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兇猛可怖的灰黑色鐵鍬,震散了酒吧內彌漫酒精味的空氣,宛如泰山壓頂般,直砸在舞臺中央涂有蠟的木地板,在其表面轟出了一個巨大的坑。
片片木屑被炸裂至空中,在何生身上留下數(shù)條小口。
青年斜身閃躲,腳踝在地上一崴,整個人沿著木地板滾到了舞臺下方。
只要他反應再慢那么零點一秒,何生就會和這眼前的地板一樣,被那頭就連卡車也能掀翻的“惡獸鏟子”給砸扁開來。
只要再慢那么一下下,他就被拍死了!
“唔!”
何生迅速地從地上爬起,站穩(wěn),一臉茫然地看向舞臺上的黑人。
看向他的“同伴”,戴夫。
“你在做什么?”
何生難以置信,膛目結舌。
戴夫背對著青年,將那柄深陷在舞臺巨坑里的『黑鐵鍬』一抽而上,并且沉默了三秒鐘。
這三秒,酒吧是那么的安靜。
何生能聽到的,就只有柜臺酒桌邊緣處,酒水緩緩流下的水滴聲,還有他自身,一下變得急促的呼吸聲。
“戴夫?!?p> “你,在,做,什,么?”
何生又問了一遍。
黑人轉過身,照映在何生虹膜上的,是對方那黝黑的臉頰,上揚的嘴角,還有下面那排潔白的牙齒。
“哎呀,伙計,實在不好意思!”
戴夫一手提著黑鐵鍬,一手捂著腦袋,表情看上去十分的尷尬。
“剛才我被綠煙嗆了鼻,手不自覺地就松開了!”
“實在對不起,幸虧你沒受傷!”
黑人帶有歉意地向何生擺了擺手,接著立刻轉身,走到何生剛剛所站立的地方,向著青年由于慌忙躲閃而掉落在地上,裝有“生存動作”的綠色補給箱,伸出了他那強壯粗糙且毛發(fā)濃密的手臂。
何生手往旁邊一抓,直接抄起了張椅子。
他抬臂,接著便將其扔向了戴夫。
黑人一驚,立刻縮回手臂。
砰!
那椅子就這么摔在他的面前,并正好將綠色補給箱往旁邊推去了一小段的距離。
“喔喔喔!”
“兄弟,你在干嘛?”
“我都說我不是故意的了!”
戴夫對此表現(xiàn)得大吃一驚,并且神情慌張地向何生聳了聳肩膀。
青年沒有出聲,只是一步登上舞臺,與黑人當面對峙。
他緊繃起雙臂,兩拳兩肘各從皮下延伸出四把銀刀。
在酒吧昏暗深藍的吊燈閃爍下,這些利刃仍舊煥發(fā)出陣陣刺眼的寒光,仿佛這世上任何東西都能被它們所斬斷般狂妄。
“嘿,冷靜下來,老兄!”
“沒有你,我昨晚早就在健身房被那個拳套變態(tài)給捶死了!你可是我值得信賴,值得托付性命的隊友,我又哪會加害于你呢!”
“冷靜點,冷靜點!我們是個團隊,而既然是團隊,就應該互相信任彼此,不是嗎?冷靜一點啊,何生!”
戴夫滔滔不絕地安撫道。
何生,當然也很想就此作罷。
他,當然也很想冷靜,想冷靜地去相信,相信戴夫只是一時脫手,才不小心將那把黑鐵鍬砸向自己。
但是何生做不到。
因為,他不是一個傻子。
此刻,種種情景,徑直浮現(xiàn)在何生的腦海當中。
最初與戴夫相遇時,對方差點將自己帶著喪尸一并處理的冷漠眼神;前往格斗房與精英喪尸作戰(zhàn)時,自己被拳擊手喪尸給纏住不放,對方卻不管不顧,筆直逃向大門的背影;等辛辛苦苦打倒敵人,自己站在格斗房擂臺上即將打開綠色補給箱時,對方又一馬當先將箱子迅速搶奪過去的神態(tài);昨晚兩人在安全據(jù)點,交換獨家情報時對方的措詞;還有剛才看見那名金發(fā)少女手中已經打開的綠色補給箱,對方那遺憾飲恨的暗罵聲......
實話講,無論是哪一次,何生都在腦海里產生了某種“多想。”
但他沒說,也沒表現(xiàn)出來,因為他害怕將團隊給破壞,害怕不得不與戴夫分道揚鑣或直接成為敵人,害怕自己又變成孤身一人,失去了說話的對象,亦或者是就這么直接被殺死。
所以何生強迫起自己,覺得這一切不過是自己太矯情敏感,并選擇了去相信,相信這些不過都是對方的無心之為,原因不過是在于其大大咧咧的性格而已。
何生與戴夫,雖然認識不過短短一天兩夜,但在這段時間內已經共同經歷了數(shù)次生死關頭,沒有彼此的幫助,他們誰也挺不過來。
所以何生很想去相信,黑人戴夫,是真的將自己看成浴血奮戰(zhàn)的隊友,那種你既會在危難關頭救他一命,也永遠不會在關鍵時刻給他背后來一刀的隊友。
何生覺得,在這種不講道理,遍地充斥著殺戮與死亡的游戲中,這種隊友是最需要,也是最寶貴的事物。
因此他盼望著,盼望著對方同樣能在心底里抱有這種想法,盼望著在這輪關卡通關前,他與戴夫能將這個團隊環(huán)境一直維持下去。
然而,理智不允許他這么做。
就算何生想自欺欺人,想逃避現(xiàn)實,他的求生本能也都一直在控制著青年的軀體,控制著青年的感官。
從剛進入酒吧,不,從剛進入古董店的那一瞬間開始,何生就已經在下意識地用余光關注起戴夫的行為了。
盡管不愿意承認,但實際上,他早已在腦中模擬了對方暗地里給自己來一鏟子的情景。
而就在剛才,何生的想象成真了。
他所謂的“同伴”,還真用鏟子給自己來了一下。
沒有潛意識中的那份警戒,那份懷疑,端著補給箱的何生,又哪能反應這般迅速地躲過襲擊,提前那么零點一秒鐘呢?
只要再多那么一點點的信任,何生便會與這舞臺的木地板遭遇同樣的結局,便會和這酒吧內的大部分喪尸一樣,死無全尸。
“......”
何生默不作聲,就這么盯著黑人戴夫,原地不動,他左右兩側的刀刃,也還是在閃閃發(fā)亮。
“喂!兄弟!你聽懂我的話了么!”
“我剛才真不是故意的!你想吵架,起碼也得等一會吧!現(xiàn)在我們可是火燒眉睫?。 ?p> “再不明白箱子里的‘生存動作’是什么,我倆都要在尸潮底下,被那群異形給撕個稀巴爛吶!”
戴夫神情變得十分驚慌,他掏出手機,看了看上面的時間。
“晚上8點52分!”
“伙計,還有8分鐘,尸潮就要來了,只剩8分鐘了!”
“求求你冷靜一下,好歹先讓我打開補給箱,知道里面是啥內容,行嗎!”
黑人張開雙臂,向青年請求道。
何生做了做深呼吸,隨后終于開口。
“想先開箱子?”
“可以,沒問題?!?p> “但也沒必要非得你來開吧?換做我就不行了?”
他的聲音不小,但是很低沉。
戴夫聽了何生這一句話,表情瞬間凝固。
他目光下瞄,再是側瞄。
整個人神情鬼鬼祟祟,臉上很快便浮現(xiàn)出一副僵硬勉強的笑容。
“這!老兄,這種小事由誰來做不都沒關系么!你出了什么毛病啊?”
何生點了點頭。
“好,沒關系是吧!那就我來開?!?p> 說完,青年試探性地將腳尖往地上的綠色補給箱一靠。
那一瞬間,戴夫的身子輕輕地顫動了,他那攜著『黑鐵鍬』的手臂,也微微地上抬了一下。
不過,黑人立刻將這些小動作收了回去。
然而,這些細枝末節(jié),何生都放在眼里。
“行?。∧汩_就你開!真不知你腦子出了什么問題,會在這種無聊的破事上糾結!”
戴夫說著按了按自己頭頂?shù)摹喊踩唬砬榭瓷先ズ軣┰旰軣o奈,好像是在對何生無理取鬧的行為感到頭大苦惱,感到火冒三丈。
青年停頓一下,又往倒在地上的綠色補給箱,走了一步。
黑人沒有反應。
他又走一步。
黑人還是沒有反應。
青年就這么安穩(wěn)地繼續(xù)走下去,直到他來到補給箱的跟前之際,黑人依舊站在原地,毫無動作。
何生俯身,抓住綠色補給箱的握把,將其提了起來。
就在這么一瞬間,戴夫動了。
他大腳往舞臺上裂紋遍布的地板上那么一踏,發(fā)出了“咚”的一聲巨響。
與此同時,那把神力可畏的『黑鐵鍬』,也被黑人雙手舉至腰間。
此時的戴夫臉上,已然看不見剛才那些豐富的表情。
他的眼神十分冷漠,且不帶有任何一絲躊躇。
黑人橫舉勢如破竹的黑鐵鍬,向拿起箱子的青年就是快步狂沖,眼看就要將手中的神兵,揮舞到對方的軀體上。
何生五指大張,手臂猛甩,那剛被他拿起的綠色補給箱,緊接著就又被他給扔向了戴夫。
黑人見狀大為所動,趕忙停住攻勢,生怕將補給箱傷及一絲一毫。
綠色補給箱在空中劃過一道曲線,眨眼便落在了戴夫腳邊。
正當他不由自主,低頭瞄向這能救他于尸潮之下的“寶藏”時,何生已經沖到了戴夫的跟前,并且用拳間上的銀刀,劃向對方的手臂。
戴夫大驚,想舉鏟抵擋,可何生的刀實在太快,他最終還是被青年在手背上削去了一塊肉。
唰!
“哇!”
黑人慘叫著,腳步同時后撤,一不小心踩在了舞臺邊緣,整個人隨即摔了下去。
何生并未就此罷休,他快步追上,并將手中的銀刀砍向后者抬起的兩腿。
寒刀雖沒有入肉,不過還是將戴夫的褲腿劃爛,將戴夫的皮膚劃出了血花。
黑人重重摔在了舞臺下方,酒吧內僅剩的完好桌椅,也被他那夸張的體重給撞得東倒西歪。
一時之間,酒吧內碎聲四起,拉開了又一場戰(zhàn)斗的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