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幅拉斯廖爾的名畫《暗潮珍珠》中,描述的就是博爾德夫妻倆在大漲潮時出海踏上不歸路后的場景。
畫的主體是那艘陪伴博爾德二十余年的漁船,然后就是東極海大漲潮時那波濤洶涌的海面。
男主人公博爾德站在船頭,神色緊張。他一手拿著船槳把控船的方向,一手死拽著系在腰間的粗麻繩。
在那只握著麻繩的手上,畫師刻意畫出了發(fā)白的指節(jié),讓觀賞者可以看出他究竟有多用力,反而博爾德那只握著船槳的手卻呈現(xiàn)一種放松的狀態(tài)。
顯然這個男人真正在意的不是自己與這艘船的安危,他真正在意的是繩子另一端的人:她是否安好?
水下那位女子戴著簡陋的水下呼吸器,她眉頭緊皺,似乎感到痛楚,但她依然在混亂的水流中艱難摸索。
“暗潮”特指的就是海中的潮水,海面上波濤洶涌,而海面下也同樣險象環(huán)生。
這就是為什么東極海大漲潮會全線封港的原因。再老練的漁民都不敢在這種險惡的天氣出海,而這對夫妻為了救治親人只能冒險。
他們的目標就在水底,也就是畫卷底部于亂石中的一個張開了的灰色海貝,它口中就含著東極海的瑰寶——“夜之黑耀”。
因為當事人并沒法口述這一切,也沒所謂的見證人。所以夫妻倆在出海之后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以及詳細的經(jīng)過其實都沒人知道。
這幅畫里的內(nèi)容,只是畫師自己結(jié)合傳聞而創(chuàng)作出來的。這件藝術(shù)品刻畫的內(nèi)容,本身就不會和事實完全一致。
“總覺得缺了點什么。”
已經(jīng)幾乎快把這畫的畫布都看穿了的羅羅倫終于從躺椅上站了起來,他感覺自己若是繼續(xù)看這幅畫也不會有更多的進展。
于是,他走向了這幅畫,并在鼻子離畫布不到一尺的位置蹲下,然后托起了他那寬大的下巴。
“一定有哪里不太對?!?p> 羅羅倫的直覺很準,他總有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運氣讓他每次遇到“分叉口”時,都能走到正確的路上來。
這也是為什么羅羅倫能在千百名競爭者里脫穎而出,站在他現(xiàn)在的這個位置上。
所以相信自己直覺的羅羅倫又一次耐著性子將這幅畫又從頭到尾的看了一遍,只是仍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特別的地方。
“‘夜之黑耀’,‘黑夜真實’……”
他將視線集中在畫中的那顆最為醒目的黑珍珠上。
“夜之黑耀”,這種珍珠雖然是黑色的,但它卻能在黑暗的環(huán)境里散發(fā)出一種柔和的光芒。
環(huán)境越是黑暗,那么這顆珍珠上的光芒就會越發(fā)璀璨。
所以它除了“夜之黑耀”這個名字外,人們還愛叫它“黑夜真實”。
“難道說?!我得找下我的手套!”
想到這里,羅羅倫突然感覺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
只是要那么做之前,他得先稍微確認一下。
這位年長的神官小跑著沖向了自己的辦公桌,然后在一個抽屜里翻出了一個涂著黑漆的小木匣子。
打開木匣子,可以看到這個匣子里有著許多稀奇古怪的工具,不過現(xiàn)在他只從里面拿出一雙白手套。
這雙白手套是蠶絲做的,極其輕薄,同時又有著蠶絲的韌性,相當耐磨。
羅羅倫將這雙手套戴好,再又跑回了畫布前。
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在不損壞這幅古畫的前提下,觸碰這幅畫。
“確實,這蠟層有點不均勻,而且最后一次上蠟的時間應該就是這幾天前的事?!?p> 打蠟,是一道古畫的保護工序。
所謂的“蠟”,實際上是一種用樹脂、蜂蠟等材料制成的防腐劑。
這種蠟透明無色,同時帶有一種能夠驅(qū)蟲的香氣??梢栽诓挥绊懝女嬙驳耐瑫r,保護古畫。
內(nèi)行人打蠟自然會涂抹均勻,以保證原畫不會受到太大影響。
當然也因為這種蠟無色透明,所以哪怕涂抹不均勻,只要蠟層不是太濃厚,都很難用肉眼看出來,旁人只能用手去感觸這種微小的差距。
光是涂抹不均勻這一點就有些可疑了。這可是拉斯廖爾畫作的維護工作,怎么還有人會粗心大意?
而且這“蠟”還未干透,羅羅倫能感覺到畫上的蠟層還存在黏性。
新蠟層自然風干需要一個星期左右,所以這幅畫最近一次護理也就在一個星期之內(nèi)。
“果然有問題!”
這結(jié)果并不出所料,羅羅倫也知道接下來該怎么辦了。
他隨手一揮,房間內(nèi)的幾扇敞開的窗戶就都被一陣清風給帶上了。
然后羅羅倫又拍了拍手,所有窗戶上的簾布全部垂落。
這樣一來,原本亮堂的房間便瞬間暗沉下來。
不過,羅羅倫還是不太滿意。
“光??!撤去吧!罩下暗幕?!?p> 他口吐真言,光明散去,整個房間都徹底籠罩在黑暗之中,以至于伸手不見五指。
“光芒聚于我!”
羅羅倫舉起自己的右手,經(jīng)過簡短吟唱后,他食指的指尖亮起了一道微光。
作為七品圣堂大主教,羅羅倫備受光明神的恩寵,他在神術(shù)上的造詣極高。
使喚光元素對他而言就和呼吸那般自然,同時他也兼修了多種法術(shù),能力上幾乎沒有短板,實力強勁。
但羅羅倫是個“和平主義”者,他的修行僅僅只是為了讓自己仕途更為平坦(光明教廷對高級神官自身實力要求較高),以及方便自己的生活,并不喜歡與人(部分人除外)爭斗。
現(xiàn)在整個房間昏暗無比,唯一的光源就是羅羅倫指尖的那一縷微光。
在這一縷微光下,這《暗潮珍珠》終于呈現(xiàn)出了它的另一副模樣。
畫上畫,其實就是畫師用一種特殊涂料在普通的畫作之上繼續(xù)創(chuàng)作。
這類特殊涂料往往只在特定的時間或者環(huán)境下才會顯現(xiàn),這樣一來,一幅畫就有了兩種甚至多種內(nèi)容。
這種畫作剛問世時,人們還以為這是魔法作品。
幻系魔法也確實能達到類似的效果,只是這需要一位幻術(shù)大師不斷維持幻術(shù)才行。
“畫上畫”所需的這類涂料造價高昂,而且如果把控不當還會損壞原畫,或者達不到預想的定時轉(zhuǎn)換的效果。
許多堅持傳統(tǒng)的畫師,都認為這種“畫上畫”只是不過是奇技淫巧,不值得推崇。
以至于到現(xiàn)在,這種繪畫技藝也沒有多少人使用。
就是羅羅倫所見過的“畫上畫”也不超過一手之數(shù)。
所以在名畫中這類“畫上畫”便極為罕見了。
相信就是拉斯廖爾本人也并不經(jīng)常創(chuàng)作這樣的畫作,至少羅羅倫是沒聽說過拉斯廖爾還有創(chuàng)作“畫上畫”的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