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芾的官轎一直送到第二道宮門才停下來。
抬頭平視金碧輝煌的清明殿,拐了個彎兒就到了一旁的御書房。
進去后,君毅一身明黃,還是上朝時的龍袍,葉芾因為朝服染了血,反而換了常服來。
“臣,參見陛下!”葉芾行了跪拜禮。
“愛卿平身。賜座?!本銣睾竦穆曇繇懫?,一旁的侍者安靜有序的忙活起來。
龍涎香裊裊升起,平息葉芾一路走來的燥意。
“愛卿今日又輟朝了?!本懵曇糁袔е男σ猓蔷级说娜粘^揶?。
“出了點急事,臣今天真的起了個大早的?!比~芾在心里對天發(fā)誓!
君毅笑了笑,面上是明了的臉色。
“今日賀蘭將軍凱旋,對朕說了個事?!?p> “是北境戰(zhàn)事需要決議?”
關系到國家大事,無論軍事還是文政,葉芾作為百官之首,還是有點發(fā)言權的。如果是涉及北方的軍事策略,這倒比較正經(jīng)……若是那賀蘭二公子,葉芾額頭已經(jīng)掛上了三道黑線。
君毅點了點頭:“聽賀蘭愛卿說,蒼國和北漠的一支部落交上了線,又有一些暗里不明的行動。雖說北方只有三個郡城,但一個與北漠交接,一個與蒼國交接,且都是地域廣闊的郡城,護衛(wèi)著禹京城,是不能有閃失的?!?p> 葉芾微微思索,說出自己的見解:“禹京西北是凌祁郡,正北為凌圜郡,東北是凌原郡,一直都是由賀蘭一族掌持軍權,而由陛下直系血親擔任文政大臣,數(shù)十年來安穩(wěn)和樂,沒出過岔子,怎么突然生了變故?”
“凌祁凌圜二郡是沒有岔子,但丞相可知凌原郡郡守如何了?”
“樂氏一族的樂嵇,前段時間似是傳來病重的消息?!比~芾回憶著腦中為數(shù)不多的信息,“樂郡守出事了?”
樂氏一族是先皇的母系親屬,一直在凌原郡當政。
葉芾在心底笑了笑。樂嵇,說他是凌原郡的土皇帝也不為過。早些年就有傳聞與蒼燁走得近,暗中有不少來往。
鑒于他是先皇國舅爺?shù)纳矸輿]有動他。君毅這次提到他,是想活動活動筋骨了?
“樂愛卿,一個月前去世了?!?p> 君毅淡淡的口吻,宣告樂嵇的死訊。
從君毅口里說出來,信息一定是真是無疑的。葉芾皺著眉,以驚蟄那里出色的情報機構,竟然一點消息都沒有,連帶著北邊的局勢,毫無所知。
“這也是賀蘭將軍帶回來的消息之一?”
“愛卿聰慧,這正是賀蘭權的密報。樂嵇病逝,蒼國的勢力趁機滲透,北方三郡的相關部署被竊取,凌原郡上下處于亂事中,暫時被賀蘭權鎮(zhèn)壓?!?p> “那如今的形勢,陛下想怎么解決?”
“朕會重新委派凌原郡郡守?!?p> “這樣的事情傳信即可,賀蘭將軍犯不著大費周折的回朝吧?”
“除卻凌原郡的事,賀蘭將軍還想讓朕給他做門主?!?p> “跟臣有關?”
“有點關系?!?p> 聯(lián)想了下清風明月的賀蘭潯,葉芾覺得準沒好事,再看君毅揶揄的眼神,丞相有不好的直覺。
“賀蘭將軍,出來吧?!?p> 說著,君毅視線自然地移向了御書房的簾子。
里面是皇帝的休憩之地。
一只青筋滿布的手勾起了明黃的錦簾,緊接著出現(xiàn)一張扳著的臉,不算兇神惡煞,卻也談不上溫和無害。
常年寄居北寒之地,賀蘭權的表情有些僵硬而臉色泛著蒼白。
賀蘭權卸下頭盔抱在手中,走到御書房中央,單膝跪地,道:“臣賀蘭權,參見陛下,參見丞相!”
擲地有聲的渾厚嗓音,在御書房里回蕩。
葉芾輕微搖了搖頭醒神。
坑,這是皇帝允許的聽墻角吧。
“賀蘭愛卿平身,賜座?!?p> 侍者好死不死的將座位安放在葉芾身旁。
葉芾有些緊張,連忙起身讓這位鎧甲束身的老將軍。
“丞相沒見過賀蘭將軍吧?!本隳笃鸫杀蔑嬕豢?,一派敘舊的閑適安然。
“賀蘭老將軍護衛(wèi)邊疆,也有十幾年沒有回京了吧?!?p> “丞相聲名遠播,老臣有所耳聞。今日見到真人,還有些詫異?”
“喔?”
“太年輕了。當真是自古英雄多年少,我輩已經(jīng)老了啊?!?p> 葉芾擺了擺手,認真的謙虛著:“哪里哪里,賀蘭將軍過謙了,比起疆場殺敵,本相的作為真是沒有看頭。”
“呵!”
賀蘭權哼了一聲,弄得葉芾突然懵,她招誰惹誰了?
君毅連忙打圓場:“說起來,賀蘭愛卿此次回京,也是與丞相有關。”
“喔?”
“丞相可認識賀蘭將軍的獨子,賀蘭???”
“喔,認識,正在臣府上躺著呢?!?p> 賀蘭權聞言起身,望著一臉無辜的葉芾怒目圓睜,厲聲喝道:“潯兒怎么了?”
“本相還想問賀蘭將軍呢,令公子一大清早就帶了一批火云軍到本相家門口堵著,沒說兩句話就開始往自己身上刺刀子,要死不活的樣子活像本相欠了他情債似的。試問賀蘭將軍,本相與您素不相識,與令公子也素未謀面,怎的剛回朝就這樣針對于本相?”
賀蘭權被葉芾說得窘迫,卻仍沒有認輸之態(tài),對著君毅拱手陳情:“陛下,小兒向來頑劣,在年幼時曾喬裝進到太學學習,那時候便認識了丞相和太子。前幾日潯兒回京去見太子,恰巧遇到丞相拜訪東宮,不知為了何事三人大打出手,太子傷重未愈,潯兒回府也一直哭鬧。”
“傷重未愈?”葉芾驚詫于賀蘭權編故事的功力,“陛下明鑒,前日里臣確實去了東宮,也遇到了賀蘭公子。但臣并未與賀蘭公子說話,僅僅是與太子聊了幾句,發(fā)生了些沖突,之后便離開了東宮。至于賀蘭將軍所言的‘傷重未愈’,臣與太子殿下之間的私人恩怨,切磋著失了分寸,才不小心傷著了,并不是所謂大打出手!”
“丞相巧言善辯,老臣自是說不過的。陛下不妨召太子過來問問真假?!?p> “也好。那就讓沂兒來說說,朕也想聽聽你們年輕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