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道士的事情過去之后,洛府著實(shí)清凈了幾日,何氏顧忌著,唯恐洛華安真的發(fā)火,也不好下手。便是一直等到這一日,一向住在二老爺家的老太太要回府了。
要說這老太太,也不是個簡單的。她本家姓林,十幾歲嫁給洛華安的父親,后來一直沒生育,偏偏是有個妾室生了洛華安,緊接著這老太太便懷上了,后來生了如今的二老爺。
若只是這樣倒也罷了,偏偏那小妾沒福分,便是老太太生產(chǎn)那日給死了,自然的,洛華安便抱給她一并養(yǎng)著。那小妾死的蹊蹺,但就是再懷疑是老太太做的也沒法子說什么,誰讓人家那天忙著生孩子呢!
原本的,這次老太太回府不過就是走個過場,住不了幾日。究竟不是親生兒子,哪里有二老爺家舒服。說起來也是洛華安為了自己的官名,免得落下個不孝的口舌,要不也不會接林氏回來。
洛華安實(shí)在也不想去接,便借故衙門有事,著讓何氏領(lǐng)著府上四個小姐在城門外的長亭相迎。要說他這做法也是絕了,自己不去,算是沒丟了面子,讓妻女去了,便沒有失了孝道。
雖說何氏也老大的不樂意,大約也不好在這事兒上違拗洛華安的意思。一大早便領(lǐng)著洛清晏她們一并去了長亭。
待到了長亭,諸人便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歇息。要說其中,除了洛清荷,都是一臉的不耐煩。尤其是洛清晏和洛依塵,這倒怨不得她們,畢竟這林氏不是她們的親祖母,更何況原本說的是一大早就能到,這會兒都快中午了還不來。明擺著的,這是要給他們臉子看。
“娘,那老婦怎么還不來?要不咱們回去吧,這不是明著就給咱們耍臉子,使下馬威嗎?”洛清晏實(shí)在也等不下去了,便拉著何氏的袖子小聲鬧著要回去。
洛依塵是巴不得何氏遂了她的心,在這兒等林氏這老婦也確實(shí)窩火。倒是洛蓉今兒沒怎么鬧騰,這也并不是為著她心氣好,便是以往在家里,林氏沒少給她下絆子,庶女的身份最是讓林氏瞧不起,洛蓉便也是為著這個才愿跟著洛清荷來這邊兒的。
“你且忍忍,她今日必定要來。你爹的官名要緊,到時候她走了,你想怎么罵都成,只是如今可要做足了面子功夫才是?!币f何氏心里也憋屈,若是林氏不來,這洛府后院兒誰能越得過她去?偏偏這林氏來了,就算是走個過場,這些日子也要壓著她一頭。
“三姐姐,今兒怎么不高興?”洛蓉到底還是小孩子心性,見洛清荷閉目養(yǎng)神不肯理她,便只能來找洛依塵說話。
“難道四妹今兒就高興了?我瞧著往后不高興的日子還多呢!”洛依塵這話說的露骨,就連洛清荷都睜開眼睛斜了她一眼。
“我如今才發(fā)現(xiàn),三姐姐才是那爽利的人兒?!甭迦芈牭眠@話便笑了,原本以為洛依塵也像她二姐那樣,玲瓏心思百轉(zhuǎn)千回,卻不想說話竟爽快的緊,也不怕人。
“四妹這話說的,我這也是對人說人話罷了。見了那些個九曲回腸的人兒,可是不敢的。”洛依塵這些日子便也看出來了,洛蓉心性尚好,雖說見人的時候圓滑些,到底也是這些年庶女的日子不好過,心里也就是個小孩子。
“自然是這樣,就怕見了那些人,一個字說錯了,恨不能要十句話找補(bǔ)回來?!甭迦匾荒樀膽嵑蓿梢娛且酝f話的時候沒得痛快,見今兒洛依塵如此對她說話,便也放開說了。
“這不,待會兒就要說鬼話了。四妹若是往后閑了,大可去煙雨閣坐坐?!边@話洛依塵很少說,畢竟也沒人去她那里,再說也實(shí)在聒噪,偏今日見洛蓉如此便說了這話。
洛蓉頓時喜上眉梢,湊近洛依塵的耳朵小聲嘀咕道:“我一早就想去了,還不是二姐不讓,還說什么三姐姐不好相與,我竟不覺得?!倍际嵌愫f,還要她同洛清晏多來往,簡直是識人不清。
洛依塵聽了一愣,心里倒覺得洛清荷不簡單。如果洛蓉這話是真的,便證明洛清荷要與洛清晏親近,到時便能借洛清晏的手處置了自己,然后比過洛清晏便是易如反掌了。至于如何處置,石府就是個好去處。
“這話說一次也就得了,免得讓人聽了不好。還說呢,這人來的倒是快。”洛依塵見遠(yuǎn)處來了輛馬車,心里肯定是林氏的,遂同洛蓉說了這樣一句,不再多說什么。
那馬車越開越進(jìn),直到過了長亭幾步路,方才緩緩?fù)O?。何氏見林氏從車上下來,也不往后倒退,心里暗恨,卻只得領(lǐng)著四人并上身后的丫鬟往前迎。
“兒媳見過母親,這是府上的小姐,快見過祖母?!焙问祥_口一副溫婉賢良的樣子,說完就往后退了退,把位置讓出來。
“見過祖母,祖母安好?!彼娜艘积R開口,聽著也齊整,只是林氏一見洛清晏一臉的不耐,心中也是不爽。
林氏正要發(fā)作,又見洛蓉畏畏縮縮的在洛依塵側(cè)后方,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要說在府里,洛蓉一個庶女自然應(yīng)該唯唯諾諾,只是如今在人家府里,還是這幅樣子,便是掉了她林氏的臉面了。
“行了,都回去吧,在這兒站著我也乏了?!绷质闲睦镞€是想給這些人個下馬威,便如此道。可不就是為了讓人覺得何氏不體貼,正午的日頭毒辣,還不想著讓她上馬車回府。
何氏也聽出她這意思,無奈不能開口,否則便坐實(shí)了這話。趕忙領(lǐng)著人上車,叫車夫往洛府去。
一直回到洛府,何氏便親自服侍林氏在德壽堂歇下。其余的姨娘請過安就各自回去了,只有何氏一個人在德壽堂伺候。
“你說說你是怎么掌家的?府里這些年的進(jìn)項一日不如一日,照著這個敗法,遲早有一天要上街要飯去!”且說林氏看了看近年的賬本,面上便有些不好。只是一時沒有發(fā)作,直到看完了,直接將賬本摔在地上,開始訓(xùn)起何氏來。
“母親息怒,是兒媳的不是,只想著這幾年府里的小姐也都大了,合該嬌貴些,便都是好吃好喝的,一時間竟忘了顧忌花銷?!焙问蠈⑦@些推到小姐們身上,料想林氏也說不出什么,只是讓她低估林氏胡攪蠻纏的性子了。
“幾個小姐能花多少銀子,還不是府里的姨娘,個個花枝招展的,既然都入了府,縱然以前不是良家,也該收斂了,沒得還像那迎來送往的狐媚東西,敗壞家風(fēng)。”果不其然,林氏一時就找著話頭繼續(xù)說起來。
“兒媳知道了,明兒便整飭這些,只是母親這里不該精減,小姐們的份例也是不能少的,便只有從兒媳和諸位姨娘身上儉省?!焙问现荒艿吐晳?yīng)了,嘴上說著要儉省,實(shí)則心里恨不得將林氏身上的首飾一氣兒給扔了。
“那幾個小姐也不能太過嬌慣,往日里一個月的例銀未免太多了些,往后一個月十兩銀子足矣,又是在府里一并用飯,用不著這么多銀子?!币f這摳門實(shí)則不怪林氏,二老爺家的中饋一向她來管,管的多了反而更加斤斤計較。
“是,往日的也的確多了些,儉省些也好,省的將來出閣之后都是不會持家的?!焙问弦贿呝r笑一邊說著,其實(shí)也應(yīng)了那句話:虛心接受,堅決不改。
“這話才對,你且先回去吧。趕明兒著人去將那幾個丫頭都叫來,我要看看她們的針線活計,別是我這些年不在家,都慣得沒樣子了。”林氏也實(shí)在有些疲乏,想著給了何氏一個下馬威便也夠了,又見她知趣兒,隨即不再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