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宮中
“娘娘，早些休息吧?！被▼邒呖嗫谄判牡膭裰?。
“皇上今晚宿在何處。”皇后神色淡淡地問道，眼睛也是一直空洞地盯著前面，沒有一點神采。
“娘娘，你又何必這么糟踐自己?！被▼邒咝睦镆灿可狭丝喑??；噬蠈髮m的任何女人都是沒有心的。但是今天是國宴，為了昭顯帝后和睦，按照禮制，皇上今晚理應宿在皇后宮里。然而現(xiàn)在景仁宮中孤凄凄的，哪有皇上的半分身影。
“是去了秦德怡宮里嗎？”花嬤嬤怕皇后難過，一直壓著消息，所以現(xiàn)在也不知道皇上去了哪里。
“就憑秦德怡的身份哪敢和皇后娘娘爭呀?！被▼邒叱雎暟参康溃笆峭跽褍x那個狐媚子，半路將皇上勾到她宮里去了?！?p> 皇后突然抬頭直直地看著花嬤嬤：“王昭儀。竟然是她。”
“虧得皇后娘娘還暗中為她暗中為她謀劃?，F(xiàn)在卻不知好歹，反將娘娘一軍，真是個沒心沒肺的東西。”
“算了，誰不為自己謀劃一下，今晚好不容易見了皇上，哪會輕易放皇上走?！被屎笥挠牡貒@了一口氣。
“嬤嬤，你怎么看秦德怡今天的事?！?p> “依奴婢之見，應該不是秦德怡故意所為，西華太子是什么身份，他的心思豈是秦德怡能揣度的，可能只是趕巧罷了。娘娘且放寬心?！?p> “嬤嬤說的有理，是本宮想岔了?！被屎笳J同的點點頭，自秦云深入宮以來，她的所作所為皇后還是比較滿意的。
“要是本宮當年生的是個兒子就好了，這日子也有個指望?！?p> “娘娘，皇上對公主也是疼寵的不行。單說那封地，都是將來所有皇子比不上的。”嬤嬤也不敢深究這個話題，怕又勾起了皇后的傷心事趕緊轉(zhuǎn)移了話題，“娘娘，去歇著吧?！?p> “嗯，走吧?！闭f著扶著嬤嬤起了身朝沒內(nèi)殿走去。
天微亮
“娘娘快起了，大事不好了?！鼻鄫邒呒睕_沖的進來。“嬤嬤發(fā)生了何事。”青嬤嬤平日里最重規(guī)矩，這樣大吵大嚷的，還是頭一次?？磥碚娴氖怯写笫掳l(fā)生了。
“娘娘，昨夜春陽宮的淑妃暴斃了。皇上已經(jīng)去了，娘娘也趕快起吧。”
“伺候本宮梳洗吧。”皇后也知道事態(tài)的嚴重，不敢再耽誤半分。
等皇后到的時候，春陽宮已經(jīng)熙熙攘攘的站滿了人，殿門已經(jīng)被堵了。見是皇后娘娘來了，趕緊讓開了一條路?！耙娺^皇后娘娘?！?p> “起吧?！被屎笾钡耐锩孀呷?。
“皇后娘娘，您可算來了?！币速F妃從里面迎出來。宜貴妃現(xiàn)在早不如之前的雍容華貴，現(xiàn)在一身素凈，給人與世無爭的感覺。人也消瘦的不行，只有那一雙眼睛格外奪目。
“皇上呢?！?p> “皇上還要上早朝，先走了?！被屎笤诼犕暌速F妃的話后，眼睛就在殿內(nèi)搜尋了一圈。終于在角落里看到了不施粉黛的王昭儀。近日宮中是怎么了，大家都開始走素雅的風了。不過不得說，這招倒是挺有效的，畢竟皇上喜歡的不行。皇后暗暗的想著。
“御醫(yī)看過了嗎。”皇后也沒有要去看淑妃的意思。淑妃昨夜暴斃，尸體還未處理，仍然躺在床上。
“看過了，初步判斷，應該是中毒而亡?！庇t(yī)還在里面詳細檢查，宜貴妃來的最早，對事情也略清楚一點。
“什么毒。”皇后問?！熬谷贿@么大膽，敢公然再宮中投毒。”
“川烏?！币速F妃。
“陳尚書家知道了嗎？”陳尚書家就是淑妃的母家，好好的一個禮部尚書之女，四妃之一竟然在宮中暴斃，說出去，都該以為是她這個皇后無能了。
“還沒派人通知。”宜貴妃。
“先壓著吧，等事情查清楚了再通知吧。免得陳家人再鬧將起來了，這事更難處理了?！币速F妃聽到皇后的決定，一只是默然遵從，畢竟現(xiàn)在不必從前。
御醫(yī)從內(nèi)室出來：“微臣參見皇后娘娘，貴妃娘娘。”這位是太醫(yī)院的林院判，醫(yī)術(shù)高明是沒話講的，就是人有些迂腐。
“免禮。李院判說說淑妃的死因吧?！被屎箝_門見山的直接問。
“淑妃娘娘身體無明顯外傷，沒有任何掙扎的痕跡。所以臣判斷是中毒而亡。而微臣確實在淑妃娘娘的口中發(fā)現(xiàn)了少許川烏的粉末?！庇t(yī)講。
“本宮記得，川烏似乎有溫經(jīng)止痛的作用。本宮之前也曾服用過?！被屎笥行┮苫?。
“娘娘博識，少量川烏確實可有祛風除濕，溫經(jīng)止痛的作用，但大量川烏毒性強烈即可至死。后宮服用的川烏的都是炮制后的川烏，這樣可以有效降低毒性。并且對川烏的煎服也有一定的要求，一定要久煎，至少一個時辰。并且不可長期服用。”
皇后召了淑妃的貼身大宮女來問話：“昨夜你家主子可有什么異常?！?p> “回皇后娘娘的話，昨日從宴會回來的時候娘娘還好好的，沒什么異常。晚上回來又用了一小碟茯苓糕?！贝髮m女紫霞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回答著，她知道自己這次是沒有活路，自己和妹妹紅霞都是淑妃的陪嫁宮女，如今淑妃死了，陳家肯定不會給自己和妹妹活路了。
“茯苓糕？”
“是的，淑妃娘娘從前還在家中的時候，愛吃茯苓糕。進宮后怕以后再也吃不到了，就把妹妹紅霞帶進宮了，妹妹做的一手好茯苓糕?！弊舷颊麄€人都要貼在地上了。
皇后點點頭：“宮中一切膳食都是按份例的，茯苓糕喜歡的人不多，御膳房很少做?！?p> “娘娘每天都會吃，所以小廚房里一直都有備著的?！?p> “昨晚的茯苓糕還有剩的嗎？”宜貴妃突然開口了?；屎罂戳艘谎垡速F妃，明顯對她越過自己講話的舉動不滿。
“還剩了幾塊。”說著皇后就讓紅霞把它端進來。
御醫(yī)取了一小塊茯苓糕放在手中碾碎，細細的聞一下。“娘娘，這茯苓糕中確實有大量的川烏，川烏味辛，苦，用酒煎過之后，味道會變淡，攙入食物中也不易察覺，并且會增大其毒性。可見，這下毒之人應該是個頗通醫(yī)理之人?！?p> “那現(xiàn)在是否可以斷定淑妃是川烏中毒而亡?！被屎髥?。
“微臣檢查淑妃娘娘的尸身時，在淑妃娘娘的口中發(fā)現(xiàn)了少許川烏的粉末。但畢竟娘娘玉體金貴，微臣不能做細致的檢查，但娘娘身上并無其他明顯癥狀，所以微臣初步判斷是烏川中毒。然后又在茯苓糕中發(fā)現(xiàn)了大量的烏川，這些量以足以致死。所以現(xiàn)在即使沒有十分把握，也有就分把握，淑妃娘娘是死于烏川?！?p> 林院判詳細的解說了自己判斷的過程，畢竟這是淑妃，檢查尸身也是縛手縛腳，生怕褻瀆了淑妃。但這樣的結(jié)果就是檢查出來的都是一些很明顯的癥狀，對于那些隱藏的癥狀根本無法查探。本來自己也不能斷定死因，但因為茯苓糕中殘有烏川，自己才敢下這個定論。
林院判用衣袖悄悄抹了一下額上的汗，這種后宮的齷齪事大家都是避之不及。后宮是非最多，誰知道什么時候就惹到自己身上了，自己年過半百，再平平穩(wěn)穩(wěn)的過幾年就可以致仕了。林院判不禁輕輕呼一口氣。
“玉心，傳本宮旨意，立即去太醫(yī)院查脈案，看看近幾日哪宮里領(lǐng)過領(lǐng)過川烏?！被屎笤俅_定了死因后立馬開始調(diào)查，心里卻是氣的不行?！霸诒緦m眼皮子底下發(fā)生這種事，簡直膽大妄為?！边@種事傳出去，豈不是該質(zhì)疑她治宮的能力了。
若是死的是個小宮女就算了，死的那可是禮部尚書的嫡女，四妃之一的淑妃。若是查不出個結(jié)果了，那言官的唾沫都能把自己淹死了?；屎蟮男乜谄鸱欢ǎ阋泽w現(xiàn)她現(xiàn)在有多么憤怒。
“是。”玉心領(lǐng)了命就急沖沖朝太醫(yī)遠走去。玉心是皇后這兩年才提上來的貼身大宮女，干事得力，很得皇后的心?，F(xiàn)在在皇后面前的地位直接越過了皇后的陪嫁丫頭春水，春水心里也是恨得不行。兩人經(jīng)常暗地里互相使絆子，整個景仁宮的丫鬟婆子們都知道她們倆不和，但從來不敢放在明面上講，皇后也一直都不知情。
然而已經(jīng)這個時候了，玉心走的時候都沒忘瞟一眼春水，眼里滿是嘲諷。
云深偷偷地給秋颯使了眼色，秋颯當即會意，趁人不注意就趕緊回去了。以皇后的架勢，勢必要查個結(jié)果就來，至少給陳家人一個交代。說不定搜宮都有可能，雖然這事不是自己做的，難保有心人不栽贓陷害。這個時候，要是從自己宮里搜出個什么來，自己可是怎么都說不清了。所以還是先讓秋颯回去仔細檢查一下為妙。
玉心剛出殿門，陳小儀就主動站出來了：“娘娘，臣妾這幾日來葵水了，實在疼痛難忍，就請了御醫(yī)來，開了藥方。臣妾依稀記得所取藥材中有川烏這一味藥?！标愋x想了想，這件事還是自己先說為好。等玉心查了脈案，這事是瞞不住的。還不如自己先承認了，還能為自己開脫一下嫌疑。
皇后的眼中閃過一絲懷疑：“每次來葵水都是這個樣子嗎？”
陳小儀徐徐說道：“回娘娘的話，不是。之前來葵水雖然也會有不適，但忍一忍就過去了。畢竟來葵水大家都是這樣過來的，總不好次次勞煩御醫(yī)。但這次不知怎的，實在是疼的厲害，便請了御醫(yī)來看看?！标愋x語氣平穩(wěn)，說話也不急不緩，不像在撒謊的樣子。
還未等皇后開口，陳小儀的丫頭突然沖出來跪在殿中：“回娘娘的話，我家主子一直體虛，每次來葵水都十分難熬。但主子一直都是強忍著，這次奴婢看主子實在是忍的辛苦，就自作主張去請了御醫(yī)來看。娘娘要怪就怪奴婢吧，都是奴婢的錯?！闭f著就一直碰碰的磕著頭。
皇后慍怒：“主子說話，有你這個奴婢的份嗎?！被屎蟮难劬Σ[成了一條線，眼神凌厲的劃過地上跪著的這個宮女：“本宮還沒有責怪你家主子，你這樣做是在威脅本宮嗎？”自己只是按規(guī)矩詢問陳小儀，這丫頭就這樣沖撞自己，請自己降罪于她，原諒她家主子。
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本宮故意為難陳小儀一樣，她這是暗示眾人自己在沒有任何證據(jù)下就要處置陳小儀，給自己安上一個不仁的罪名。好啊，好的很，這個丫頭不簡單。
皇后怒極反笑：“你這樣急于攬罪于身，倒讓本宮覺得你別有用心?！蹦茄绢^再聽到皇后的話，身子一震，然后又接著磕頭。
云深也覺得這個丫頭有古怪，皇后沒有表現(xiàn)出絲毫要責罰陳小儀的情緒，這個丫頭就趕緊沖出來替陳小儀開脫，并且一直磕頭，就算是她忠心護主，也不該是在這個時候。這反倒讓人覺得她的行為有些過于急切，是另有所圖。
皇后也不再看她，任由她在地上磕頭?；屎蟾哔F地坐在殿中，其他嬪妃都是靜靜地站在兩邊，大氣也不敢出，整個殿里就只有丫頭地磕頭聲，無人敢上前求情。
“宜貴妃，你也坐吧?！被屎罂戳艘谎圪橘朐诘厣系膶m女。一臉不屑，這丫頭想在自己面前玩花樣，也不看看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宜貴妃順從在皇后左手邊地椅子上坐下來，其他嬪妃都微低頭，盡可能地減少自己地存在感。
“娘娘，奴婢查了近三個月的脈案，發(fā)現(xiàn)領(lǐng)取過川烏這味藥材的只有兩宮娘娘。”玉心已經(jīng)從太醫(yī)院回來了。眾人聽到玉心的回話都十分吃驚。大家以為只有陳小儀一位，畢竟如果還有其他妃嬪的話，那么她最好的選擇就是在陳小儀承認之后，自己也主動承認。而如今被查出來，難免不讓人更加懷疑。
“哦？除了陳小儀還有哪位？”皇后鳳眉一挑，雖然她也很吃驚，但面色上還是一片平靜，畢竟是六宮之主，若是連這點掩藏情緒的本事都沒有，這后位也不用坐了。
“回娘娘的話，還有位是未央宮偏殿的孫才人。”玉心轉(zhuǎn)頭直直地盯著極力掩飾地孫才人，可以說玉心這舉動是大不敬，她一個宮女直勾勾地盯著從六品的才人，這簡直是以下犯上。但是玉心沒有覺得有任何不妥，可見她平時也是囂張跋扈慣了的。
大家這才注意到站的偏后的孫才人，孫才人額上已經(jīng)沁出了汗，身體輕微顫抖，整個人都盡可能的縮成一團。
皇后看她一直愣著，便喊了她一聲：“孫才人，玉心說的可對？”孫才人聽到皇后點了她，知道躲不過去了，這才慢蹭蹭的走過去，然后撲通一聲跪在殿中：“娘娘，臣妾真的沒有毒害淑妃娘娘，給臣妾一萬個膽子臣妾也不敢毒害淑妃啊。”說得涕泗橫流。孫才人性子軟弱，并且過于膽怯，遇事完全沒有分寸。這大概和她的家世有關(guān)。
孫才人生母去的早，一直是由姨娘帶大的。從小被庶妹欺負，養(yǎng)成了這副逆來順受的性子?；屎笕滩蛔⌒÷暟祰@，姨娘帶大的就是上不了臺面。孫才人來來去去講的就只有一句自己沒毒殺淑妃，其他的什么都說不清。
皇后忍無可忍，手指一點：“你來說?！被屎簏c到的是孫才人的貼身宮女。宮女也沒想到自己會被點名，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從孫才人后面走出來：“回皇后娘娘的話，主子體寒，每次來葵水都疼的不能下床，剛開始御醫(yī)還來看一下，后面奴婢一去太醫(yī)院，太醫(yī)就知道是主子又來葵水了，直接給奴婢抓藥。主子的藥每次都用來調(diào)理身子了，絕對沒有剩余呀?！边@丫頭講的倒還調(diào)理清晰。
這時候秋颯也回來了，朝云深搖搖頭。云深心稍稍安了一些，看來這場風波應該不會牽及自己。
皇后聽了那丫頭的話點點頭，說得有道理。并且僅憑誰用過川烏的藥材，確實不能斷定她就就是兇手。
“皇后娘娘，既然兩宮娘娘的川烏用處都合情合理。那毒害淑妃娘娘的人可能另有其人，川烏也可能從宮外流進。臣妾有一個提議?！绷仲F人站出來說。
云深眼睛瞇了瞇，林貴人從之前的與世無爭到現(xiàn)在的汲汲營營，實在轉(zhuǎn)變的太快，有太多的不可捉摸。讓人不得不懷疑，這件事里是不是有她的手筆。
“說吧，什么提議?！被屎蟠蟾乓膊碌搅?。
“搜宮?！绷仲F人停了停，又接著講，“誰用川烏下過毒，想來宮中還有蛛絲馬跡。雖然搜宮事關(guān)重大，但現(xiàn)在是唯一可以查明淑妃娘娘死因的方法了。”林貴人面色一片誠懇，仿佛她所想的真的只是為了淑妃而已。然而誰又知道那偽裝的誠懇下包藏著怎樣一顆禍心。
“好，就依林貴人所言?！被屎笃鋵嵰灿写艘?，但是這個提議不能由她講。搜宮畢竟是大事，若是她直接提出來難免讓人懷疑她別有用心。由林貴人口中講出自然就不一樣了，她再接受提議，反而能體現(xiàn)她的公正。
“為體現(xiàn)搜宮的公正，各宮可派一個嬤嬤跟隨，防止有人暗中做手腳?！被屎笥盅a充道。
各宮妃都十分贊同，浩浩蕩蕩的搜宮就開始搜宮了。各位妃子都焦急地在殿中等待，生怕這件事與自己扯上干系。
這是林貴人又回頭看了一眼云深，全是諷刺。嘴角的笑輕輕勾起，在這一刻顯得妖艷無比，看來林貴人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