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揚(yáng)州炒飯
以山來命名市的,全國只有一個,峨MS市。
這座城市,峨眉山占了三分之二的位置。
這年六月,何月西中考。
好像所有的快樂和分別,都會發(fā)生在這個季節(jié)。
榕樹大道的綠色枝葉延伸到了瀝青的馬路,投下大片涼快的綠蔭。
磚紅色行人道上,何月西牽著小姨家的萌萌,一只壯壯的哈士奇,悠閑地散著步。
大道右邊繁花錦簇,初夏的氣息撲面而來。
雖然峨眉山是著名的風(fēng)景區(qū),但是道路上行駛的車輛很少,因此在寬闊大道上,很難有擁堵的景象。
何月西走的這條大道的右側(cè),原本是片風(fēng)景區(qū),小時候她還常跟著父母來公園散步,但是現(xiàn)在變成了別墅區(qū)。
開心的是,這里植物的布局場景沒變,依舊有山玉蘭,有成片野蠻生長的金盞菊,還有那一望無垠的湖面,熠熠生輝。
何月西此刻的心情無比的暢快,因?yàn)橹锌歼@大石頭,終于落下了。
忽而,萌萌像失去了控制一般,開始掙脫起來。何月西緊緊牽著繩子,努力不讓它失去控制。但是萌萌十分執(zhí)著地拽開了繩子,一頭扎進(jìn)右側(cè)的灌木叢里。
“別進(jìn)啊,這是別墅區(qū)?!?p> 要是被小區(qū)里的保安看見了,指不定拿著棍子把它趕出來,可是話剛說完,萌萌已經(jīng)從一片鵝掌柴的灌木叢里鉆了進(jìn)去。
沒有辦法,何月西跺跺腳,也鉆進(jìn)了一大片鵝掌柴和三角梅的灌木叢中。
萌萌一路狂跑,何月西在后面一路狂追。
萌萌跑著跑著,就突然朝出現(xiàn)在岔路口的兩名男子,猛地?fù)淙ァ?p> 何月西受到了驚嚇,要是萌萌咬傷了人可怎么辦,早知就應(yīng)該死死攥住萌萌脖子上的繩子。
也不知道萌萌是中了什么邪,平常不會這樣失去控制。
走在前面的男子西裝革履,是個白面小生。
走在后面的男子,何月西看不見,因?yàn)槟凶诱幻让让偷負(fù)涞乖诘厣稀?p> “住口!”何月西大喊著,連忙跟上去。
令何月西感到驚訝的是,萌萌并沒有咬這個男人,而是熱情的舔著他。
值得一提的是,萌萌是母的。
其實(shí)每次帶它們出來,何月西都會擔(dān)心,生怕哪里蹦出來一條野狗,看上她小姨家的這只母哈士奇,然后進(jìn)行一些不可描述的行為。
可是看到萌萌表示對一個男子這么喜愛時,何月西呆住了,這是個被哈士奇眷顧的男子。
西裝男子神色一變,連忙大聲急道:“還不趕快將你家的狗牽走,這是我重要的客戶!”
原來是談生意,何月西接連說了幾聲對不起,然后用力拔開萌萌,向男子伸出手,熱情道:“先生,你沒有事吧,我拉你起來。”
男子雖跌倒在地,但沒有絲毫的狼狽,更沒有驚慌失措,反而是從容地提起手里的飯盒,緩緩打開。
“想吃這個是不是?”
出人意外地,男子的聲音很好聽,就像是空谷清泉,又或者醇香烈酒。
萌萌見狀,伸著舌頭,流著哈喇子,狼吞虎咽。
男子站起身,黑色碎發(fā)絞碎了縷縷陽光,一雙眼眸里寒星點(diǎn)點(diǎn)。只見他拾起了被撲落的外衣,外衣上沾染了些灰塵,隨即男子皺起了眉,隨后遞給身邊的西裝男,清然道:“扔了?!?p> 何月西不由得抬頭,斑駁的樹影中,男子墨黑的眉半蹙,臉龐輪廓分明,眼睛深邃又清亮。但是因?yàn)橐患路晕⑴K了就扔了,也太任性了。
顯然西裝男也十分不理解,支吾道:“韓先生,這...是不是有些可惜?”
“你喜歡就送你了。”男子說完,邁開步子走在前面。
“謝謝韓先生。”西裝男笑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縫。
韓北漫不經(jīng)心地瞥過何月西,眸子平淡無奇,仿佛何月西就像是空氣一般。
擦肩而過時,何月西甚至聞見了一股若有如無的雪松香。
何月西不禁想,這男子眼里,似有千山暮雪。
“萌萌它喜歡你?!焙卧挛鲗χ凶痈叽笸Π蔚谋秤按舐暫魡局敫嬖V男子,萌萌不是故意的,她不是故意的。
可是男子沒有理睬。
“真這么好吃嗎?”何月西蹲下來扒拉著飯盒,看著正吃得津津有味的萌萌,十分好奇。
離這么遠(yuǎn),萌萌都能聞見香味,發(fā)瘋一般地跑過來,想來這飯菜一定很香。
人一生會遇見很多人,但令自己眼前一亮,心跳加速的容顏卻寥寥無幾。何月西想,她遇見了,即使這人冷如冰霜。
“吃完我們就走吧!”這里可不是屬于她們待的地方,何月西揉著萌萌的柔軟的毛發(fā)。
半月后
何月西剛走下樓,王秀姑就磕著瓜子,扯著嗓門道:“你過來,我跟你說,你給我去找份工作。”
“我是個初中生?!焙卧挛魉坌殊臁?p> “初中生了不起?。 ?p> 王秀姑的反問,令本來理直氣壯的何月西一下子吃了癟。
“不是了不起,就是年齡太小,人家不收。”
“我早想好了,你就去我轉(zhuǎn)手的門面里上班,我都給人家說了,你每年暑假寒假去那兒工作!”
王秀姑一板磚敲定,何月西就差“哇”的一聲哭出來。
何月西家本來住在山腳下,因?yàn)樯缴夏赣H的好友舉家遷至外地,所以母親才賣了山腳下的門面,接手好友的小酒店。
也是幸運(yùn),何月西家的門店沒過一個月就轉(zhuǎn)賣出去了。
何月西雖心不甘情不愿,但還是老實(shí)地跟在母親身后,前來接母女的是何月西的爸爸何俊才,一名景區(qū)大巴司機(jī)。
何俊才有些心疼何月西,剛想說王秀姑兩句,就被王秀姑先發(fā)制人地瞪了一眼。
何俊才立即沒脾氣地上前道:“小西剛剛經(jīng)歷了中考,你就不能讓她輕松一下嗎?”
果然是親爸,何月西立即點(diǎn)頭如搗蒜。
“你懂個屁,看店賺的是自家的錢,幫別人做事賺的是別人的錢,一樣嗎?還不趕快把我們載過去!”
一到店門里,王秀姑愣住了。店里坐著的這對母女她無比熟悉,尤其是母親,劉春華。
“王姨,劉姨聽到這里要找兼職,所以就帶著女兒過來了?!惫葮方忉尩?。
瞬間,劉春華和王秀姑對視一眼,眼中火花四濺。
何月西搖頭,嘆冤家路窄。
劉春華和王秀姑,念同一所幼兒園,同一所小學(xué),同一所初中,同一所高中,后來劉春華考上了大學(xué),王秀姑沒有考上。
劉春華和王秀姑的存在,就是為了證明,從小到大生活在一起的兩個女孩子,不一定成為閨蜜,也有可能會發(fā)展成水火不容的敵人。
據(jù)王秀姑說,劉春華仗著成績好,為所欲為,還拒絕了她特別喜歡的男孩子。當(dāng)時何月西聽完就不理解,問道:“那對你來說,不是更有利嗎?”
誰知王秀姑哼了一聲,眼里不屑:“好歹也是老娘喜歡的人,那么直截了當(dāng)?shù)木芙^,老娘不要面子的啊!”
更為夸張的是,劉春華和王秀姑兩個人的羈絆,延續(xù)在了何月西和胡云歌的身上。
何月西和胡云歌一如當(dāng)年的王秀姑和劉春華,事事都要比較。
胡云歌是班上的學(xué)霸美女,恃寵而驕。
而何月西的成績,如同股市波動的曲線,要不跌停破產(chǎn),要不漲到停牌。
劉春華見是王秀姑,掀起了嘴角,一手搭在桌子上問道:“你家月西今年考的怎么樣?可以進(jìn)一中嗎?”
空氣里彌漫著火藥味,何月西和胡云歌相視一眼,勢均力敵。
王秀姑一屁股坐到凳子上,突然溫柔的看著何月西:“寶貝兒,你今早說為了讓我不那么辛苦,主動幫我做事,媽媽真是感動的很?!?p> 母親表情瞬息萬變,何月西身體一麻,迎合著笑笑。
也不知道是誰今天怒吼著讓自己跑下來面試。
“你不是有個小酒店嗎?讓你們家月西幫你看店啊!”劉春華繼續(xù)道。
王秀姑捂嘴笑著,眼神柔的幾乎要掐出水來,聲音更是如同羽毛:“酒店的工作很苦的,我怕累著我們家月西?!?p> 何月西渾身起了雞皮疙瘩,該配合她媽表演的自己,想要裝作視而不見。
谷樂連忙道:“不急不急,老板馬上出來了?!?p> 這時,一陣腳步聲響起,從后廚走出一位身形修長挺拔,圍著黑色圍裙的男子。
男子輪廓分明,眉目硬朗,目若寒星,只見他邁動著筆直的長腿,一頭黑色碎發(fā)自信張揚(yáng)。
男子上身著藏青色商務(wù)時尚長袖襯衣,第一顆紐扣解開,露出一小片清晰的鎖骨,袖口勉到上面的黑色扣子下,精致的手指上端著一盤熱氣騰騰的蛋炒飯。
令何月西呼吸一緊的是,男子露出的一雙手,修長的手指骨節(jié)分明,指甲干凈清爽。
在小鎮(zhèn)里,難得看見如此清風(fēng)霽月的男子。
這和印象里的廚師有些不大一樣,不過這人看著很眼熟,倒像在哪里見過一般。
男子將盤子放在桌子上,轉(zhuǎn)而用紙巾擦了擦手指,站的筆挺,一雙清明的桃花眼掃過店里的人,語氣里帶著幾分冷淡。
“我叫韓北,谷樂,拿兩個碗和兩個勺子?!?p> “這盤蛋炒飯,誰能說出的材料多,我就錄取誰?!?p> 男子環(huán)胸,性感的下巴依稀可以看出青灰色的胡渣。
胡云歌頓時就對韓北生了好感,又瞧了一眼何月西,好勝心油然而生。
而何月西則直勾勾地盯著眼前香氣四溢的蛋炒飯,見韓北允許,便立即拿起勺子,一大口的吃下。
米飯和雞蛋的混合帶來味覺的香軟,讓何月西不禁彎起月牙眼。
忽而,何月西抬頭,十分虔誠地望著韓北,輕聲道:“好好吃?!?p> 王秀姑扶了扶眉頭,平常怎么就沒有見她這么狗腿。
一旁的胡云歌十分自信。
“米飯、雞蛋、蔥、雞精、火腿、胡蘿卜、鹽、青豆、香油、生抽?!?p> 胡云歌說完,劉春華變挑釁地望著王秀姑。
王秀姑則恨鐵不成鋼,因?yàn)楹卧挛鬟@丫頭還在吃。
何月西睜大了眼睛,一邊聽胡云歌講材料,一邊大口的吃著蛋炒飯,模樣若有所思。
吃完了一碗,何月西甚至將盤子里的米飯全部都倒進(jìn)碗里,繼續(xù)吃了起來。
王秀姑跺跺腳,直接道:“何月西!我沒給你炒過蛋炒飯??!”
旁邊的劉春華輕笑:“她倒是想回答,但是都被說完了。”
“還有白胡椒?!焙卧挛髯炖锶M(jìn)一口蛋炒飯,又彎起了月牙眼。
韓北眸光一閃,但又迅速斂起。其實(shí)煮菜的材料到每個人的手里,都是差不多的,至于有些人煮的好吃,有些人煮的難吃,都是細(xì)節(jié)的把握。
“你吃不吃?我?guī)湍愠?,好不好?”何月西指了指胡云歌的碗?p> 胡云歌不屑的將碗朝何月西推去。
本以為何月西會心氣高,不吃胡云歌推過來的飯,誰知何月西竟然就著胡云歌碗里的炒飯吃了起來。
王秀姑心里直道,丟人啊丟人,今晚回去,一定好好地給這丫頭炒兩斤蛋炒飯,不吃完不睡覺。
韓北身體順勢向后抵在桌子前,環(huán)著胸打量面前的女孩子,他的腦海只浮現(xiàn)了四個字:吃相誘人。
這么普通的一碗揚(yáng)州炒飯,竟然被她吃出了世間美味的感覺,韓北不由得低頭,眸色深邃。
沉默彌漫開來,胡云歌忍不住問道:“你怎么吃出有白胡椒的?”
“我吃出了胡椒味,但是沒有看見黑色,所以就是白胡椒,而且白胡椒比黑胡椒的藥用價值要高一些。”何月西轉(zhuǎn)過頭,看見王秀姑一臉鐵青,頓時有股不好的預(yù)感。
“何月西,你死定了?!蓖跣愎脦缀跏且а狼旋X。
“你給我回去好好看店?!蓖跣愎锰崞鸷卧挛鞯念I(lǐng)子就往外走去。
母女兩人正準(zhǔn)備邁開步子走出店門,身后環(huán)著胸的韓北,嘴角一揚(yáng),重新立起身子,緩緩開口:“何月西!”
不知為何,這三個字從韓北口中說出來,格外的朗朗上口。
何月西挺直腰板,仔細(xì)地聽著身后皮鞋的腳步聲,緩慢轉(zhuǎn)過身來。
韓北離何月西只有一米時,便停下步子。
何月西抬頭,韓北高大修長的身子擋住了眼前大片光亮,在地面上投下長長的身影。
一股好聞的雪松香傳來,何月西頓感身心愉悅,不禁抬頭,誤撞進(jìn)韓北的桃花眼之中,激起陣陣漣漪。
“恭喜你,加入至味清歡?!表n北雙手揣在褲兜里,露出清風(fēng)朗月的一笑,晃了何月西的眼眸。
何月西低頭看著骨節(jié)分明的五指,不禁失了神。
隨后,穿著一身碎花裙的少女,干凈純粹地笑了起來。
笑容印在玻璃窗后,融在一瀉千丈的陽光瀑布中,猶如春風(fēng)十里。
韓北心想,芒果慕斯,不過如此。
韓北很好地?cái)科鹆诵睦飫邮幍那榫w。
他沒有說過,揚(yáng)州炒飯是自己母親煮的最好的一道菜,也是自己煮的最差的一道菜。
他更不會說,他的母親在一年前病逝了。
而這一輩子,他也不打算說,這女孩子吸引自己的,竟是她吃蛋炒飯時誘人的神情。
恰好,他也記起了半月前有一面之緣的她。
沒事,一切剛剛好。
林中小哥
哈哈,每一章都是一道美食,帶著不同的味覺和視覺感受。也希望小哥這個細(xì)水流長的故事大家能夠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