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芬尼村,這個已經(jīng)被廢棄的村莊里的風波仍未得到平息。
少年見海默爾和杰爾夫兩人被狼頭人團團圍住,就想繼續(xù)遠程支援。
但對方也并不愚蠢,這些在戰(zhàn)場磨煉已久的狼頭人當然明白少年這個在后面放冷箭的弓弩手是個極大的威脅。
當那只肩膀還在滴血的黑毛狼頭人朝自己的方向看過來時,少年心中就暗道不妙。
顯然敵人已經(jīng)觀察到他藏身的位置,少年便立刻轉(zhuǎn)移自己的方位。
只是這附近并沒有什么掩體,他一跑動就立刻被對方發(fā)現(xiàn)了,但這也沒辦法。
少年明白,他若是不跑,已經(jīng)暴露位置的他只會更加被動。
那只黑毛狼頭人果然向著少年沖了過來,并三步作兩步拉近了與奔跑中的少年的距離。
少年剛剛跑到一面新的斷墻邊上,背靠著墻的他氣息還紊亂未平,手里還在繼續(xù)嘗試填裝這軍弩。
只是那股不斷迫近的殺意令少年全身都忍不住顫抖起來,雙手的動作也難以穩(wěn)住。
那支就要卡進弩槽中的弩箭幾次都彈出了滑道,遲遲沒能成功填裝。
“該死!”
突然一股并不陌生的寒意從右側(cè)襲來,少年出于本能抱著軍弩朝左邊迅速翻滾。
鐺!
開刃的長刀敲在少年原先的位置,將鋪在地上的那塊石板地砸出了一道深深的凹槽。
全身都是汗水的少年只覺得背脊發(fā)涼,若是剛才稍慢一步,他相信自己已經(jīng)被這一刀劈成兩半。
“哈…哈…”
他大聲喘息,想要讓胸膛里那顆被恐懼死死握住的心臟再次恢復活力。
確實自己很久沒有離死亡那么接近過了,以至于對危機也沒法很快適應過來。
對,這就是戰(zhàn)場,只是與死亡擦肩而過的都是些幸運兒。
在這個特殊的環(huán)境里,只要你稍有差錯就會與這個荒謬的世界徹底說再見。
少年明白這個道理,盡管因為有那個人的保護,他多次身處戰(zhàn)場仍安然無恙。
但現(xiàn)在…那個人已經(jīng)不在了,他也必須有獨自面對敵人的準備。
這只黑色皮毛的狼頭人,也沒有急著朝還驚魂未定的少年撲去。他雙手握著刀柄,將插在地里的長刀拔了出來。
黑毛狼頭人揮了揮長刀,上面的刀口因為剛才磕在石頭上已經(jīng)磕出了缺口。
看著自己武器的磨損,他有些心疼,畢竟請鐵匠修理或者更換兵器都需要不少的錢財。
同時他對這個居然能夠躲開攻擊的人類少年也多了幾分重視。
黑毛狼頭人再次拿好了長刀,又朝少年砍去。
“嘖!”
少年不打算坐以待斃,身體的行動力被他奪了回來。面對這奪命的刀光,少年再次向后翻滾。
但這個已經(jīng)預判好少年行動的黑毛狼頭人怎么還會讓這辦法奏效?
他也跟著少年的行動轉(zhuǎn)變了揮砍方向,少年滾了一個身位,還躺在地上沒能起來,就見那長刀帶著破風聲朝自己的胸口沖來。
咯啦!
在這危急關(guān)頭,少年舉起這把一直被他捧在懷里的軍弩,把這東西當做盾牌硬接這一刀。
軍弩的材質(zhì)堅固,可也險些被這一刀劈成兩半。
上面的機括發(fā)出脆響,只是稍微抖一抖一堆損壞的部件就掉了下來。
“喝啊!”
少年將這已經(jīng)徹底報廢的軍弩朝狼頭人砸去,那黑毛狼頭人因身軀龐大躲閃不及,居然被直接砸在了臉上。
這狼頭人因那意料之外的鈍痛,不由得抱著頭低嚎一聲。而少年也跌跌撞撞的爬起來,趁著這可貴的間隙,跑進一間已經(jīng)被大火燒垮的民居中。
“咳!咳??!”
少年一進屋子,就捂著已經(jīng)淤青的胸口咳嗽起來。他在屋子里找到一個已經(jīng)被燒得焦黑的衣柜,并連忙躲了進去。
剛才雖然擋住了攻擊,但這一刀的沖擊還是讓那軍弩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胸膛上,托著那軍弩的雙手也差點脫臼。
但是盡管如此,他還是活了下來。
沒想到那個半天裝不進去的玩意,最后還是救了自己一命。
那只狼頭人的力量過于恐怖,這根本就不是少年他所能應對的。
現(xiàn)在他躲在這里也并不安全,可在這里他至少得到了一個喘息的機會。
讓少年他有了一點時間,去尋找那一線屬于自己的生機。
那小子去哪了?
這黑毛狼頭人雖然被少年的軍弩砸中,但他臉上也沒被弄出什么傷來,壞掉的軍弩上那些銳利的部件還是沒能劃破他的皮毛。
這狼頭人晃著腦袋,四下張望,已經(jīng)瞧不見那個少年的身影。
但他可是狼頭人,自己的獵物豈能就這樣丟了?!
周圍煙火氣很重,少年的氣味混雜在其中并不明顯,這有點影響他對氣味的追蹤。
當然,這難不倒他。
黑毛狼頭人走到一間屋子邊上,吸了吸空氣中的氣味,確定他的獵物并沒有藏在這個屋子里。
然后他換了另一間屋子,在門口嗅了嗅,這時他想要的那股細微的又極其新鮮的人類氣味便迎了上來。
黑毛狼頭人將頭伸到了屋里,對那個獵物或許存在的方向笑了笑。
只是狼頭人的笑容并不會讓人覺得多友好,那裸露的尖牙配合丑陋的面部只會顯得更為猙獰可怖。
這黑毛狼頭人向屋內(nèi)走去,提著長刀的手輕輕擺動,刀尖劃在焦黑的門檻上,擦出一道口子。
同時他也在腦海里想象著用刀刃劃過那只獵物的咽喉的感覺。
想著想著,獸瞳也泛出嗜血的猩紅。
躲在這種地方,他的獵物已經(jīng)無路可逃了。他不認為這個狡猾的獵物還能有什么辦法從他手頭溜走。
黑毛狼頭人到了這間已經(jīng)被火燒燎得千瘡百孔的屋子的大門邊上。
里面的東西也很雜亂,大部分都有被火摧殘的痕跡。這屋子的火才剛剛熄滅不久,一些物品上還有殘余的溫度。
同時烤焦的木頭上冒出的黑煙也帶著濃重的氣味,這讓他的鼻子很不舒暢。但少年的氣味也混雜在其中,隨著他向屋子內(nèi)部的深入,氣味也越發(fā)明顯。
這令黑毛狼頭人可以肯定那個少年就應該藏在這屋子的某處,所以他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將這只“老鼠”找出來。
噠噠……
一陣極其輕微的腳步聲,從他左手邊的房間里傳了過來。
對方應該有注意放輕步子,盡量不發(fā)出聲音來。只是狼頭人的聽力也同樣敏銳,一點點的動靜也能被他察覺。
這只黑毛狼頭人很快便走到那房間門口,并探頭看了看里面的情況。
這個房間若是沒有被燒毀前,應該是個臥室。
里面擺著一張燒塌了一半的木床,同時還擺著幾件已經(jīng)辨不清原來模樣的家具。
里面那個人類的氣味很濃,而且這個房間并沒有別的出路。就連窗戶都被倒掉的房梁堵上了,以那個少年的體型也沒法穿過。
“獵物”去哪里了呢?
黑毛狼頭人很確定那個人類少年并沒有離開這個房間,可是他卻并沒有看到自己那個獵物的影子。
當然了,他也沒有感到什么驚訝的地方。
狡猾的獵物當然很清楚如何躲避獵手。
只不過在這種境況下,面對自己這個優(yōu)秀的獵手,不管獵物有多狡猾這都不是他所能逃脫的。
能藏住那個少年的地方并不多,只要在這個房間里稍加探索就能把那家伙揪出來。
或許躲在床下?
黑毛狼頭人到了房間里,為了防止獵物趁著他四下探索的間隙逃出房間,進門時他沒忘順手將那扇焦黑的門帶上。
這樣就算那個少年再怎么機敏,也沒法立刻逃出這間屋子。
黑毛狼頭人到了這張竹木床邊,并蹲了下來。為了看清底下的情況,他那高大的身形伏了下來,狼首點在地上。
“嗯哼?”
黑毛狼頭人用長刀撐著自己的身體站了起來,床下并沒有那個獵物的身影。
猜錯了。不過這并不需要著急什么,因為少年還在這間房間,煮熟的鴨子又不會飛了,他只要慢慢找下去就好。
他又走到一個大柜子旁邊,打開后確定那少年也沒有藏在這里面。
這黑毛狼頭人撓了撓頭,踮起腳來看了看房間角落原來遮擋了視線的雜物堆后面,但那里也沒少年的影子。
在哪里呢?究竟會藏在哪里?
黑毛狼頭人思索了片刻,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其實獵物就在眼前不是嗎?
他將視線轉(zhuǎn)到門邊的衣柜。
氣味的源頭就在他的面前,準確的說是在他面前的這個衣柜里。
這是那個少年的氣味最濃的地方,他常年在外狩獵而養(yǎng)成的直覺也在告訴他這個衣柜里應該有著什么。
于是他橫起刀來,直直地朝著這個衣柜刺去,鋒利的刀尖立刻就將緊閉的衣柜刺穿。
刺進去后,意外的沒有聽見獵物的呻吟,想來還沒有刺中。
于是他一腳踢在衣柜上,撐著柜子將長刀拔了出來,并再次刺了進去。
“唔!”
這次他似乎聽見了什么聲音,確定這衣柜里確實藏著活物。
他又一次將長刀從柜子里拔出來,再換了個方位刺進去,這次刀刃上出現(xiàn)了鮮紅的血跡。
哈哈!
狼頭人獰笑起來,確定這個獵物已經(jīng)受傷。
一只受傷的老鼠還能再耍什么花招?
堅信這里面的人已經(jīng)無路可逃,他就放下刀,將被戳出數(shù)個窟窿的柜子拉開。
“嗯?”
黑毛狼頭人驚訝地張開了狼嘴,他一會兒又將這張大嘴閉上,兩排尖銳的牙齒相互擠壓,咯咯作響。
他被耍了。
這個衣柜里面堆積了許多破舊的衣服,這可能是這戶人家比較貧窮,也有可能是好些的東西都已經(jīng)被帶走了。
當然這不是眼前需要關(guān)注的東西。
重要的是,這里并沒有那個人類少年。
唯一存在的活物是一只老鼠,在這灰皮老鼠旁邊的另一只老鼠身子已經(jīng)斷成了兩截。而且這一只肚子也被劃開了一道口子,全身在抽搐著,顯然也活不長了。
一看就明白了,這兩只老鼠才是長刀上血跡的正主。
兩只老鼠或許是為了躲避大火,通過在衣柜某處的縫隙跑了進來。結(jié)果它們沒有想到,居然在這里也難逃一劫。
“巴格諾薩切迪芬(那個小子去哪了?)?”
黑毛狼頭人頓時感覺自己又一次受到了侮辱。
他很確定這衣柜里有那少年的痕跡,自己的鼻子不會騙他,至少那個人類少年絕對曾在這個衣柜里呆過。
這個少年應該是故意的,他將自己的衣服外套給丟在了這里。那充滿少年的氣味的外套,導致他判斷錯誤。
可是就算如此,那個人類少年也不可能離開了這個房間才對。
至少在他來這里之前這個少年還是在這房間的,而且現(xiàn)在也沒有什么東西能溜出去。
去哪了?到底去哪了?
神色緊張的黑毛狼頭人將目光轉(zhuǎn)向窗外。
因為窗戶已經(jīng)被堵死,他也看不到什么。
但那個方向是自己的戰(zhàn)友戰(zhàn)斗的地方,相信他們這些強大的狼頭人戰(zhàn)士已經(jīng)將那兩個人類懦夫的首級割下。
可若是他這邊卻將一個未成年的人類小鬼放跑了,那他回去在部落里還有什么臉面?
正心急時,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一直忘記了從某個角度觀察這個房間——上方。
就好像獵鷹捕食野兔,野兔往往沒法逃脫,畢竟這來自上方的危機不是誰都能察覺的。
可他才剛抬起頭來,一道寒光便在眼底閃過。
房間里斷掉的那根房梁成了一個獨木橋,明白自己沒有別的出路的少年就順著這塊橫木,爬到了另一根完好的房梁上。
少年他隱藏好身形,準備伺機而動。他并不想和那只狼頭人接觸,如果能夠避開它那是再好不過的了。
不過顯然這只狼頭人十分機警,當狼頭人將視線轉(zhuǎn)向上方時,少年知道他已經(jīng)沒法隱藏。
就算如此少年也沒有坐以待斃,他手持利器撲向了這只狼頭人。
“呃??!”
少年發(fā)出一聲慘叫,偷襲失敗了。
對方反應的速度在他的意料之外,他剛剛從房梁落下就被這狼頭人一掌打中了腹部。
準備刺入要害的箭矢也沒了準星,只扎在狼頭人那身厚實的皮毛上,對于這狼頭人來說根本不疼不癢。
那只高大而恐怖的黑毛狼頭人則將插在頭部毛發(fā)里的箭矢拔了出來,并將之折成兩半。
少年失去了軍弩,但他手中仍有剩下的弩箭,可就是這個不像樣的武器在剛才也沒了。
現(xiàn)在少年他捂著肚子倒在地上,幾乎赤手空拳,而這只狼頭人活動了一下粗壯如柱的手臂,把插在地上的長刀拔了出來。
鐺!
這一刀向倒在地上的少年毫不留情的劈了過去。求生的欲望讓少年狼狽地在地上快速翻滾,刀口再次落空。
雖然驚險,但他也總算是躲開了。
顯然這黑毛狼頭人沒有了耐性,同時也沒有留活口的打算。
或者說本來也沒有,只是現(xiàn)在取下這個人類少年性命的心情更加急迫了。
黑毛狼頭人再次從地上拔出長刀,看似躲過這狼頭人的攻擊并不困難??蓪嶋H上少年只要稍慢半拍,被擊中了一次,他就將命喪黃泉。
“呼哈…呼哈…”
少年喘著氣,心臟仿佛就要因過快的跳動而破裂。
他立刻從地上爬了起來,不顧渾身的痛感也沒有看背后襲來的刀光,直接沖向房門。
門是虛掩著的,那是他逃生的唯一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