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湖周圍方圓百里,多為平坦之地,少數(shù)丘陵,層疊處依山作勢,夏日里青山綠水,散著一股子生機。
葉芾被蒼燁抱著,走在曲曲折折的小路上。
烈陽的余光稀稀疏疏灑在沿路的山野村居。
終于走到了鏡湖,桃樹林郁郁青青,哪里有什么落英繽紛。
這都快七月了,真是信了鬼話才會覺得有桃花林,倒是有陣陣荷香飄來。
葉芾被放下在亭中的木欄桿上,燁公子卻是大氣都不喘一個。
江南采蓮,荷葉田田,肥碩的荷葉一層疊著一層,密密麻麻,放眼望去,大的鋪滿了鏡湖邊緣,似有人垂釣,蜻蜓點水掠過,垂著的魚線抖了抖,提起來無所獲,旁邊也有幾人。
夏天相約垂釣,一大美事。輕輕的走過幾人垂釣的區(qū)域,屏著呼吸,怕驚擾了魚兒。
一路賞荷,荷花不像蓮花那樣開的矜持,一眾散漫的開著,肆意散發(fā)清香,陣陣花香竟然聞得來仿佛看到了飽滿的蓮子。
心里充盈著大朵清艷的荷花了一般,葉芾重重舒了口氣。
風過,水波粼粼,草曬得發(fā)亮,遠處有人摘了草帽拿在手中,銜著一根馬尾草,浪子般游覽著,有人哼著小調(diào),消遣陰涼。
蒼燁將葉芾放在亭子里,亭柱上盤桓一條四爪蟒,亭檐四角如飛,直遞上層的寶塔狀亭頂。
“他們?nèi)四兀俊毖矍?,只剩下蒼燁一人。
“在你看不到的地方?!?p> “這里哪兒來的桃花?”全是禿禿的樹。
“丞相若是想看,我便給你變出來?!?p> 葉芾揮袖坐在一旁:“信了你的邪能變出來。”
“呵呵?!?p> 蒼燁轉(zhuǎn)身到亭子外面,在一旁的棋盤上作弄,林子就緩緩移動了起來。
葉芾只覺有風吹拂,揚起發(fā)絲,帶著熱氣溫涼穿過。
感覺到柔弱的風瞬間有了力量般,眼前的櫻樹林開始慢慢變活了,紛紛揚揚的花瓣開始飄落,不一會兒,竟成了一片桃花林。
適才的鏡湖與垂釣人也都不見了,仿佛置身一片花海,唯亭中有些許空余。
“丞相可還滿意?”
葉芾轉(zhuǎn)身,看到蒼燁笑得一臉邪氣,心道真是妖孽。即使面具遮了一半的臉,仍舊看出了他的風流瀟灑。
“賞了美景,我可要跟丞相商量點事情了?!?p> “什么事?”
“聽聞余相手中有一幅荊御皇圖,可否一借?”
“什么鬼?我沒有?!比~芾回憶半晌,確實沒有聽說過什么荊御皇圖。
“呵呵,丞相莫不是在開玩笑?”
“我跟你開玩笑有意思嗎?”
只見蒼燁冷戾的笑了笑:“看來丞相是打算吃罰酒了?!?p> “你講點道理好不好?”
“聽聞余相心懷百姓,顧念蒼生,這酒給你喝也算是成全了你?!?p> “喝酒與蒼生百姓何干?”
“嗯……是干系不大,只是這酒中摻雜了疫毒,若是在下手抖傾倒在了鏡湖之中,那安水郡的百姓,可有的受了?!?p> 葉芾皺眉,只聽得那人一陣笑聲。
“你不顧及蒼國的百姓?”
“一城萬民,無足輕重。若是丞相有意救他們,是他們的福分?!鄙n燁走到亭邊。
不一會兒就有一仆人端了酒壺上來,恭敬地遞在葉芾面前。
疫毒……葉芾拿起冰涼的瓷杯,看著清澈的酒,準備飲下。
“對了,丞相可知疫毒如何發(fā)作?頭三天,忽冷忽熱,抖嗦不停。中間三天,頭痛,身痛,如遭刀劈斧砍,后三天就渾身無力,神智迷糊,人也慢慢枯槁,最后化為丑陋的干尸?!鄙n燁的語氣,仿佛實在談?wù)撘话愕奈锸?,帶著夸耀似的?p> 葉芾的手抖了抖,眉梢微微顫動,仍舊飲下了酒。
“可以了嗎?”
“哈哈哈,丞相是我見過最——”那人聲音低沉宛轉(zhuǎn),“傻的官兒?!?p> 說完,蒼燁掐著葉芾,強行將一壺酒全灌進葉芾口中。
“將大夫制作的疫粉全數(shù)灑入鏡湖。”
“是?!?p> 葉芾倒在地上猛咳,紅衣上染了酒漬,狼狽不堪。
“丞相,這桃花林以八卦五行為陣,不會有人闖進來驚擾到你。好好享受你生命的最后時光。”
“騙子!”
所有人都走光了。
不一會兒,葉芾就感覺身體開始發(fā)熱,燒心一般灼熱,微微的汗濡濕了衣袍和鬢發(fā),葉芾難耐地貼在地上喘息。
不久,又開始發(fā)冷,原先浸濕的衣衫貼在身上,更覺很冷。仿若置身冰窖里,葉芾牙齒咬的咯咯作響。
天色暗了又明,明了又暗。
葉芾在這個亭中,熬了兩天了。
頭腦越發(fā)昏沉,身子也軟綿無力。
“武陵,武陵……”耳邊細若蚊吟的聲音,葉芾艱難抬起眼皮。
“君子昀,你怎么會來這里?”
不是說,不會有人來的嗎。
葉芾心里想著,卻還是因君子昀的出現(xiàn)而怯怯欣喜。
“是你的侍衛(wèi)讓我來救你的。”
“驚蟄……她怎么會知道我在這兒?”
“本王順著你被劫持的路徑,尋了好幾天才找到的?!?p> “別靠近我,他們給我下了疫毒,你快離我遠點!”葉芾掙扎著,滾離君子昀身邊。
君子昀看著早已奄奄一息,精疲力盡的葉芾,起身走過去抱起她,溫聲說道:“本王百毒不侵。”
葉芾看著眉眼帶笑的君子昀,這人什么時候,竟清雅俊秀成這樣了。
君子昀輕易破解了櫻樹林的五行機關(guān),看著懷中沉沉睡去,臉色蒼白的葉芾,眉頭皺了皺。
兩人一路逃亡,葉芾在君子昀懷中,睡得格外安穩(wěn)。
到了城門,正是戒嚴封鎖狀態(tài)。
君子昀帶著葉芾進了一條巷子,從后門進去一個房間。
“本王找到你,又這樣帶你出來,一路上都沒有追兵,想來是有人在城門口埋伏著我二人?!?p> 葉芾悠悠轉(zhuǎn)醒,聽了君子昀的分析,微微笑了笑:“無礙,你先走吧,不帶上我,你完全可以脫身?!?p> “若是舍下武陵,本王可沒臉面回京?!?p> 葉芾臥在床上,感覺身上痛楚不堪,微微埋怨:“不是說好三天后才會頭痛身痛的嗎?”
君子昀打了水,又拿了衣服:“武陵,先把臟衣服換了吧?!?p> 葉芾也知道衣服上染了疫毒,可君子昀在面前,她怎么敢換。
“勞煩王爺回避一下?!比~芾疼得悶哼一聲。
君子昀看了眼前現(xiàn)狀,走到了門口去。
葉芾很快換了樸素衣服。
“燒了吧,免得傳染給別人?!?p> 城中一定在搜查,大夫也不能請。葉芾想到自己的病體,怕是拖累了君子昀。
“子昀有把握帶我出去嗎?”
“潁城是蒼國與落山郡的交界地帶,出了城門就有人接應(yīng)我們,武陵放心吧。”
“嗯。”葉芾支撐不住,睡下了。
到了后半夜就在床上打滾,直呼難受,疼。
君子昀靠近床邊,伸手握住葉芾手腕,屏息沉聲,緩緩渡著真氣,才讓躁動的人安寧下來。
第一次見到她時,還是在關(guān)山郡,她也穿的紅色欽差服,玉冠束發(fā),好不精致漂亮。
后來在地牢中救出她,明明已經(jīng)失去意識的人,卻很淡然的對著他笑了笑。
余武陵,你真是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