！?p>　　“可是，”莉亞語氣放輕了許多，“姑媽你別生氣，我沒有別的意思……聽起來這些好像是在哄伴侶……”

　　“所以我說你父親傻氣，”伯爵夫人聽到后沒有生氣，反而笑得更為燦爛。

　　伯爵夫人頓了下，之后凝視著莉亞，認(rèn)真地說道：“我問過莫頓，為什么要對一個原本毫不熟悉的小女孩做到那種地步。他的回答是，‘一見到你，腦子里只剩下一個念頭：守護(hù)這個妹妹，她需要守護(hù)，而我愿意守護(hù)她?！?p>　　他的善意，不是由因認(rèn)識的時間長短、血緣的親疏而決定的。他的滿心善意，是為了那個藏在柜子里瑟瑟發(fā)抖的小女孩，而不是為了他名義上的妹妹?！?p>　　侍從特納推開城堡的大門，就見到沃特福德伯爵夫人與莉亞坐在大廳偏處的沙發(fā)上。

　　他目光刻意掃過莉亞一眼，沒有作聲，只是邁著小步子來到伯爵夫人面前，雙手遞上一個字條。

　　“夏克留下的？”伯爵夫人問道。

　　特納點(diǎn)頭。

　　伯爵夫人展開對折的字條，細(xì)細(xì)瀏覽。片刻后，她嘆了口氣：“夏克沒有事，但是他請辭侍從的工作?！?p>　　莉亞說：“也就是說，這個男侍就這樣走了？”

　　伯爵夫人直視莉亞的眼睛，鄭重地說：“你不相信城堡中曾存在鬼魂般的怪物，可是事實就是如此。是夏克用自己身上的傷換取了城堡的寧靜，他確實只是在這里工作了三個月，可是他能為了僅僅認(rèn)識三個月的雇主和同僚，而去面對怪物，這就足以讓莊園內(nèi)所有人感謝他、敬佩他?！?p>　　莉亞皺著眉起身，“他令我感到厭煩，原因……我…不想講！姑媽，我先回房間了，下午茶不需要等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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