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琉璃堂（四）
那日問毓青的幾個(gè)關(guān)鍵問題沒有得到答案，或許，是因?yàn)樗麊柕膯栴}太接近真相，毓青不敢回答。
“看來，我要去琉璃堂待一陣子。”鐘馗看著司馬郁堂的眼睛，一本正經(jīng)地說，“這段時(shí)間，你就在外面繼續(xù)查香料。如果能幫梁柔兒找到親人，就最好了。如果我沒有出來......”
梁柔兒忽然從里面推門出來大聲打斷了鐘馗的話：“誰要你幫我安排了，你又是我的什么人？”
鐘馗頓了頓，忽然咧嘴一笑，驅(qū)散方才那憂傷的氣氛：“如果我沒有出來，就是掙夠了金子，跑了。”
司馬郁堂沉下臉：“你想得美。琉璃堂是你想進(jìn)就能進(jìn)的嗎？”
鐘馗站起來，理了理衣服，走到臺階下，昂頭背手：“以本大神俊美無敵的外貌，這種事情還不是小菜一碟？老實(shí)告訴你，昨天琉璃已經(jīng)發(fā)出邀請，讓我加入琉璃堂了。”
“你？演什么？丑角？”
“自然是男一號?！辩娯傅靡庋笱?，摸了摸頭發(fā)。
“我決定也跟你一起進(jìn)去?！?p> “你們刑部不是有規(guī)定嗎？”
“尚書都瘋了，現(xiàn)在其實(shí)是我在主持刑部?！?p> “那你不早說？”
“我不能自己先違反規(guī)定啊。”
“哧，迂腐。就算你想進(jìn)去，琉璃堂是你想進(jìn)就能進(jìn)的嗎？唱戲你是肯定不行，你會樂器嗎？”
“會，口哨算不算?！?p> “切，我還會敲木魚呢。”
琉璃對于鐘馗的再次到來，很是驚喜。
“這位公子，雖然是第二次見面，卻不知道公子的名字?！?p> “吳忠生?！辩娯鸽S口謅了一個(gè)。
“誤終生。有意思。你既然進(jìn)了我這琉璃堂，以后改名叫誤終生吧?！绷鹆⑽㈩h首，然后指著鐘馗身后點(diǎn)了滿臉麻子的梁柔兒和長著齙牙的司馬郁堂問，“這二位是？”
叫他們兩個(gè)不要跟來，他們非要跟著！鐘馗滿心無奈，卻只能裝出悲切的模樣：“這是我侄子和侄女。他們一個(gè)聾一個(gè)啞。父母雙亡，無人照看。我去哪兒，他們都跟著我。所以只能懇請?zhí)弥饕惨徊⑹樟羲麄儭！?p> “你這侄子倒是可以打掃庭院、打更、倒夜壺。只是這個(gè)侄女……琉璃堂從來沒有女人?！?p> 梁柔兒一言不發(fā)，走到旁邊取了一個(gè)琵琶，靜坐片刻，手指一拂，如金似玉的聲音便流淌而出。
眾人便覺得心里一緊，汗毛都豎起來了。自己仿佛是楚國一名小兵，跟隨眾人在山中緩緩而行，身邊幽谷森然，巨樹蔽日。忽然一支冷箭飛來，馬嘯人翻，漢兵殺聲四起，天地震動(dòng)。慘叫聲、兵器碰撞的聲音不絕于耳，身邊不時(shí)有人倒下，卻無處可躲，只能攥拳倉皇四顧。
樂曲聲忽然嘎然而止，一切便在那一瞬歸于平靜。
眾人渾身冷汗淋漓，看見微笑放下琵琶的梁柔兒，才想起一切不過都是她彈奏的一曲琵琶而已。
鐘馗暗暗松開了攥緊拳頭的手。掌心火辣辣的痛，一定是剛才緊張到用力攥拳，以至于指甲嵌入了肉里。
琉璃撫掌大笑：“痛快，許久沒有聽過有人能把《十面埋伏》彈得如此出神入化。我這琉璃堂竟然找不到一個(gè)人能超過姑娘。我就留下你了。只是我這堂里規(guī)矩還是規(guī)矩。以后，你只能裝成小廝。若被人識破，便自己離開?！?p> 梁柔兒起身鞠躬，得意地望向鐘馗。
鐘馗抽了抽嘴角：沒想到，她竟然憑自己的本事混進(jìn)來了。
因?yàn)殓娯刚f他們兩一個(gè)聾一個(gè)啞，所以司馬郁堂和梁柔兒就悲催了。
“你故意的是吧？”一進(jìn)到琉璃命人給他們安排的小院子，司馬郁堂就咬牙切齒地問。
“你不是說你們有規(guī)定嗎？裝聾作啞才能讓你更安全啊。”鐘馗倒在院子里的石板凳上，翹起了二郎腿。
“你?。?！”
“別激動(dòng)，侄兒，不然讓別人聽見就不好了。”鐘馗咧嘴笑著。
司馬郁堂正要上前，門口忽然傳來敲門聲。
鐘馗沖他努努嘴。司馬郁堂只能無奈地上前開門。
毓青站在門外微微皺眉，滿臉不情愿：“我來給你們送點(diǎn)日常用品?！?p> 鐘馗忙站起來，拱手作揖：“有勞了。”
毓青身后進(jìn)來一串小廝，各個(gè)手捧衣服和各種用品，不一會兒就擺滿了整個(gè)院子。
早聽說后琉璃堂里福利極其好，吃穿用度一律由堂里供給。受寵、出名的角兒，比那外面尋常富貴人家的公子哥兒還要奢侈。
看來琉璃對他還挺重視的。
鐘馗驚訝地微微挑眉。
毓青等小廝們?nèi)砍鋈チ?，也轉(zhuǎn)身要走，卻被鐘馗拉住了。
“別急著走啊?！?p> 毓青紅了臉，掙脫鐘馗：“有話好說，不要拉拉扯扯?！?p> 鐘馗忙舉起手退了一步：“我對公子沒有任何雜念，只是有幾句話那日沒有問清楚?！?p> 毓青理了一下衣服，猶豫了片刻，又走了回來：“什么話？”
“堂主賞給你的可是自己做的胭脂？”
“這個(gè)卻不知。有些是達(dá)官貴人、甚至宮里的人送的。堂主給了我好幾個(gè)，都混在一起了?！?p> 不對，那日他明明知道他用的是哪一個(gè)胭脂才出事。今日卻又含糊其辭。
鐘馗微微一笑，也不戳穿他，只對梁柔兒說：“你去倒杯茶來給毓青公子。”
梁柔兒不知所以，轉(zhuǎn)身進(jìn)去了。
鐘馗對著毓青一揮手，一種特別的香味在空氣中彌散開來。鐘馗把眼神迷離的毓青轉(zhuǎn)身，讓他面對司馬郁堂。毓青的眼神漸漸清明，卻看著司馬郁堂紅了臉。
呵呵，‘情人引’起作用了。鐘馗暗笑。小香說怕他亂用，只給了他很少一點(diǎn)。如果不是今天格外要緊，他也不會拿出來。
“公子的相貌好特別?！必骨噜f。
司馬郁堂汗毛一豎。不用想，都知道是鐘馗弄地鬼，他氣得臉都紅了。
“放心問。他不會懷疑你的?！辩娯甘疽馑抉R郁堂提問。
這個(gè)鐘馗，明明自己長得那么好，一到要色誘就把他推出去。色誘女人也就罷了，連男人都……
司馬郁堂像是吞下了一只蒼蠅一般難受，冷冷轉(zhuǎn)眼瞪了鐘馗一眼，才無奈地“嗯”了一聲，算是對毓青的回答。
梁柔兒端了茶出來，正要遞給毓青，卻在半道上被鐘馗截走了。鐘馗端著茶一飲而盡，然后笑嘻嘻坐下來看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