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頃之間,白帆猛然想到了什么。
她在原來尖銳嗓音的基礎(chǔ)上又提高了一個八度,亢奮地大叫道:“少瞧不起人了,你這家伙,一定是借修電腦的機會偷偷看了里面儲存的資料!沒經(jīng)過允許,就隨隨便便侵犯客人的隱私,你還有臉說你們不是一家黑店?”
“白警官,我沒有看過你電腦里的任何東西。再說了,你的電腦設(shè)有開機密碼,我就算真想看也看不了的。這一點你應(yīng)該比我清楚才對。”
許弈林神色自若地回答,一點也不心虛。他以為自己這樣說,對方一定會感到理虧而詞窮。
可他卻把事情想得過于簡單了,他嚴重低估了白帆作為一個女人在某些情形下固執(zhí)己見的程度。
只聽白帆斬釘截鐵地回擊道:“還再耍賴呢!解釋就是掩飾,偷沒偷看過,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你以為我是個三歲小孩啊,你說什么就是什么嘛?破解電腦的開機密碼對你們這一行來說就是小菜一碟。要知道這里面不僅儲存著我的個人信息,還有我剛寫好的一篇兇殺案報告分析,一旦相關(guān)案情的信息泄露出去,影響到了偵破的工作,這個責(zé)任你能負得起嗎?”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呢。你若是不信任我們,當初就不應(yīng)該把電腦交給我們來處理。你別無憑無據(jù)地污蔑我,更別張口閉口地就說我們是一家黑店。我再說一次,我沒有看過你電腦里的任何東西,對你的個人信息也好,負責(zé)的兇殺案件也好,都是不感興趣的。如果你只是單純覺得換配件的費用太高,我們可以心平氣和,坐下來好好談的,犯不著陰陽怪氣、拐彎抹角的?!?p> 許弈林并沒有被白帆故意夸張的話嚇到,不過他也看得出來,無論現(xiàn)在自己怎么努力地去解釋,結(jié)果多半都是徒勞的。
陣陣微弱的秋風(fēng)從氣窗口吹拂進來,房間里很是涼快。
可白帆的額頭上不知為何已經(jīng)是汗水淋漓,就像是剛剛參加完了一場劇烈的運動一樣,她的臉也因此顯得愈發(fā)的白,一種病態(tài)虛弱的慘白。
“你少在這和我裝蒜,沒有偷偷看過我的電腦,你怎么可能知道我的名字和我從事的職業(yè)?我正在準備司法考試這件事連我的家人都不知道,你又是從哪里聽來的呢?難不成你會讀心術(shù)?這些事你要是能解釋得清楚,我不光給你賠禮道歉,而且修電腦的錢我會一分不少全部給你,再補上你來回的路費?!?p> 疑鄰竊斧的心態(tài)令她堅信許弈林一定有偷看過電腦里自己的資料,同時爭強好勝的性格也不容許她就此妥協(xié)。
在這件事情上,白帆確信自己沒有弄錯。
許弈林看了一眼窗外,有些心不在焉地說:“真的么?你說的話算數(shù)?”
白帆怒氣十足,粗著脖子大聲說:“當然算數(shù)!我以我警察的身份向你保證??扇绻阋墙忉尣磺宄摺銘?yīng)該明白會有什么后果?!?p> 從進門到現(xiàn)在,許弈林在這房間里待了不超過十分鐘時間,卻感覺像是度過了一個小時那樣漫長難熬。
不知道為什么,他突然感到有些后悔。
后悔答應(yīng)戴旭東出來送貨,后悔把顧島和陳艾莉兩個人留在書店里,更后悔敲開了這個女人的房門。
所謂言多必失,許弈林本不想和她做過多的糾纏,可剛才卻為了圖一時的口舌之快,和對方多嘴了幾句,導(dǎo)致了現(xiàn)在的局面。
眼下已經(jīng)沒有什么選擇的余地留給自己了,似乎只有把事情解釋清楚,才能結(jié)束這一切。
許弈林淡淡地道:“你說的這些要看出來其實一點都不難,根本用不著讀心術(shù)這么麻煩,如果真有這種東西的話。”
白帆道:“那是最好,我洗耳恭聽?!?p> 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許弈林開始緩緩地解釋起來:“一開始我并不清楚你是從事什么職業(yè)的,直到你剛才蹲下操作電腦的時候,不小心把腰后的警用配槍給漏了出來,我才意識到你其實是一名警察?!?p> “什么???”
許弈林說的話又一次讓白帆愣住了,此時她既慌張又害怕,甚至下意識地摸向了自己腰后的配槍,手心里止不住地往外冒虛汗。
“當然啦,能夠隨身配槍的警種有許多。你是一名緝毒警察的概率應(yīng)該不大,臥底警察也不可能在一個陌生人面前如此疏忽大意地暴露自己的身份。你之前說你剛剛值夜班回來,我綜合起你的年齡、談吐、所看的書籍以及住處的環(huán)境,判斷你是一個剛工作沒幾年的普通新人刑警,應(yīng)該是八九不離十的?!?p> 許弈林彎下身子,從地上的垃圾堆里,撿出一張紙片,遞給了白帆,接著說:“你茶幾上的那些司法考試復(fù)習(xí)資料明明是前年的版本,可是看上去卻和新買來的一樣,我估計你前年和去年都有報名參加,只是沒有怎么好好復(fù)習(xí),所以沒能通過,準備今年再考。至于你的名字嘛……喏,在這張準考證上寫得明明白白的呢!你平時如果能把房間整理得干凈些,看書復(fù)習(xí)時的效率會提高很多,重要的東西也不會掉在垃圾里而找不到?!?p> 接過自己的準考證,白帆已驚訝得說不出半句話,眼睛似乎都要從眼眶里掉出來。
許弈林見勢,略微有些得意地輕聲追問:“白警官,我的解釋你還算滿意嗎?這下你總該相信我沒有偷看過你電腦里的資料了吧。”
“怎么會這樣……你居然能……”
“現(xiàn)在可以把賬跟我結(jié)一下嗎?我們已經(jīng)在這件小事上浪費了彼此太多的時間。你是準備付現(xiàn)金呢,還是銀行轉(zhuǎn)賬呢?”
在許弈林笑瞇瞇等候著回復(fù)的同時,白帆的臉上卻早已布滿了窘迫。
她從口袋里掏出紙巾不停地擦拭額頭與鬢角的汗水,掩飾自己的狼狽。
眼前這個修電腦的男人實在是不簡單,進門才一會的功夫,已經(jīng)在不經(jīng)意之間把自己徹徹底底地給看透了。
而自己作為一名在警校里受訓(xùn)多年的刑警,卻連他一半的觀察能力和分析能力都不及,完完全全落於下風(fēng),自信心與優(yōu)越感嚴重受挫。
當然,最尷尬的還是自己竟主動地去挑釁對方、囂張地質(zhì)疑對方的職業(yè)操守,現(xiàn)在回憶起這些來實在是令人感到非常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