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晚上,南苑在落鎖之后再次迎來了那個不該來的人。還是一樣的地方,一樣的人,只是這一次,卻是說起安菱的死。
并沒有直視著跪在面前的手下,而是靜靜的看著手中的茶杯,笑著說道:“這件事情你做的很好,既然做的好就有賞,去吧?!?p> “主子賞賜,奴婢不敢推辭,只是想什么時候能來主子身邊兒伺候,才是最大的賞賜。”下方的女子說完這話,略有些希冀的看著他。
他原本聽到這話有些譏諷的笑了,但又不好開口說什么,只能冷著臉道:“此事不要再提,該得的少不了你的,其他,你最好不要多了不該有的心思?!?p> “是,奴婢告退。”這個答案已經(jīng)得到過好多次,很顯然這一次并不意外,也未曾放在心上,只是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見手下已經(jīng)走到門口,那人忽然又開口道:“等等,既然來了,就再辦一件事情,今日西苑發(fā)生的所有事情,都要一五一十的傳話給安家,不要暴露出咱們,用安家在宮里自己的人傳?!?p> “奴婢明白,請主子放心。”說完這話,便靜立在那里等著面前的人接下來的吩咐,或是讓她回去。
“辦完不必來回話了,只管接著做你本該做的,西苑的事情不要再插手了?!边^了片刻,等自己的手下離開,這人才轉(zhuǎn)過身來,看著桌案上的東西,陷入沉思。
“小姐今日是怎么了?偏偏跟淑妃對上,誰不知道她如今正得寵,就算是跟安家小姐再好,也犯不上這樣?!庇癜戎逡缐m下了晚課,也不待她開口告訴她安菱的事情,便率先問道。
其實玉艾心里還是很替安菱可惜的,甚至是同情,但這并不代表她希望自己家的小姐為了維護安菱而惹怒寵妃。
“你以為,咱們還有機會出宮嗎?除了回府待嫁,往后就再沒機會出去了。既然要留下,我自然是要替自己謀劃的。”洛依塵這話有些詞不達意,聽上去并沒有回答完全玉艾剛剛的問題。
玉艾愣了愣,忽然想明白些什么,刻意壓低了聲音道:“謀劃什么?難不成,安小姐的事情,是,是......”
“當然是,跟淑妃對上,也是我要的結(jié)果。”洛依塵毫無愧疚的說著,淡漠的神態(tài)讓玉艾愣了一下。
“出不去了嗎?就算是這樣,又何必拿安家小姐作伐子?不是還有旁人嗎?安小姐是好人啊!”玉艾還是在糾結(jié)安菱到底是不是該死,其實對于洛依塵來說,并沒有什么該不該死,而是她死了對自己有沒有好處。
“宮里從來沒有善惡,有的只是成敗。你知道石凝霜為什么會中毒嗎?就是因為她天真的用自己在宮外的經(jīng)驗來想這個宮廷?!甭逡缐m還是淡淡的樣子,但說到石凝霜的時候卻是一臉嘲諷。
玉艾頓時覺得自己像個傻子一樣,這幾日小姐就在她身邊兒,但這么多的事情,她卻什么都不知道,明知故問道:“石凝霜的事情,也是小姐下的手?!”
“自然是我,但我卻不曾想到,向晚竟將這事兒真的往我身上推,她倒是淑妃的一條好狗?!甭逡缐m想到石凝霜今日的所為,也知道是那日石凝霜找了向晚拿藥之后,向晚告訴她此事乃洛依塵所為。
“這到底怎么回事?這幾日究竟都發(fā)生了什么?”玉艾怔怔的說著,不像是在意這個答案,而是想知道洛依塵到底都做了什么。
“我給石凝霜的藥自然是沒有問題的,但里頭多加了一味蘇合香,那日晚膳菜譜有蒸土豆,石凝霜當然會中毒?!甭逡缐m拿著茶杯用手把飄在上面的茶葉挑出來,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
玉艾整合了一下她的話,想了想,疑惑道:“蘇合香,蒸土豆。這樣的紅斑的確明顯,但只要用茶葉敷臉,不消半個時辰就能消了。小姐如此做,豈非給她留了后路?”
“可是她走這條路了嗎?向晚故意告訴她,是我給她的藥有問題,石凝霜雖說恨上了我,但同時也當真信了這話,以為這毒兩日之內(nèi)難除。”洛依塵譏諷的笑了笑,手指敲著桌面。
玉艾有些難以置信,她印象中洛依塵不會這么冒險,但是這一局里,向晚明顯是最重要的,若是一句話沒說,滿盤皆輸,故而開口問道:“所以,向晚才是這一局中最關(guān)鍵的棋子?小姐就不怕她違逆了你的意思,反而功虧一簣?”
“我怎會把籌碼壓在一個不確定的外人身上?原本蘇合香已然與土豆相克,而宮里配發(fā)的胭脂里又有一味香胰子,就算向晚發(fā)覺她用了蘇合香,拿了茶葉給她,香胰子一味若是敷茶葉還是會起紅斑?!彼貋碇斏鳎^不會用一個不確定的外人來掌控自己布下的局。
玉艾忽然有些害怕,驚疑的看著洛依塵,道:“石凝霜,淑妃,安菱,小姐這幾日都做了些什么?短短不到半月,小姐到底行了多少陰私之事?”
她在這房中待了不過幾日,外面已然是變了一番天地。玉艾忽然覺得,面前的人與往日里大不相同了。
玉艾本還想問若是這事被查出來怎么辦,但轉(zhuǎn)念一想,發(fā)覺石凝霜根本不敢把事情捅出去。因為她覺得洛依塵不會當著眾人給她下毒,其他的人也會這么認為。況且這毒幾日后才發(fā)作,她并沒有證據(jù)。
就算石凝霜告到上面也無妨,左右洛依塵下的毒轉(zhuǎn)了幾個彎,少不得有些太醫(yī)看不出來。到時候為了面子,他們也不會承認自己的醫(yī)術(shù)還不如一個小丫頭。
再退一步說,哪怕太醫(yī)查出來往上報,洛依塵只要說自己無心之失,大不了就是被趕回家,這反倒如了她的心愿。
“只有我手段陰狠嗎?可知要不是許佳瑩一早打點過,早就被我那二姐姐的眼淚淹死了。”她頓了頓,看著玉艾難以置信的衍生,又道:“還有蘇宜蘭,你可知道與她同院的秀女為何前日被遣回府?那是因為蘇宜蘭劃破了自己的臉誣陷她,讓她被向晚杖責,就算沒死,也少不得錯過殿選,便自己報了惡疾?!?p> “可是,小姐,你是注定能入宮的,又何必跟她們計較?來的秀女半百還多,如今剩下的,左不過三四十了。”玉艾嘆了口氣,她在這房中安然度日,卻不代表她看不到外面發(fā)生的事情。
洛依塵仍舊一臉淡然的看著她,語氣卻并不像剛剛那般平淡道:“你有沒有想過,入宮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他們都在逼我,都在替我決定我的人生。如果,沒有那道圣旨,我如今只等著允之來提親了!”
想了想,玉艾似乎堅定了一個決心,直直的看了洛依塵一眼,一本正經(jīng)的道:“小姐做的,向來都是對的,奴婢無權(quán)置喙。既然小姐決定在這宮里活下去,奴婢心里便是再不喜,也會做自己該做的。”
這一日倒是過得格外充實,就連皇帝,也覺得少有的焦頭爛額。直到四更天,養(yǎng)心殿里還是燈火通明的。
原本他將安成嚴調(diào)任京城,為的就是收了他的兵權(quán),如今倒是好,自己的女人把人家的女兒弄死了,要是還想按原本的意思,給安成嚴個三品京官也就罷了,現(xiàn)下若是在這樣,倒顯得像是他忌憚安家,刻意為之。
皇帝此刻恨不得把淑妃和向晚一樣,亂棍打死算了。但事關(guān)皇家體面,總沒有弄死一個官家小姐,就讓皇帝的女人賠命的道理。便是皇帝再惱怒言氏的所為,也不能丟面子。
思前想后,皇帝終于還是決定,安成嚴的官位再加一點,算是補償給他的。但是言氏,絕對不能因此事過于重則,左右是一兩個月再復位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