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虞和崔家并沒有什么交情。崔七娘子也是她想在崔家給夏侯有道挑個妻子時認(rèn)識的,接觸之后覺得崔七娘子性情很好,夏侯有道遠(yuǎn)遠(yuǎn)地看了一眼也很滿意,她這才和崔七娘子有了來往。
如今夏侯有道不在了,崔氏來拜訪她卻帶著崔七娘子的母親,難道正如蕭桓所說,新帝對她另眼相看,這些人為了能在新帝面前露臉,就求到她這里來了不成?
夏侯虞在心里嘀咕著,還是客客氣氣地請了崔氏和崔七娘子的母親進來。
誰知道崔氏見了她卻直抹眼淚,崔七娘子的母親則直接跪到了她面前,抽泣道:“長公主,求求您救救我們家七娘子吧!”
夏侯虞直皺眉,請了崔七娘子的母親起身說話。
崔七娘子的母親卻跪在地上直搖頭,哭道:“盧大將軍要將我們家七娘子許配給余姚大長公主家的郎君,這,這怎么可以!”
先不說崔七娘子之前是準(zhǔn)備嫁給君王的,就夏侯有道的性子,做皇帝太過綿弱,可做女婿卻是一等一的好人選,那余姚長公主的兒子怎么能比得上?就是下嫁,夏侯虞已經(jīng)同意崔七娘子可以隨意選婿,他們崔家也不可能給崔七娘子選個這樣的婆家,這樣的丈夫!
“你說什么?!”夏侯虞愕然,手已在她還沒有察覺的時候緊緊地握成了拳,指節(jié)發(fā)白。
“盧大將軍要把我們家七娘子許配給余姚大長公主家的郎君?!贝奁吣镒拥哪赣H哭著把話又說了一遍。
“哐當(dāng)當(dāng)!”夏侯虞一揚手,把案幾上的茶具錫壺全都掃在了地上。
屋里屋外服侍的仆婦全都伏跪在了地上,崔氏目瞪口呆,崔七娘子的母親更是嚇得瑟瑟發(fā)抖——他們還從來沒有看見過夏侯虞發(fā)這么大的脾氣,就是夏侯有道殯天,聽政殿服侍的人也不過交給了田全去處置,她只是淡淡地問了一句“都處置干凈了嗎?”。
夏侯虞的確是氣狠了。
她腦子里嗡嗡作響,像有一百只蜜蜂在飛舞似的。
她以為余姚大長公主想打盧家四娘子的主意,以為盧家自會護著盧四娘子,她只要看著盧家甩臉給余姚大長公主看就是了,沒想到盧淵的坑在這里等著她呢!
她騰地站了起來,道:“七娘子人呢?你們快把她送到我這里來!”
夏侯虞想到前世崔家的所作所為,現(xiàn)在最怕的就是崔家同意了這門親事不說,還強行把崔七娘子嫁了過去。
崔家,崔七娘子的母親并不能做主,做主的是崔七娘子的祖父。
“??!”崔七娘子的母親低呼,突然回過神來,喜極而泣,不住地給夏侯虞磕頭,“謝過長公主!謝長公主!”
聽到動靜跑進來的杜慧此時已經(jīng)知曉了事情的經(jīng)過,忙上前扶了崔七娘子的母親起身,低聲地安慰了她幾句,這才問崔七娘子的母親:“要不要派幾個人隨著夫人去接人!”
“暫時不用!”崔七娘子的母親忙道,“盧家才剛剛派人來說這件事,大人公還沒有做決定。我說帶七娘子來看長公主就是了?!?p> 不管是夏侯虞還是杜慧都松了一口氣。
崔七娘子畢竟是崔家女兒,如果崔家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這門親事,她們就是想幫崔七娘子,也沒有了立場。還好崔七娘子的母親及時給她們報了個信!
夏侯虞還是有些不放心,把這件事交給了杜慧,讓尹平護送著崔氏和崔七娘子的母親進城去接人。
阿良小心翼翼地帶了人進屋子收拾,打了水進來給夏侯虞重新梳理衣飾。
溫?zé)岬呐磷臃笤谒樕希蝗幌氲搅艘粋€問題。
前世她和盧淵幾乎是撕破了臉,崔七娘子和夏侯有道的婚事自然是瞞不住人,可今生,她把崔七娘子護在身后,幾乎沒有幾個人知道她相中了崔七娘子為弟婦,盧淵是怎么知道的呢?
她把帕子“啪”地一聲扔進了雕著魚網(wǎng)紋的銅盆里,水花濺了旁邊服侍的侍女一臉一身。
“幫我去查查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夏侯虞的臉陰沉沉的,仿佛六月暴雨前的天空,她吩咐杜慧,“盧淵為何要把崔七娘子許配給余姚大長公主的兒子!”
夏侯有道還沒有下葬。如果盧淵知道崔七娘子和夏侯有道的事還出面給崔七娘子做媒,這就不僅僅是要教訓(xùn)她,而是羞辱她了。
夏侯虞的怒氣像火苗似的在她心里亂躥,氣得她在屋里走來走去,半晌火氣都沒有消下去。
過來用午膳的蕭桓看著不免奇怪:“長公主這是怎么了?”
他的目光忍不住落在了夏侯虞的臉上。
或者是因為太過氣憤,夏侯虞此時的目光明亮,白皙的面頰升起一團紅云,好像燃燒的烈焰,剛烈的十分驕傲。
這,這是那個事事周全的長公主?!
蕭桓的心仿佛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他還沒有感覺到疼痛就消失不見了蹤影。
他驚訝于自己這突如其來的感受,只是還沒有等他理清楚思緒,夏侯虞已恢復(fù)了平靜,淡然地道著:“也沒有什么大事!舅母來拜訪,有些瑣事與我商量。”
蕭桓不好追問內(nèi)宅后院的事,點了點頭,把這件事揭了過去。
夏侯虞用過午膳之后卻一直在考慮這件事。
崔七娘子肯定是要救的,但怎么和崔家交涉,就看杜慧調(diào)查的結(jié)果了。
次日,尹平護送崔氏和崔七娘子母女到了莊園。
崔七娘子看見夏侯虞時哭得都沒有了聲音。
夏侯虞看著她腫得像桃核似的眼睛,在心里暗暗地嘆了一口氣,接過阿良手中的雞蛋親自幫七娘子滾著眼睛,溫聲道:“不哭!這事情才剛開始呢!你要是哭得沒有了力氣,接下怎么辦?”
崔七娘子點頭,喃喃地向夏侯虞道謝,眉宇間卻流露出依賴之色。
夏侯虞沒有阻止。
有時候有個人靠一下,會積攢更多的力氣。
鄭芬回來了,崔氏還要服侍他,沒辦法多留,交待了幾句就告辭了。
夏侯虞把崔氏母女安頓好,杜慧也回來了。
她面色有些不好,低聲向夏侯虞稟道:“和先帝曾經(jīng)相看中的事,是崔家悄悄傳出去的。他們原想待價而沽,好將七娘子嫁個好人家,誰知道卻傳到了大將軍的耳朵里。”
所以盧淵就想了這一折!
夏侯虞在心里冷笑,卻也不禁為崔七娘子傷心。
有這樣的親人,她前世怎能不早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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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魏晉南北朝的習(xí)俗,婆婆稱“阿家”,公公稱“大人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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