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刑部尚書（上）
鐘馗一把揪住司馬郁堂的衣襟：“到現(xiàn)在你還要隱瞞嗎？如果我猜得沒錯，那個刑部小吏便是你的曾曾祖父司馬彥，你們司馬家第一個在刑部做官的人。你的曾祖父便是他的遺腹子。族譜上應(yīng)該有記載吧？你聽了之后這么可能不懷疑，不去查族譜，”
司馬郁堂掙脫了鐘馗的手，把他一推：“你再要胡說，我可要不客氣了。”
“怎么？得知你們司馬家的人竟然有過這么驚心動魄的愛情，你不高興嗎？”鐘馗咬牙切齒地說，“這么多人死了，代價還不夠嗎？”
柳君良都隱藏了這么多年了，忽然有女尸冒出來暴露了他，明顯是有人想要他被抓起來。而這一陣子的查案也讓鐘馗覺得，這件事情，像是有兩幫人在拉鋸，一邊巴不得鐘馗早點抓到‘吸血魔’，一邊則好像竭力為‘吸血魔’掩飾。
像想要抓住‘吸血魔’的人，用各種無關(guān)人物的死來引著他一步一步揭開了‘吸血魔’的真實身份。而?！А娜藚s不得不殺更多的人來掩蓋。
到底哪一個是‘吸血魔’殺的，哪一個是嫁禍的，鐘馗也分不清楚了。
可是有一點，他是知道的：這些人出手太過狠毒，為了掩蓋真相，不但讓無辜的人白白喪命還把他們打得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不管怎么樣，只要真正的‘吸血魔’不被捉到，就會有更多的人遭殃。
“就為了你們家的面子，值得嗎？”鐘馗紅了眼，松開了手，“不管是不是你的親人，我都會追查到底。哪怕最后查到兇手是你，我也不會手軟?！彼f完轉(zhuǎn)身沿著山路走了。
司馬郁堂苦笑了一聲抬頭看了看天：早就知道他們勢不兩立，卻又忍不住作死的走得太近。
水粉店少管家當天夜里便被人毒死在死牢中。
好像瞬間一切都歸零，毫無頭緒。
鐘馗幾日把自己悶在房中不肯出來，梁柔兒擔心鐘馗，特地去千味館里買了幾樣鐘馗喜歡的小菜回來。一推開門便看見鐘馗坐在院子里的鳳凰樹上。
紅色的花朵像云一樣托著他。一身雪白衣衫，越發(fā)襯得他眉眼俊朗，鼻秀唇紅。衣服長長下擺從樹枝上垂了下來，讓他仿佛云中謫仙。
此刻，他正拿著那張寫滿香料名字的紙，皺眉不知道研究什么。
毛色雪白的棉花糖蜷成一團，睡在樹下，身上也落了幾多紅花。一切都那么安靜而又美好。
梁柔兒不忍心打攪他，靠在門邊，就這么看著他。
鐘馗忽然抬頭望向這邊笑了一聲，一個瀟灑利落地翻身穩(wěn)穩(wěn)落下，然后大步走了過來。
梁柔兒的心狂跳起來，‘砰砰砰’敲得她耳膜發(fā)痛。她紅了臉，傻傻看著他走近對她張開手臂。
閉眼等他把自己摟入懷中，鐘馗卻與她錯身而過。
梁柔兒睜開眼，呆楞了片刻，鼻尖聞到一股香氣，心里便明白了幾分。她一回頭果然看見了抱住小香的鐘馗。
“美人兒，想死我了?！辩娯笢喨徊挥X身后的梁柔兒目光像要殺人一般，只管抱著小香親熱。
小香拍了拍鐘馗的背，示意他回頭。鐘馗不知所以轉(zhuǎn)頭，眼前便一花。
熱辣辣香噴噴的菜全部扣在了他頭上。湯汁油水順著他的額頭嘀嗒而下。別說是小香，就連他身上的衣服都瞬間離開他，退了好幾步遠。
“這又是為何？”不知所以地鐘馗望著梁柔兒痛苦呻吟。
“呵呵，本小姐高興?！绷喝醿浩ばθ獠恍Φ嘏牧伺氖郑D(zhuǎn)頭昂頭而去。
她在家時，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到了這里，要侍候這個混蛋不說，還要日日忍受他的花心。梁柔兒越想越氣，就紅了眼眶。
“去哄哄她吧?！毙∠阃屏艘幌络娯?。
鐘馗皺眉：“一來我根本就不知道她為何生氣，二來，你不是時間緊迫嗎？還是辦正事要緊?！?p> 小香嘆了一口氣：“也好?！?p> 上次配胭脂費了許久時間，她都沒有來得及幫鐘馗找香料。
小香說這上面的香料只有兩味特別，叫千步香和青赤蓮香。
“可是我讓這家伙聞了，他也沒有聞出個所以然?！辩娯钢噶酥冈跇湎鲁藳龅拿藁ㄌ?。
“你給它聞的是胭脂，里面幾十種香料，讓它找出一種，又不告訴他是哪一種，它如何能分辨出來？”小香一邊苦笑搖頭，一邊嘆息。
鐘馗輕輕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說得也是，我還冤枉它了?！?p> 香兒抿嘴笑著說：“千步香產(chǎn)自南海島嶼，青赤蓮香產(chǎn)自番邦，除了宮里，長安城就只有一兩家人有其中一種。我恰好兩種都帶了來。現(xiàn)在你給它聞一下，再去找，就容易了?！?p> 如此，搜索對象的范圍便忽然縮小了很多。鐘馗興奮地捉住小香的手：“美人，真是謝謝你了?！?p> 小香紅了臉，啐他一口：“呸。需要我的時候，就美人美人地叫。不需要我的時候，就幾十年都想不起我。讓我一人在深山中寂寞?！?p> “我錯了，我錯了。以后一定常去看你?！辩娯感ξ逯∠?，從她手里奪過那兩味香料，“事不宜遲，我們現(xiàn)在就去找吧?！?p> 棉花糖見躲不過，只能不情不愿過來伸鼻子聞了一下鐘馗手中的千步香，便一連打了幾個噴嚏。
小香忍不住捂嘴笑：“這個香就是氣味很濃，而且經(jīng)久不消。連我都覺得辣眼睛。那胭脂里綿綿長長，散發(fā)很遠的香氣，便是千步香發(fā)出來的。棉花糖鼻子這么靈，怕是今日聞了之后，好幾日都聞不到別的味道了。”
聽小香也開始叫它棉花糖，棉花糖臉上顯出一種無奈而又悲憤的神色。
“快找吧。香兒天一亮就要回去了?！辩娯复叽僦藁ㄌ恰?p> 棉花糖只能起身跑了出去。它帶著鐘馗和小香沿著長安城的小巷穿來穿去，最后到了一家大院子的外面。
鐘馗抬頭一看門匾“尚書府”。
誒？這不是那個瘋了的，跟他有仇的前刑部尚書顧遠征家里嗎？
他驚愕了片刻。把前前后后想了一遍。
尚書是‘吸血魔’這個可能也不是完全沒有?；蛟S，他只是裝瘋。
如今只能進去里面才能一探究近了。
雖然顧遠征瘋了，可是守衛(wèi)依舊很森嚴。
只能等夜深了從后面翻墻進去了。
夜黑風高，鐘馗黑衣蒙面從墻上翻了過去。因為要需要小香分辨香料，所以他不得不把小香也帶上了。
“你如何要翻墻這么狼狽，用法力不是一下就過去了？”小香皺眉問跳上墻，又跳下來的鐘馗。
“哎，說起來話長。”鐘馗嘆氣搖頭，“有一次，為了追一個鬼，我貪方便直接穿墻而過，結(jié)果沒想到墻后面是一個女子的閨房，而且她正在洗澡。那女子尖叫起來，害得我鬼沒抓著，反而差點被人當采花賊給抓起來。我好不容易脫身，眼睛卻紅腫刺痛了一個月才好。從那以后，能不用法術(shù)就不用法術(shù)，省得背這種鍋?！?p> 小香知道他有戒律，只是沒想到會這么嚴，不由得也為他嘆息。不過想想他那吃癟的樣子她又忍不住笑了：“該！誰要你平日那么花心，四處留情。”
鐘馗沖她拋媚眼：“哪有，我只喜歡小香。”
小香紅了臉，拍了他一下：“要死了，趕緊干正事。再磨蹭下去，我的時間可又要到了?！?p> 鐘馗忙收起嘻皮笑臉，領(lǐng)著小香，沿著尚書府里蜿蜒前進。
靠近正院，忽然聽見里面?zhèn)鱽硇[聲：“老爺別鬧了。該睡覺了?！比缓蟊闶且粋€人歇斯底里地嚎叫。
鐘馗拉著小香跳上了院子外的一棵樹躲了起來。
里面屋子的門忽然打開，一群仆人從里面沖了出來。一個干瘦的中年人披頭散發(fā)，衣衫不整，手里拿著劍追了出來，然后對著仆人們就是一頓亂砍。
哪還有人敢呆在這里？不一會兒，院子里便只剩下那個中年人一人。
從那人散亂的頭發(fā)下，鐘馗依稀可以辨認出他便是那個貪贓枉法的顧遠征。
看見他這幅樣子，雖然解恨，卻也有些可憐他。想他好歹是三品要員，太子左膀右臂，原本前程似景，風光無限，如今卻落得這樣的下場。
鐘馗落到了院子里，等小香也進來后，手一勾，門便自己關(guān)上，上了鎖。
“妖怪！”顧遠征一見鐘馗立刻拿著劍撲了上來。
鐘馗伸直手，虎口一收，顧遠征還沒有靠近他，便像是被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身子懸到了半空，漲紅了臉，喉嚨里掙扎著發(fā)出奇怪的聲響：“咔咔咔”。
鐘馗松開手指，顧遠征落在地上，立刻抖成一團。
“我問你話，你要好好回答?！辩娯付琢讼聛恚淅涞卣f。
顧遠征畏畏縮縮地點頭，卻忽然沖鐘馗叫了一聲：“爹??！”
鐘馗皺起臉：“雖然按照年歲，你叫我爺爺都不過分?？墒锹犚娔愫鋈贿@么稱呼，我還是很不舒服?！?p> 小香忍不住噴笑出來，拍了拍鐘馗的肩膀：“看來他是真的瘋了。不要跟他一般計較。”
尚書忽然又轉(zhuǎn)頭沖小香叫了一句：“媽?！?p> 小香立刻止住笑，柳眉倒豎：“你當我是女人好欺負嗎？我要是狠起來，能讓你七竅流血，渾身潰爛生不如死?！?p> 鐘馗忙起身攔住她：“小香莫氣，他是真的瘋了。不能跟他一般計較?！?p> 小香哼了一聲，轉(zhuǎn)頭看向別處。
鐘馗又蹲下：“你親眼見過‘吸血魔’？”
顧遠征一聽‘吸血魔’這三個字立刻發(fā)了凄厲而有驚恐的哀嚎，把鐘馗嚇了一跳。
小香往顧遠征張開的嘴里扔了一粒丸子進去，然后托起他下頜，在他胸上一點。顧遠征便不由自主把丸子吞了下去。
“把他弄死了，就沒得問了。”鐘馗來不及制止，只能嘆息了一聲。
“放心，這是讓人安靜的藥。沒事?！?p> 果然，顧遠征慢慢安靜下來，開始蹲在地上用樹枝劃圈。
“你的這個香料，從哪兒來的，現(xiàn)在在哪兒？”香兒從懷里掏出一小塊千步香來問顧遠征。
顧遠征只顧著傻笑，什么也不說。
鐘馗苦惱地撓著頭：“嚇又不能嚇，哄也哄不出來，怎么辦？”他忽然想起小香有一種香能讓他看見活人的記憶。
他看向小香。小香知道他的意思，搖頭堅決地說：“不行，那個透魂香太厲害，對人傷害極其大。用一次，重則瘋瘋癲癲，輕則反應(yīng)慢健忘癡傻。我不準你冒這個險。”
“管不了難么多了。而且，我不是人，他也已經(jīng)瘋了，不會有那種后遺癥的?！?p> 眼看月沉西邊，小香擰不過鐘馗的再三要求，只能拿了一個小瓶子出來。
她念念有詞，那瓶子里便飄出一縷白色的煙。
那一縷煙像是蛇一樣飄飄悠悠，彎彎扭扭，從鐘馗鼻子前飛過。鐘馗便立刻眼睛發(fā)直，一動不動了。
小香知道，那是透魂香勾了鐘馗的精魄。他雖不是人，卻留了一魂一魄。
那煙又扭啊扭，從顧遠征的鼻子里鉆了進去。
鐘馗赫然發(fā)現(xiàn)自己坐在尚書府的大廳中央，有人端了一個小盒子向他稟報說這是今年獻上來的千步香。他忽然醒悟顧遠征是南邊的人，說不定家鄉(xiāng)就產(chǎn)千步香。所以他家里有這個也不奇怪。
接下來的畫面閃動得雜亂而又飛快，斷斷續(xù)續(xù)。
顧遠征把香獻給了皇上，然后王富貴送來銀子，請顧遠征把鐘馗判死。
王富貴叫顧遠征姐夫。鐘馗才知道了他們之間竟然還有這層關(guān)系。
然后顧遠征聽人稟報說樹林里出現(xiàn)了奇怪的女尸，親自前往查看。結(jié)果，追捕‘吸血魔’未果，顧遠征和長安城府尹協(xié)商，用人做誘餌。那個被當作可憐的侍女，也慘死了。只是顧遠征到得迅速，遠遠瞥見了‘吸血魔’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