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威拿科多說出這句話時,正聽著的少年心頭一痛,一時也說不出話來。
因為確實如此,巴達芬爾軍團就在這天——消失了。
“將軍……”
保持了一段時間的沉默后,少年終于開口了。
“說吧?!?p> 天上的火云又濃郁了些,氣氛有點微妙,威拿科多放下了手里的“千里眼”。
“您為什么要關心我呢?”
少年說出了自己一直以來的疑惑。
他從不認為自己有什么特別,可威拿科多不但救了自己數(shù)次,還將他收養(yǎng)。
這個男人明明與自己非親非故,但他卻已經(jīng)施舍給自己太多恩惠,自己永遠也還不完欠威拿科多的情。
“你是說我讓鮑費德他們?nèi)フ夷愕氖聠??我沒有讓他們專程去找你,他們只是探明敵軍部署后,順便找到你的而已?!?p> 一向知無不言的威拿科多避開了少年的問題,他主動說起少年被帶來的事情。
“巴羅迪犧牲的事情,責任并不在你,你沒必要自責什么、人終有一死,士兵戰(zhàn)死沙場,也是個體面的死法?!?p> “事先說明,你這小子就算死了我也不會有什么打擊,最多……那天晚上多喝幾壺酒?!?p> ……
果然在這里,自己是沒法得到答案的。
自己從未向威拿科多問起這事,直至最后的談話里,他也沒有將這個疑問說出口。
在這里回答一切的只是自己印象中的“威拿科多”,他并不能告訴自己答案。
而現(xiàn)在,唯一知道緣由的威拿科多本人已經(jīng)……死了。
人…是不能死而復生的,能夠復生的只有偉大而不朽的神。
這個問題將永遠沒有一個確切的答案了……
只是少年曾經(jīng)在完成威拿科多給的那些不輕不重的任務時,背后不止一次的感受過來自這個人的目光。
這種被人在后面默默注視的感覺,不知為何總有些熟悉。
就像是在看一個孩子?
這樣形容也不對,以威拿科多的歲數(shù)看自己不就是在看一個孩子嗎?
??!
少年想起來了。
他知道為什么總覺得這目光有點熟悉了。
因為這種令人安心又沉默的目光,簡直就像、簡直就像是自己的父親那樣。
“小心!”
注意到異常的威拿科多一把推開了少年。此時少年正在愣神,并沒有察覺到危險。
這并不像他,少年很少徹底放松警惕。
這都是這個名叫威拿科多的男人的過錯。
因為少年相信只要自己在威拿科多身邊,那么自己就是絕對安全的。
也確實如此。
只要威拿科多在這里,少年就不會受到傷害。
轟!
木屋瞬間坍塌了。
天空中的那輪“太陽”再次從火云后現(xiàn)身,無數(shù)的火球砸向了巴達芬爾的軍人們。
“來了!看來咱們的談話得結束了。”
威拿科多雙手撐住了倒塌的房梁,少年在他身后安然無恙。
可是這陣致命的火雨并未結束,十數(shù)個足以將剛才的小屋摧毀無數(shù)次的火球向他們沖來。
“保護將軍!”
衛(wèi)兵們舉著長槍朝這些火球沖了過去,妄圖用血肉之軀擋住這致命的業(yè)火。
結果只是——飛蛾撲火。
但凡與這火球接觸的人,立刻全身燃燒起來,頃刻間就失去了生機。
這個名為業(yè)火天罰的禁術再次降臨。
魔法的強度被分為一至九級,哪怕只是七級的魔法也有著讓人絕望的破壞力。
威能強大到能被分為傳說級的第十級數(shù)的魔法,才會被稱之為“禁術”。
禁術“業(yè)火天罰”,就是這樣強悍到不講道理。
光靠勇氣和信念是沒法對抗這種絕對力量的。
“喝?。?!”
威拿科多發(fā)出一聲怒喝,雙手握著一把赤紅色的長劍。
那就是伴隨他征戰(zhàn)四方的利器——幻火。
這個剛才還溫和的笑著的男人此刻怒目圓睜,鎏金戰(zhàn)甲開始波動著。
這是一種肉眼可見的,仿佛在呼吸般的波動。
威拿科多的戰(zhàn)甲,連同著他手中的劍一起波動著,就好像這些器物有著自己獨立的生命。
一劍!
僅僅一劍!
“幻火”在空中劃出一道長虹,其中凝聚著幾乎實質化的劍氣。
就這樣,與這些火球撞在了一起,一瞬間爆發(fā)的光芒足以讓人昏眩。
就這樣,所向披靡的劍浪與同樣無堅不摧的火球相撞,最后……人們的上空歸于沉寂。
是的。
能夠對抗的只有……同樣強悍到蠻不講理的力量!
“金獅”威拿科多轉過頭來,對著倒在地上的少年吼道:
“站起來!小子!”
“忘記我教你的東西了嗎?”
“站起來??!”
……
眼前的場景是如此的熟悉,自己印在腦海里的一切又一次在夢境里上演。
無數(shù)火球降臨在這最后的陣地上,人們再次陷入了恐慌之中,威拿科多能保護自己,卻保護不了所有人。
這下……又有多少人死去了呢?
“不對、這不對……”
少年呢喃著,他全身都在發(fā)抖。
接下來早已蓄勢待發(fā)獸人大軍就會發(fā)起總攻,“金獅”和“戰(zhàn)獅”們雖以一當十,最后依舊免不了戰(zhàn)敗而亡。
“大家都會死…將軍也是、‘破嗓門’也是…所有人都會死……”
“……”
“金獅”威拿科多眼神冰冷地看著胡言亂語的少年,他保持著沉默。
“逃吧!將軍,您逃吧!以您的力量,您一定能逃回去!”
少年跪下來懇求著。
哪怕只是在夢里也好,他希望這個人能活下去。
“巴達芬爾沒有丟臉的懦夫,也不會有臨陣脫逃的將軍?!?p> 威拿科多從木屋的殘骸里翻出了一把軍弩,他舉起手來,對著天空射出了早已填裝好的弩箭。
嗖!
特制的箭矢在發(fā)出一聲刺耳的哨聲后,就在空中炸開。
紅色的煙火在上空分外醒目。
“作戰(zhàn)開始了啊……”
稍微冷靜下來的少年抬頭看著這支信號箭,他知道這是剛才這些指揮官們想出的作戰(zhàn)計劃。
嗖!
嗖!嗖!
不一會兒,來自各個方向的數(shù)發(fā)信號箭被射出。
五顏六色的煙火在反饋著不同區(qū)域的戰(zhàn)況。
最后的陣地建在鏡湖,巴達芬爾將士們就這樣背水一戰(zhàn)。
看似步入絕境,自斷退路。
可這并不是未加以思考的魯莽。
水元素對火元素的抑制作用,讓“天罰業(yè)火”的殺傷力大大削弱。
機警的戰(zhàn)士們在攻擊到來時先一步跳進了湖里,或是利用起車馬進行隱蔽。
這些火球撞在水域立刻蒸發(fā)出了大量水汽,提前涂抹了隔熱油的戰(zhàn)士并沒有受到太多傷害。
雖說也有不幸被直接擊中的士兵,但也只是少數(shù)。
整個戰(zhàn)場都籠罩著霧氣,敵方的弓箭手為了防止誤傷已經(jīng)沖進戰(zhàn)場的戰(zhàn)友,不得不停止射擊。
濃厚的霧氣也讓戰(zhàn)區(qū)虛實不清,敵方將領已經(jīng)難以有效指揮部隊,巴達芬爾的戰(zhàn)士們已經(jīng)和獸人陷入了難分敵我的混戰(zhàn)。
只有巴達芬爾的軍人們才懂的信號箭,讓他們可以有效的動員起來,給予對手以迎頭痛擊。
這個戰(zhàn)術,就是少年眼前的這位所制定的。
在絕境之中,愣是讓這個人找到一線生機。
威拿科多將視線轉向了一發(fā)特殊的信號箭。
那支信號箭很特別。
它比其他信號箭更為響亮,在空中炸開后,留下了濃郁的綠色煙霧,經(jīng)久不散。
“要逃,你逃吧……”
那是代表“可突破”的信號。
巴達芬爾的戰(zhàn)士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摸清了這個包圍圈的底細,找到了薄弱之處。
“你不走嗎?”
少年站了起來,最后他還是想勸威拿科多離開。
“不……”
威拿科多依舊搖頭拒絕,他握緊“幻火”,嘴角帶著輕蔑的笑容,看向那個還在天空中暫時保持觀望態(tài)度的存在。
“我要會會她,殺了我這么多部下,可不能就這么算了?!?p> 少年知道,這并不是威拿科多意氣用事。
只要空中的那位還在,那么大家還是沒法活著逃出去。
“鮑費德!”
“在!”
作為將軍的親衛(wèi)隊,自然不能離開將軍太久,“破嗓門”他們很快就從前線殺了回來。
“我命令你帶這小子離開?!?p> “喂!!”
少年想要抗議,他怎能就這么被帶走。
“是!”
鮑費德對著威拿科多行了個軍禮,然后也不管少年是否情愿,直接將他扛在肩上。
“破嗓門,你放開我!”
少年拼命掙扎,可是能被選為“戰(zhàn)獅隊”的鮑費德怎會是泛泛之輩,少年無論怎么蹬踢捶打也不能掙脫半分。
“小子?!?p> 在少年正被鮑費德用皮繩綁在馬背上時,威拿科多走了過來。
“額?!”
少年安靜了下來,他期待著威拿科多改變主意。
但……
“拿著。”
威拿科多將腰間的短劍解下來,丟給了發(fā)愣的少年。
“這……”
“你以前不是說過想要嗎?就當個紀念?!?p> “可是……”
“我跟那么多人打過,還真沒怎么輸過。我若是回來,可是會將這玩意兒要回來?!?p> 威拿科多笑了,他像往常一樣隨意揉亂了少年的頭發(fā)。
“所以,這東西暫時交給你保管?!?p> ……
“要記住,我會拿回來!”
不愧是大名鼎鼎的“金獅”,他只是隨性的轉了個身,就甩給少年一個帥氣的背影。
“金獅”領著“戰(zhàn)獅”們,走向了混亂的霧區(qū)。
被綁在馬背上少年眼睜睜地看著那群人的身影慢慢縮小。
直至……
再也不見。
……
“唔!”
少年捂著脹痛腦袋,從冰涼的木板上爬了起來。
終于…逃出來了嗎?
他打量這四周的環(huán)境,發(fā)現(xiàn)自己還在馬車上,海默爾還有尼婭他們已經(jīng)不見了。
看外面的天色好像是接近正午,自己確實睡了很長時間了。
剛剛睡醒的他還不習慣陽光,腦子里的記憶和剛才的夢境混在一起,令他感到一陣眩暈。
為什么呢?
少年用雙手擋住外面照進來的強光,微瞇著眼睛,理著自己的思緒。
總覺得有點奇怪……
自己既然跟著鮑費德他們一起突圍,那么為什么海默爾他們就在威拿科多戰(zhàn)死的湖心島附近發(fā)現(xiàn)自己?
威拿科多的佩劍幻火,以獸人戰(zhàn)利品的收集狂的風格,怎么會不帶走呢?
還有……在之后,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是的。
之后記憶完全沒有了,那塊記憶好像被什么遮住了。
他根本想不起來之后發(fā)生了什么。
大腦有點過熱,他不得不放棄思考。
最后少年閉上了眼睛,深吸了口氣。
“疑云……重重嗎?”
秋道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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