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宮之中有專門用來用膳的屋子,屋子的面積不算特別大,也就是七八十平方米左右。
小太監(jiān)頭前帶路,白淺夜白淺雨兄弟二人在后面邁著不急不緩的步伐。
白淺夜不時地看一看身旁這個好像一個大肉墩的家伙,嘴上情不自禁地微微上揚。
不多時,兄弟二人來到了用膳的小屋之前,小屋坐北朝南,屋子的外表很是普通,和一般王宮內的房間無二。
小太監(jiān)推開門,側開身子,恭敬迎請。
白淺夜兄弟倆邁步走入。
兄弟二人剛進屋子,一股濃郁的香味就傳了出來,鉆入了二人的鼻子,佳肴的香氣撲鼻、偶有陣陣清香飄過,應是清涼食材烹制而成的菜肴所散發(fā)出來的味道。
屋外普普通通,屋內卻是別有洞天,與外面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屋內的裝飾可謂是極度的奢華,每一扇窗戶的內框都是用純金打造而成,閃閃發(fā)光,北墻上繪著壁畫,壁畫所用顏料十分不凡,乃是將珍珠磨成粉,珍珠的大小、年份、色澤必須要求相差無幾,然后在珍珠粉中添加猛獸的鮮血,經過融合之后就可以進行繪制了,赤紅的血和淡淡泛光的珍珠粉完美共存,所用的猛獸之血來自于虎豹,因此,壁畫透露著一股躁動的殺氣。
壁畫所繪圖案是太陽初升圖,寓意著宋國會像清晨初升的太陽一樣,光芒萬丈,燦爛若輝。
屋內西側擺放著一扇屏風,屏風是楚帝國繪畫大家犁蹤涥的真跡。
犁蹤涥是兩百年前楚帝國的一位絕代天才,他在繪畫上的天賦可以用妖孽來形容。
相傳,這位犁蹤涥犁大畫家三歲的時候就可以畫出《駿馬奔騰圖》,畫的那匹駿馬那叫一個神俊,仿佛能夠讓人真的看到一匹駿馬疾馳在草原之上,躍步而非。
犁蹤涥的名氣立刻就傳遍了十里八村,最終驚動了當時楚帝國的一位繪畫大家,這位繪畫大家名叫馮叢鉿,馮叢鉿對犁蹤涥很有興趣,特意命人將這個小孩接入自己的家中,等到他正式確定了犁蹤涥的驚人天賦之后,曾經說過自己終身不會收徒的他破例收下了犁蹤涥。
一時間,犁蹤涥這個名字在楚帝國文化圈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自那以后,犁蹤涥跟隨馮叢鉿潛心學習,經過刻苦的努力學畫,犁蹤涥的成就超越了馮叢鉿,畫工當世一流。
那時,能夠得到一幅犁蹤涥的畫是一件十分值得炫耀的事情,非常的榮耀,一些達官顯貴為了彰顯自家的身份,特意求畫,為此不惜重金。
犁蹤涥開始為達官顯貴們作畫,無論畫何種圖案,犁蹤涥總是能將畫畫得極其出彩,光彩奪目,就連當時的楚帝國皇帝陛下都對犁蹤涥的畫情有獨鐘,特意賜給他官職與府邸。
得到了楚帝國皇帝陛下的青睞,犁蹤涥的名望更是再進一步,如日中天。
犁蹤涥沉迷了,他沉迷于畫家們對他的贊賞、對他的溜須拍馬,沉迷于達官顯貴們?yōu)榱饲笠环嫸吐曄職獾暮皖亹偵撩杂诰薮蟮拿麕Ыo他的虛榮,他深深的為這種感覺而迷醉,飄飄然起來,不將任何人放在眼中,包括他的恩師馮叢鉿。
在馮叢鉿六十大壽的時候,犁蹤涥送了一幅自認得意的畫作,馮叢鉿看了犁蹤涥這幅畫之后并沒有說什么,而是淡淡的微笑著。
等到壽宴結束,馮叢鉿將犁蹤涥叫到內室,取出那幅畫作,說出了他發(fā)現的一絲瑕疵:“蹤涥啊,你這幅畫作構思很巧妙,運筆很流暢,但是有幾個小瑕疵,不過瑕不掩瑜,你看這里,這里,這里各有一處小瑕疵,這里的斷筆稍顯倉促,你應該……”
“臭老頭,閉嘴!”犁蹤涥突然大喝道。
馮叢鉿一臉茫然的看著自己的徒弟,不敢相信的緩緩問道:“蹤涥,你剛才說什么?為師應該是聽錯了吧。”
“我說臭老頭,閉嘴,你已經跟不上時代了,你那迂腐刻板的繪畫方式已經跟不上潮流了,你已經不行了,我所畫的每一幅畫都是完美無瑕的,根本沒有一絲瑕疵,你就是以為我現在的成就比你高,所以你就故意來找我的茬?!?p> 犁蹤涥連珠炮一般說著,他的臉上開始還有一絲憤怒之色,帶后來憤怒被傲然之色取代,一臉不屑之意,十分輕蔑的看著他的老師。
馮叢鉿手中的畫作突然掉落在地上,此刻他的臉上仿佛像山頂的天氣一樣變幻不定,蒼老的面龐看著這個自己從小教導大的弟子指著鼻子罵自己,心情不斷地變化著。
“蹤涥,你這是怎么了?是不是近日以來繪畫壓力大的緣故啊?!瘪T叢鉿依然不敢相信他的那個恭敬孝順的弟子變了模樣。
“哼,老頭,告訴你,我今天來是給你面子,我不用你教我,我的畫是最完美的藝術品,你根本就不懂,你不懂卻要指出所謂的瑕疵,不過是不想讓我看輕你罷了,我告訴你,你這樣做根本就是徒勞的,我是不會中你的圈套的?!?p> “蹤涥,為師不是那個意思……”
“不用說了,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幅裝腔作勢了,每次都要擺出師父的架子來,我已經受夠了?!?p> 犁蹤涥看向馮叢鉿的目光中滿含著挑釁。
馮叢鉿看著這個徒弟,一抹悲切之情涌入心間,他感覺到胸中充滿了哀戚。
“這幅畫就送給你了,應該能賣上個好價錢,就當是我對你這么多年來的報恩了,足夠我這些年來的伙食費了。”
說罷,犁蹤涥拂袖而去,頭也不回地走了。
馮叢鉿看著那個十分熟悉卻又十分陌生的背影,不知怎的,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想不到啊想不到,我馮叢鉿這么多年居然養(yǎng)了一個這樣的徒弟,真是‘慧眼識人’啊,哈哈!”
馮叢鉿的聲音中充斥著悲哀,他將那副畫撕成碎片,一同撕掉的,還有師徒之情。
兩行老淚緩緩流下。
第二天,馮叢鉿就生了一場大病,不多日,醫(yī)治無效病逝了。
犁蹤涥聽到這個消息之后沒有太大的觸動,只是輕輕的“哦”了一聲,然后就繼續(xù)看他的書了。
在之后的日子里,犁蹤涥依舊是過著和從前一樣的生活。
突然有一天,犁蹤涥起床之后驚駭地發(fā)現,自己不會畫畫了。
這個發(fā)現可謂是晴天霹靂,犁蹤涥整個人的腦袋翁的一聲,感覺天旋地轉。
犁蹤涥沒有告訴任何人,而是和往常一樣。別人來找他求畫,他都以各種各樣的理由推脫了。
后來,皇帝陛下讓犁蹤涥畫一幅《百鳥鳴叫圖》,他無法畫出來,隱瞞已久的秘密被揭露出來。
一時間,犁蹤涥從九重天墜落到了地下十八層。
皇帝罷免了他的官職,收回了贈給他的府邸,沒收了他的全部家產,他變得一無所有,達官貴人們不再理會他,他的畫作變得一文不名。
這一切劇變的發(fā)生讓犁蹤涥根本沒有反應過來,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早已是物是人非。
他帶著身上僅有的一點錢踏上了回鄉(xiāng)的路途。
一路上,犁蹤涥食不果腹,風餐露宿。等他千辛萬苦回到家之后,卻得到了父母雙親已經去世數年的消息。
犁蹤涥一夜白頭。
在父母親墳前拜了拜,犁蹤涥再一次的踏上了離鄉(xiāng)的路,他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只是憑借著感覺茫然的走。
這一日,他走在官道之上,突然看到一個小乞兒在道旁賣畫。
犁蹤涥懷著好奇之心走上前去,那小乞兒的手中是一支破舊不堪的畫筆,應該是他從哪里撿來的,所用的紙張也只是最最低廉的紙,不過,當他看向小乞兒的畫的時候,他看到了讓他震驚的一幕。
犁蹤涥的全身毛孔都猛然收縮。
小乞兒所畫之作雖然只是花花草草,但犁蹤涥卻從中看到了其蘊藏著的“靈”。
雖然好似天方夜譚,不過畫是有靈的,這種感覺說不清道不明。
一幅畫,可能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幅畫,卻十分生動,充滿著靈秀,這就是有靈的畫作,這種畫是活的。
犁蹤涥就察覺到了這一點,不可思議的看著這名約莫五六歲大小的小乞兒。
不知怎的,犁蹤涥的雙眼變得模糊起來,他伸出手去擦拭,是淚水,滾落的淚水。
他看著小乞兒,仿佛看到了以前自己的影子,那個家境貧寒,只能夠在泥土之上用樹枝作畫的孩童,那個愛畫如癡如醉的孩子,看到了在馮叢鉿身旁聚精會神作畫的那個少年。
師父!
犁蹤涥情不自禁的輕呼出聲。
淚水已經不受控制的流淌下來,一同流下來的,還有曾經那無比美好的記憶。
過了一會兒,犁蹤涥平靜了下來,他對那小乞兒說道:“你想不想學畫畫呀?我教你啊?!?p> 小乞兒一臉警惕之色的看著這個突然哭出來的怪人,沒有應聲。
犁蹤涥也不在意,而是示意小乞兒將手中畫筆借給他。
小乞兒猶豫了一下之后,還是將畫筆遞給了犁蹤涥。
握住畫筆,犁蹤涥筆走游龍,流暢的筆畫在紙張上飛舞著,看得小乞兒瞪大了雙眼。
一氣呵成,一筆畫成!
這一日,犁蹤涥重拾繪畫能力!
一副威風凜凜的《將軍出征圖》出現在紙上,畫面恢弘大氣,構思極其不凡。
這幅畫,活起來了!
“你愿意和我學作畫嗎?”
犁蹤涥手握畫筆,雖然身穿著破布衣衫,但那身上的凌厲氣勢散發(fā)而出。
“愿意!”
小乞兒笑著回答道。
“好!”
犁蹤涥哈哈大笑。
之后,犁蹤涥領著小乞兒來到了馮叢鉿的墓前,跪拜懺悔。
就在犁蹤涥即將離開的時候,馮叢鉿的仆人交給了犁蹤涥一個盒子。
犁蹤涥打開盒子,發(fā)現里面只有一個字條。
“這是老爺特意給你留的,老爺說如果有一天你來看他,就將這個交給你?!?p> 字條上面只寫著一句話:蹤涥,筆可畫天地,卻無法畫出自己,不要被畫筆控制。
犁蹤涥看完這一句話,終于仰天大哭。
師父!
此后犁蹤涥將自己的繪畫技法傾囊相授小乞兒,小乞兒終成一代繪畫大家。
犁蹤涥在此后的時間里,只畫了十二幅畫,分別畫在十二種物品之上,世人稱之為“蹤涥十二器繪”。
這十二幅畫,便是犁蹤涥的巔峰之作。
由此可見這扇屏風的珍貴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