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依塵正彈著曲子,哪曾想忽然一陣簫聲傳來,那聲音不大不小,正好壓過她的琴聲。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這小王爺,怎的如此與她過不去。既然人家都欺負到家門口來了,自己也不能示弱不是?
凝神聽了一段,洛依塵便記起了這曲子,手指靈活地撥動著琴弦,合著那人的節(jié)奏奏《鳳求凰》。琵琶弦是靠撥,青玉蕭則是要吹,自己還就不信聲音會被壓下去。
段凌肅原也只是想著能夠讓她不再奏那曲《春江花月夜》,哪里想到會有合奏《鳳求凰》這樣的事情發(fā)生。
簫聲慢了慢,就在這慢的一瞬間,琴聲立刻加快了節(jié)奏,分明是在賭氣。段凌肅也不示弱,簫聲與琴聲的節(jié)奏始終保持一致,愈發(fā)的快,也愈發(fā)的激烈。
二人都不肯相讓,就這樣僵持著,殊不知這曲子原就是有情人為了表明心跡而創(chuàng),自然是越激烈越有味道。
一曲終了,二人似乎都反應了過來,剛剛他們都做了些什么?好好的晚上,賭什么氣呀?這下倒好,沒準兒讓人家誤會了,明兒又要費一番口舌去解釋。二人這會兒倒是想到一起去了:沖動是魔鬼!
第二日一早兒,洛依塵收拾停當便要去正院兒給何氏請安。雖說這些年她不怎么守禮數(shù),但日常的照例請安還是不是少的。畢竟這洛府也不是什么好待的地方,稍微放肆可以讓人放松警惕,但若是一點分寸都沒有,日子也不會好過。
正院,何氏坐在主位上,洛清晏靠在她右手邊上,幾個姨娘都已經(jīng)到了,各自落座。待洛依塵進去的時候人也算是全了。
“夫人萬安,不知是我晚了,還是諸位姨娘勤勉,來的早了?”洛依塵見眾人都已經(jīng)在坐,自然明白這是何氏要給自己下臉子。
請安來晚這事兒,若是追究起來,重了便是不敬主母,洛依塵怎會平白吃這個虧,倒是這些姨娘,該好好敲打敲打了,免得一個個都忘了自己是她們的正主子。
那周姨娘倒是不敢和洛依塵頂撞,起身想洛依塵行了個禮,道:“三小姐來的正好,倒是婢妾來得早了,擾了夫人休息?!?p> 周姨娘入府早,又是商女出身,家中世代都是商人,自然也是養(yǎng)成了八面玲瓏的心思。一旁的吳姨娘一直都是平平庸庸,不怎么說話,也不摻和這些事情。
相反,那馬姨娘和那呂姨娘都是入府沒兩年的新人,平日里被何氏壓慣了,仗著洛華安的寵愛,時常想著要壓這不得寵的嫡出小姐一頭。
“婢妾一向敬重夫人,自然是按時請安,不似三小姐,日日在自己閣中威風慣了,連請安都不放在心上了。”呂姨娘生的嬌艷,又是二八芳齡,拿著帕子掩唇一笑,分外動人。
“看樣子,呂姨娘當真是極懂規(guī)矩的,也不枉夫人喜歡你?!甭逡缐m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讓人聽不出有什么深意。但何氏感覺到,這次,洛依塵一定不會讓呂氏占了便宜去。
何氏正要打圓場,不料那呂氏緊接著又道:“那是自然,妾身打小便學了這請安的規(guī)矩,自然比不得三小姐,養(yǎng)尊處優(yōu),不識禮數(shù)也是有情可原的?!?p> 見那呂氏如此不上道,何氏也懶得再理會她,洛依塵想干什么便干什么吧,反正也翻不出什么大的風浪來。
只見洛依塵聽到呂姨娘這話不怒反笑,上下打量了呂姨娘一眼,面帶疑惑地問道:“是嗎?呂姨娘既然自詡是個懂禮數(shù)的,那我到是要問問,這府上,是我這嫡出小姐大,還是呂姨娘你大?”
“自然是小姐身份尊貴。”呂姨娘似乎感覺到自己進了圈套,態(tài)度明顯軟了下來。洛依塵心中嘲笑,這時候知道自己的身份了,怎么剛才不知道呢?
到底是誰給了她這么一個小小的姨娘這樣大的膽子,竟然敢欺壓到嫡出小姐的頭上來了,眼神不由得看向了何氏。只一瞬間的工夫,洛依塵又恢復了剛才的樣子。
“既然姨娘也知道自己身份低微,為何不行禮呢?”洛依塵的眼神瞬間凌厲起來,呂姨娘不過是個動嘴皮子的主兒,真正要防的卻是何氏。
呂姨娘聽到這話也知道今兒這三小姐一定要與自己撕破臉了,只得福身行禮,道:“妾身一時疏忽,忘記了,三小姐莫要怪罪。”
洛依塵看著呂氏這般樣子不覺好笑,剛剛不是還很威風嗎:“依我看,姨娘你這禮數(shù)也不怎么周全嘛。姨娘可別忘了,你不過是個良妾而已,周姨娘是貴妾。才兒個周姨娘行禮時可是自稱婢妾的,難道呂姨娘你不知道這個禮數(shù)?”
這話說的倒也直白,官家納妾,有貴妾,良妾,賤妾之分,有的人家還有平妻。當然,貴妾也是妾,但地位遠高于良妾和賤妾。一般在這府中,稱呼上也沒人會如此在意,呂姨娘又是個被寵慣了的,自然不會自稱“婢妾”。洛依塵自是會從這一點上去挑她的毛病,而她,無從辯駁。
“妾身只是,不,婢妾只是,只是一時疏忽?!眳我棠镫p眸看向何氏,盼著何氏可以給她打圓場。
不料何氏也看出來了,今兒洛依塵勢必不會善罷甘休,這是要借此事立威呢,自己若是冒然出手,恐怕會是得不償失。想到這一點,何氏本來想要開口的動作頓了下來。
洛依塵自然注意到了這一點,既然何氏不肯出手,那就怨不得自己不給呂氏留情面了。
“呂姨娘今日好像疏忽了許多次了,若是夫人再不拿出家法處置,只怕這府中諸位也不會服氣,夫人認為呢?”呂姨娘若是因著此事被罰,必定會記恨自己,既然這是免不得的,倒不如讓她一并恨上何氏也好。
“三兒說的也有理,只是,呂姨娘也是一時疏忽,若是三兒不怪罪,倒也罷了?!焙问弦部闯隽寺逡缐m的意思,她又怎肯做這樣不討好的事情?
“本王今兒難不成又來巧了?夫人又要動家法了嗎?”正當洛依塵想要破釜沉舟立威的時候,段凌肅從門外走了進來,嘴角含笑的說著。
“妾身/臣女參見王爺,王爺萬福。”眾人見了段凌肅,雖是驚訝,卻也沒忘了行禮。洛依塵只是微微福了福身子,并未像她們一樣行大禮。
“本王才兒個在門外可聽得一清二楚,夫人難道不是要施家法嗎?”段凌肅也不叫她們起來,只是帶著些許疑惑問道。
本來何氏還想保下呂氏,自己做個情面,不成想段凌肅這般咄咄逼人,讓她怎能包庇?若是現(xiàn)下包庇了呂氏,那段凌肅必然要拿那日洛依塵的事情說道,倒是顯得洛府后院欺負元配小姐了。
“妾身剛想施家法處置,王爺便來了,早知王爺會來,便早處置了,沒得污了王爺?shù)亩?。”何氏倒是見坡下驢,既然得罪不起,干脆就舍棄呂氏好了,總好過自己被找事兒。
“夫人才兒個可是還說,不準備追究了,怎地這才轉(zhuǎn)眼的工夫就改了主意?難不成我剛剛聽錯了?”洛依塵最是那見不得人家這樣的,哪里會放過這樣好的機會打擊何氏。
既然早已注定不會是朋友,又何必維系這表面上薄的可憐的親情。段凌肅看了眼洛依塵,卻只瞧見她嘴角淡淡的笑意。
“本王也記得,剛剛夫人是不打算追究的,為何本王一到,就改了主意?這可不太好,沒得讓人家覺得是本王插手洛府家事?!倍瘟杳C這話也說得過去,雖說他確實插手了人家的家事,但這話說出來,就是是呂姨娘被罰,也只能怨懟何氏了。
洛依塵仍舊盯著何氏看,似乎是擺明了要與呂姨娘過不去。但細細想來,今日之事,卻是針對何氏的。若是何氏不罰呂姨娘,便是得罪了王爺和府上其他人,若是罰了,那呂姨娘正是得寵的時候,也不會輕易善罷甘休。
這樣兩面都不討好的事情,怎么說都是針對何氏的。洛依塵便是打著這個主意,何氏知道了又能怎樣,還不是自己躲在屋子里生悶氣?
“是妾身失言了,王爺莫怪。都愣著做什么?!還不上家法?!呂氏姨娘以下犯上作亂,應打三十杖,念是初犯,便打二十杖以示警戒。”何氏這次沒有多說什么,直接就吩咐人行刑,這樣一來,洛依塵也沒法再說什么了。
到底這件事情算是以呂氏受罰過去了,幾個人重新坐定,等著何氏說事兒。
“再有半個月便是新年了,都入府不是一日兩日了,怎么做應該也都明白。都把自己的院子管好了,若是出了差錯,也都是知道的?!焙问弦姸瘟杳C看完熱鬧便走,態(tài)度一時間也不怎么好。
洛依塵看了洛清晏一眼,只見她的眸子里滿滿都是興奮。微微皺眉,不過片刻便明白過來。今年的除夕那王爺必然也是在府里頭過的,當然,是和洛華安他們?nèi)凇?p> 姨娘們身份不高,上不得正堂,自己一向只是在自己的煙雨閣過除夕。剛剛何氏才說了按照以往的規(guī)矩辦,那自然是不會讓自己在除夕出現(xiàn)在段凌肅的視線中了。想到這里,不由得有些好笑,好歹自己也是嫡出的身份,竟然連正堂都去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