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雪中哀歌
“十三叔!”不知何時清醒的蘇煙忽然驚呼道。
楚烈趕忙捂住了她的嘴,“阿煙,冷靜?!?p> “大哥,求求你,救救十三叔。”蘇煙搖瘋狂地晃著他的手臂,哽咽道:“他對我最好了,我不能什么都不做。”
“你不要怕,大哥會的?!背抑刂氐攸c頭,蘇白河對他有救命之恩,即便沒有蘇煙也必須要救他。
“你很好。”遠處戰(zhàn)陣之中衛(wèi)孤鴻拔出刺入肩膀的扇骨,贊嘆道:“我縱橫疆場半生,想不到今日差點死在這里。”
蘇白河倒在地上,胸口插著一段劍尖,鮮血浸染了衣袍,喉嚨滾動卻發(fā)不出聲音來。
“我已經(jīng)盡可能高估你的能力,沒想到還是差了一點?!毙l(wèi)孤鴻笑容忽然凝固,“我都已經(jīng)忘記上一次有人將我逼之至此是什么時候。”
“如此人才,真是可惜了。”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他慢慢地走到蘇白河身前,“再見了?!?p> 說罷,提劍便刺。
“住手!”蘇紹卿大喝道:“你答應(yīng)過我不傷害我的家人的。”
“家人?”衛(wèi)孤鴻大笑道:“你一個叛徒還有資格擁有家人么?”
他眼神冰冷,厲聲說道:“剛才若不是我出言提醒你,恐怕此時躺在地上的就是我了?!?p> “不,不會的?!彪m然早就被用兒子的性命相要挾,但蘇紹卿剛才確實不想反水,倘若沒有衛(wèi)孤鴻的威脅,恐怕也不會出手傷到蘇白河,低聲道:“我兒子還在你們手上。”
“你知道就好。”衛(wèi)孤鴻冷笑道。
話音未落,忽然出手,眼看劍鋒就要斬下蘇白河的腦袋,但是蘇紹卿下意識去擋,伸手抓住了劍刃。
“你找死!”衛(wèi)孤鴻只是將劍柄旋轉(zhuǎn),登時將他五根指頭削了下來,鮮血直流。
“嗯?”腳下雪地忽然震動。
還未來得及向后撤離,一柄刀突然從地底出來,刀鋒揮向他的兩腿之間。
“你是?”劍比聲快,衛(wèi)孤鴻斷劍下刺,撞擊在刀鋒之上,借著反沖的力道飛向空中,即刻便要脫離的刀勢。
楚烈哪里能讓他如意,從雪地下跳了出來,不顧反擊揮刀繼續(xù)砍向他的脖頸。
衛(wèi)孤鴻斷劍在手中盤旋,漫天劍影立即擋住了刀勢。
“不對!”劍鋒刺入來者身體卻無阻塞之感,衛(wèi)孤鴻大驚轉(zhuǎn)身就要防反,但在空中無法接力,速度不及以往。
身前人影驟然碎裂,冰涼的刺痛感覺從腰腹傳來,衛(wèi)孤鴻一劍斬地,轟然震爆,卷起雪浪塵濤,趁勢拔足而出。
楚烈一刀斬破雪幕,現(xiàn)出身形。
“名字!”衛(wèi)孤鴻雖然長劍已斷,身負(fù)重傷,但是傲然神色依舊不改。
“去問閻王吧。”楚烈一招功成,刀勢如虹,攻殺的速度愈加得快。
“飛羽營的小孽種!“衛(wèi)孤鴻這才看出他是那夜拖住姚景山的好手。
“西涼的敗將狗?!背覅s是發(fā)現(xiàn)這西涼戰(zhàn)刀更加順手,攻勢再變,辛酉刀法再出,正是【小猿刀式】。
打仗講究窮寇莫追,但打架卻是要趁你病,要你命。此時衛(wèi)孤鴻多處受創(chuàng)流血不止,實力大損,不殺他更待何時。
“有這么簡單么!”衛(wèi)孤鴻眼見對方手執(zhí)洗涼戰(zhàn)刀,便知道守橋的眾人恐怕都已經(jīng)喪命,立即萌生了退意。
“再拖下去毫無意。此時功力大減,就算拼死殺了此人,恐怕也回不到西涼?!?p> 衛(wèi)孤鴻心中一定,忽然全力爆發(fā),一劍逼退楚烈,氣貫四方,聲威赫赫。
楚烈見他要拼命,不敢貿(mào)然進攻,只得小心回防,四處游走。
“呀!”
衛(wèi)孤鴻大喝一聲一劍劈下,聲勢浩大,驚得楚烈不住后退。
待被震起的塵沙散盡,雪地只剩下斑斑血跡和尸體,衛(wèi)孤鴻早已不見身影。
“跑了?”楚烈不敢相信,如此聲勢,誰能料到竟然只是虛晃一招。
“二叔!”蘇煙跑了過來,抱住蘇紹卿,放聲大哭。
“好孩子,二叔對不住你,對不住蘇家?!碧K紹卿一臉悔意,淚流滿面。
楚烈俯身封住蘇白河的大穴,拔出劍尖。
“噗!”口中嘔紅,蘇白河費力的向蘇紹卿舉起手。
“白河!”蘇紹卿緊緊抱住他,撕心裂肺地叫吼:“蒼天吶,我都干了些什么?!笨谥胁蛔〉慕泻饘Σ黄?。
“二哥……我不行了。”鮮血沿著他的下頜浸染坎肩,白色的衣袍像是在工染缸里泡了一遍。
望著蘇煙,蘇白河一把抓住他,“把……阿煙安……全帶回去?!?p> 蘇紹卿涕泗橫流,點頭如搗蒜,卻感覺到懷抱中弟弟的體溫越來越低。
“十三叔!”眼見蘇白河眼睛不再眨動,蘇煙拉住蘇白河的衣袍哀叫道。
蘇紹卿似是沒有聽到,目光呆滯,抱著他的身體一動也不動。
“蘇二爺?”楚烈拍了拍他的肩膀,問道:“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們怎么會在這里?”
蘇紹卿終于恢復(fù)了些許神智,輕輕地合上蘇白河的雙眼,說道:“剛才那衛(wèi)孤鴻就是西涼駙馬,也是公山竭的愛將?!?p> 楚烈頭皮發(fā)麻,任何事只要和這位號稱“世間第一”的名帥沾染上關(guān)系,都不會是簡單易與的,“那他們來青賀山做什么?”
“這里有一件寶物……”
“翡翠娃娃?”不待蘇紹卿講完,楚烈脫口而出。
略顯吃驚地看了他一眼,蘇紹卿繼續(xù)道:“傳說當(dāng)大魏今皇帝身染暗疾,唯有這翡翠娃娃才有力量拔除頑疾。”
“近年來大魏與西涼邊關(guān)摩擦不斷,公山竭也早有東進之心,派人來奪寶本不是奇事,但是此事本來應(yīng)該是秘密,豈能被西涼得知?”楚烈懷疑道。
“這就不得而知了?!碧K紹卿看了他一眼,搖頭解釋道:“那位趙公公便是朝廷排下來的欽差大人,專程來此負(fù)責(zé)主持大局。
三個月前,衛(wèi)孤鴻派人以買馬的理由來接觸我。說是我兒子蘇安已經(jīng)別被識破抓捕,威脅我?guī)椭麄儕Z寶?!?p> ”原來如此?!俺腋袊@道:“難怪會發(fā)展到如此局面?!?p> ”二叔!“蘇煙搖頭道:”這不怪你,是他們太無恥狡猾?!?p> ”好孩子?!疤K紹卿用僅有的一只手輕輕拂去她臉上的淚水,搖頭說道:”無論如何,我都已經(jīng)鑄下不可彌補的大錯,連累白河身死,我已是罪無可恕?!?p> ”你回去之后,就把一切告訴爺爺和你爹,說我已無臉面去見他們……請他們看在我以往為蘇家盡心盡力的請面上,想辦法將蘇安救回來?!?p> “二叔,不會的?!碧K煙不時地啜泣變成了低聲哭泣,銀牙緊咬,想要竭力停止流淚,“只要你回去解釋清楚,爺爺他們會原諒你的。”
蘇紹卿苦笑著搖頭,放下弟弟的尸身,緩緩地站了起來,說道:”此身罪業(yè)恐怕已經(jīng)無法洗刷,但是蘇家榮耀不能因我一人而受到玷污?!?p> “二叔!”
“蘇二爺!”楚烈連忙制止。
待抓住蘇紹卿時,那截劍尖已經(jīng)沒入了他的胸口。
他神色痛苦悲涼,又后悔內(nèi)疚,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道:“楚……兄弟,阿煙……就拜托你了?!?p> “蘇二爺,何至于如此地步?”楚烈眼見慘劇發(fā)生,卻來不及阻止,心中亦是感到悲涼。
“我罪孽……太深,已……無臉面……茍活于世?!碧K紹卿看著身邊弟弟,想要伸手去夠,卻怎么也觸碰不到。
“白河,對……不起,二哥……來陪你了?!?p> 話音甫落,抬起的手臂重重地砸在地上,再也不動。
“二叔!”蘇煙再也堅持不住,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淚如泉涌,痛苦大叫,聲音仿佛是從靈魂深處一絲一絲地抽出來。
錯了,錯了。
一切的陰謀、詭計、信任、背叛在這一瞬間變得毫無意義,心中深深的懊悔、內(nèi)疚、痛苦、恐懼隨著氣息的消散而隨風(fēng)逝去。
天空飄起的雪花,隨風(fēng)舞動盤旋,落在地上,遮掩住斑斑血跡,好似這一切都不曾發(fā)生。
只剩下寒風(fēng)冷肅,似是哭泣,悲嘆勇者無懼,英勇戰(zhàn)死的壯烈;似是譏笑,嘲諷反叛之人,手足盡斷的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