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爾夫,我其實有一件更想問你的事。”
“請講,大人。”
杰爾夫恭敬的低下頭。
“你,知道嗎?”
海默爾向前跨了一步。地上正在做出最后掙扎的余火,將他茶色的瞳孔染紅。
“這里……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聽到海默爾的問題,杰爾夫并沒有立刻回答。他遲疑了一會兒,反問海默爾道:
“大人,您不會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吧?”
“我確實什么都不知道。”
海默爾感到雙膝有些無力,他便盤腿坐了下來。他挑起下巴也不看杰爾夫,只眺望遠處那片干涸的湖床。他像是自言自語般說道:
“我在第一時間便失去了意識。等我醒來,一切都結(jié)束了。我只知道我們應(yīng)該在向風(fēng)牙要塞移動的路上。之后的一切……我什么都不知道?!?p> 杰爾夫也盤腿坐在海默爾身旁,這個神經(jīng)大條的家伙也出奇的安靜起來。
“我想起來了,大人所在的第四營是在右翼啊……那里是最先被攻擊的地方?!?p> 海默爾沒有回應(yīng)杰爾夫,他盤著腿,如同一具無言的雕塑。
他正等著杰爾夫繼續(xù)說下去。
“我也不太確定,不過我想就是那個了——這一切的罪魁禍?zhǔn)??!?p> 見杰爾夫沒有繼續(xù)下去,海默爾看向杰爾夫。此時杰爾夫的眼睛里正在透露出恐懼,從他的眼中傳來源于靈魂的顫栗。
杰爾夫的牙齒開始打架,舌頭也好像卷了起來而變得笨拙。盡管艱難,但他依舊將這個特別的名字吐了出來:“菲林……格爾?!?p> “炎之魔女……嗎?”
海默爾沉默了,他明白這個稱謂代表著什么。在這個世界上,不知道這位的人還真的不多。
炎之魔女——菲林格爾。
世界上最后的魔女。傳說中,她擁有與永恒之火一樣不會熄滅的永恒生命。在熔漿和烈火中誕生的詛咒讓她擁有近乎無盡的魔力。
有多少英雄勇士在她的禁忌魔咒下與其曾經(jīng)的榮光歸為塵埃;又有多少王國曾挑起過征討她的戰(zhàn)爭而鎩羽而歸;又有多少人在她的手中化作了灰燼……已無人計數(shù)。
“我們真的……遇到了那個東西?”
海默爾吐出一口濁氣,他怎么樣也不會想到自己在有生之年會遇到這個傳說中的存在。
“呃,其實我也不清楚?!?p> 杰爾夫補了一句,他有點心虛。
“你什么意思?”
海默爾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這是安東尼說的,那個魔法師老先生。”
“安東尼?他人還活著嗎?”
聽到這話,海默爾的內(nèi)心急切起來。
安東尼是隨軍法師,海默爾跟他打過交道。他是一個博學(xué)的智者,也是一個和藹的老人。品德高尚,待人親切友善。在軍團的魔法師中也算是有名的好好先生。
“那就是?!?p> 杰爾夫的表情有些復(fù)雜,他伸手指向剛才那具無頭尸。
“什么?!”
海默爾立即起身跑去。他蹲在那具尸體旁,伸手在那人的胸口上摸索。不一會兒,他就在大衣內(nèi)側(cè)的口袋里翻找到一塊別致的金懷表。
他曾聽安東尼親自說起過,這塊金懷表是他那個戰(zhàn)死的兒子在生前送給他的。談到自己的獨子戰(zhàn)死,當(dāng)時安東尼的神情里卻看不出悲傷,只有淡然與平和。
或許,安東尼早就明白自己會有這么一天吧……
“是什么殺了他?”
“是魔女……”
杰爾夫仰望著天空,那里有一片絢麗的火燒云。
“那時,天空像是燃燒起來了。”杰爾夫閉上雙眼回憶著,“又呼啦啦的出現(xiàn)許多兇狠的獸人兵。將軍下令擺好陣型時,從天空就降下無數(shù)的火球。我記得那些人說這是‘天火’。當(dāng)時很亂,而我一個廚子什么也做不了。只好在被烤焦前挖出一個坑把自己埋起來?!?p> 杰爾夫并不是軍人,只是個后勤雜役,他躲起來保命也沒什么不妥。海默爾沒有責(zé)怪的意思,也沒有責(zé)怪他的理由。
“那就是說,那個魔女可能幫了獸人對嗎?”
“可能吧。當(dāng)時安東尼先生和我說‘跟著我吧!快點逃?!菚r已經(jīng)有許多人在逃命?!?p> 杰爾夫接著說,“當(dāng)然,也有人和獸人廝殺在一起。那時安東尼先生向那天空看了一眼,我也看過去。只記得那時高空好像有個模糊的人影被一團火焰籠罩著,但別的什么就看不到了……”
“可安東尼卻慘叫起來,我看向他……他的眼睛流血了,接下來是耳朵、鼻子都在噴出血來?!?p> 杰爾夫的眼里浮著淚花,聲音也開始嗚咽。他帶著哭腔接著說道:“但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在地上痛苦的打滾!我也不敢靠近他,更不知道該做什么……”
“冷靜!杰爾夫!”
海默爾抓住杰爾夫的肩膀,狠狠的搖晃著他的身體,讓他站立。
“我……沒事。安東尼先生他在死前喊出‘菲林格爾’這個名字,隨后他的腦袋就……炸開了。”杰爾夫的肩頭在發(fā)抖,一個中年漢子卻像孩子一樣哭泣。
“我、我慌了神,便在旁邊趕緊挖了個坑,用安東尼先生的尸體遮著。盡管對不起安東尼先生,可是我也想活命……安東尼先生是個好人??!平時也受了他許多照顧,可、可我……”
“……”
海默爾沒有說話,他將那塊懷表放回安東尼的胸前。畢竟,安東尼沒有什么親人。他來自哪里,海默爾也不知情?,F(xiàn)在,將安東尼的遺物和他的遺體放在一起才更為妥當(dāng)。
“那應(yīng)該是精神沖擊,精神力強大的人才會被影響。估計當(dāng)時安東尼為了弄清楚那究竟是什么就對那東西進行了精神探測,結(jié)果反被攻擊了……”
海默爾少年時,家族還未完全敗落。加上那時父親的堅持,他也有幸了解一些關(guān)于魔法的知識。
“杰爾夫,你知道哪里可能有其他活著的人嗎?”
海默爾還沒有放棄尋找其他幸存者,既然杰爾夫這樣機靈點的廚子都能活下來,那么有其他活人的可能性很大。
“往鏡湖那邊走,可能還有活人。只有那里還可能有走不了的但還活著的了?!?p> 也確實如此。盡管整個湖泊都干涸了,但那里作為火元素最難影響的地區(qū),仍是最有可能存在活人的地方。
半個小時后……
“海默爾大人,咱們放棄吧……”
海默爾和杰爾夫在沿路探查了幾乎所有躺在地上物體,順道也收集了許多尚還有用的工具以及一些簡易可食用的食物。
但是到現(xiàn)在尋找其他幸存者的工作卻毫無進展。
“現(xiàn)在浪費時間沒有意義,我們得快點離開這個鬼地方?!?p> 杰爾夫一屁股坐在地上,把背上的行李擱在一邊。他再把已經(jīng)幾乎穿底的破鞋脫了下來,并拿出撿來的鋼針挑著腳上的水泡。
“我們再找找看吧。如果再找不到,就離開這里?!?p> 海默爾也嘆著氣,他蹲了下來。
雖然不像杰爾夫那樣沒品的直接脫鞋透氣,但他也掩不住自己的疲勞。
海默爾將自己的頭盔摘下,將劍和裝著亞爾頭顱的包裹放在一起,并打了個結(jié)擱在了地上。
“杰爾夫,你看看那里是不是像有個站著的人?”
休息不到一會兒。海默爾就抬頭四下張望,隨即就有了發(fā)現(xiàn)。
“大人,您這是第幾次了?上回跑得那么急,結(jié)果還不是一堆爛木頭……”
杰爾夫抱怨不斷,他的鞋子之所以成了這副模樣可謂全拜神經(jīng)兮兮的海默爾所賜。
“別多嘴,我就問你是不是?”
海默爾沒有理會杰爾夫的抱怨,他半蹲著并踮起腳尖想看得更清楚些。
“呃……好像是有點像?”
杰爾夫探著腦袋,從行李中拿出撿到的銅制望遠鏡。他瞪大了眼睛驚訝的說:“不對,那就是?。 ?p> 海默爾和杰爾夫幾乎同時站起。
“走!”
海默爾興奮的吼道。他一把拎起丟在地上的劍和包裹,向那個方向奔去。
“等等我??!大人,小的還沒穿上鞋呀!”
杰爾夫一蹦一跳地將快作廢的布鞋穿上,便連忙向前方奔跑著的海默爾追去。結(jié)果發(fā)現(xiàn)自己忘拿擱在地上的行李,又一蹦一跳的跑了回來。當(dāng)他拿好行李,再看看迅速在視野中縮小的海默爾。
杰爾夫無奈地仰天大吼道:“大人!你跑那么快干嘛??!”
杰爾夫想要快速追上已經(jīng)跑遠了的海默爾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而對方也沒有打算等他的意思。
當(dāng)他拼足了老命狂奔時,他足下的鞋底也在悲鳴。
嘎嘣!
這聲音,是一直被壓榨的布鞋所發(fā)出的……最后的吶喊和反抗!
“呃?。 ?p> 鞋子的主人不出所料的摔了個狗啃泥,他要好好的抱怨一下眼前讓他遭罪的罪魁禍?zhǔn)住?p> “好好走不行嗎?偏要跑……”
杰爾夫抱著跌傷的膝蓋,好不容易才站起來。
“可算是追上了。”
杰爾夫嘀咕著。
腳上那雙脫線的鞋子已經(jīng)徹底報廢,赤腳踩在滿是污泥的地上黏糊糊很是難受。而海默爾也就在眼前,并沒有繼續(xù)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