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的事兒,鬧得亂哄哄的?;实郯阉械呐哦季酒饋砹耍丛陂L春宮的院子里打板子,打完了板子,就全都扔到慎刑司去了。奴才們趕走了一批,又從其他地方重新調(diào)回了一批。
一想到皇后和太后辦的這個事兒,皇帝也升出了些不滿。上官馨寧受傷是那個奴才的錯,跟鈺嬪有什么關(guān)系啊?即便是鈺嬪愛惜奴才,愿代奴受過,那板子也不能真叫人打下去啊!
新來的奴才們伺候得的確比上一批太后安排的那些人要精心,洛依塵在這些人剛來那日就給這些人訓(xùn)了話。
院兒里跪了四個宮女,八個太監(jiān)。洛依塵坐下之后,也沒有叫起,只讓那些奴才都繼續(xù)跪著。直到她一盞茶喝完了,又吃了些點心,看了那么一會子書。約莫著有半個時辰之后,方才叫起。
“你們起來吧?!甭逡缐m面無表情,那些奴才早就跪得雙腿都麻木了,一個個跌跌撞撞的從地上爬起來。心中不由得想著,是哪個殺千刀的說的,鈺嬪好說話?這第一天來了就罰跪,也叫好說話?
“你們都是什么情況,又打著什么算盤,相信你們自己心里都有數(shù),我也不多問。既然皇上把你們賞給了我,你們好歹也要叫我一聲主子。平日里,只要你們各司其職,做好了自己手頭上的事兒。像個奴才的樣子就夠了,私底下怎么樣我沒興趣管?!甭逡缐m言道。
洛依塵知道,所謂心腹忠仆,一個就夠了。剩下的,就是可以用利益驅(qū)動的。她從不指望著幾句話就能收服一個人,如果你不會因為幾句話就對別人忠心耿耿,那也就不要指望著別人能因為你幾句話,就對你掏心挖肺。畢竟這個宮里,誰也不是傻子。
“我知道外頭風(fēng)言風(fēng)語很多,我這里的情況,也不多作說明。你們自己都長眼睛了,那就認認真真的看著吧。等看明白了之后再做決定。至于那些站在背后的人,回去告訴她們:時侯到了,開鑼看戲吧。”說完話,便揮手叫他們下去了。
洛依塵此刻笑得很溫柔,十四歲的女孩,面容還沒有長開,仍然帶著這個年紀的天真,卻又融合著一些不附和年齡的殘忍。
“呵呵,倒跟我叫上板兒了!”太后收到消息之后,氣得直笑。開鑼看戲?這個鈺嬪,也太狂妄了。
“嗯,總算開始爭了嗎?”陳子離在南苑,坐在樹下,微微瞇著眼睛,往皇后的坤寧宮看過去。
一個月過去,除了長春宮里的人不得不安分守己的閉門思過,這些日子后宮里沒有人能睡個安生覺,璟貴人終于要封嬪了。
璟貴人是姓上官的,自然也是太后的人,這一點,就是傻子都知道,皇帝又豈會不知?如今決定給她提位分,定然跟寵愛搭不上邊,至于是為什么,除了皇帝誰都不知道。
洛依塵在知道了璟貴人封嬪的事情之后,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上官家的女人,果然,都不簡單?!?p> 如今的長春宮和冷宮是一樣的,皇帝除了在第一日來過,整整一個月,再不曾踏入他親筆題寫的踏枝門。
整個長春宮,奴才處置的差不多,如今的一個比一個老實,主子又在受罰,除了每日有人去御膳房領(lǐng)飯,后宮里的人幾乎要忘了還有長春宮這樣一個地方。
“小姐,皇上什么時候會解了禁足?難不成小姐真的打算在這長春宮關(guān)起門過一輩子?閉門思過可不是這個思法兒?!庇癜瑢垟[在桌子上,看著眼前的飯菜,她忽然有一種又回到了洛府的感覺,這樣的分例連答應(yīng)的都比不上。
洛依塵吃了一口菜,放下筷子看著玉艾道:“我曾以為我可以不爭不搶的平安過一輩子,甚至,我以為安菱是我手里最后一條人命,但他們還是沒有給我這個做好人的機會?!?p> 玉艾看著她不說話,這次的事情,可以說是無妄之災(zāi)。如果安菱是無辜的,那么今時今日的洛依塵,同樣也是無辜的。也許,她們都是擋了別人的路,才會落到如此境地。
“會不會在長春宮里蹉跎一輩子,這一點,我比你清楚。但現(xiàn)在,我需要時間,來治好自己的耳朵,還要學(xué)著怎么爭寵?!甭逡缐m說著,忽然笑了,既然要爭寵,就要從現(xiàn)在開始,學(xué)著做一個寵妃。
“要很久嗎?”玉艾握住她的手,看著她垂著眼眸笑,只覺得嬌柔嫵媚,卻沒有半分感情。這才是爭寵,牽扯到感情是永遠爭不來寵的,那只能靠施舍,靠人心。
洛依塵沒有將手抽出來,仍是垂著眼道:“放心,不會很久。我如今想要的,是封妃,是安生的日子,只要這些,應(yīng)該不難?!?p> 直到如今,洛依塵要的依舊是這些簡單的事情。她的確恨極了上官家,但也不至于一定要鬧到玉石俱焚兩敗俱傷的地步,如果她們就此罷手,也許所有事情就這樣結(jié)束了。
但這所謂的簡單,放在后宮就是最難的。除非,皇帝徹底厭棄了她,打入冷宮。然而洛依塵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她還在期盼有朝一日可以有平淡如水的日子。
又過了半個月,玉汐身上的傷也養(yǎng)的差不多了??粗l(fā)沉穩(wěn),就連玉艾都覺得,自己的妹妹這回兒是用半條命換了個教訓(xùn),也算是徹底長大了。
只是,玉艾有些擔(dān)心,玉汐如今的性子,愈發(fā)與洛依塵相似了。她開始認字,開始學(xué)做針線,以往那個被小姐慣壞的丫頭,一夜之間,變成了第二個小姐。
“主子,淑妃來了?!痹l忽然進門報了一聲,她實在擔(dān)心,淑妃今日不知因何而來,若是再鬧起來,長春宮第一個討不來好。
“終于還是忍不住了,咱們的淑妃娘娘,還真是個急脾氣?!闭f完這話她便走到了院子里,真是難得,宮里還有這么蠢的人。
見淑妃進來,洛依塵便笑著開口道:“淑妃娘娘真是清閑自在,如今還有空來臣妾這長春宮,莫不是少了一個洛依塵,又有旁的人來分娘娘的寵了?”洛依塵也不行禮,讓舊坐在那里看著淑妃。
是淑妃自己將帶來的奴才都遣到了外面,就為了能好好擺譜找樂子,她哪里能想到洛依塵這么狂妄,連面子功夫都懶得做了。
淑妃冷笑了一聲,道:“不勞鈺嬪擔(dān)心,洛依塵,你以為你現(xiàn)在還是那個得寵的鈺嬪嗎?一個失了圣心的嬪,不過和那些丫鬟差不了多少。只是本宮今日來探視,少不得問一句,鈺嬪如今這耳朵聽得還清楚嗎?”
皇帝那日走了以后,王逸卓果然去找了太醫(yī),只是對于當(dāng)時的情況,太醫(yī)并不敢下重藥來醫(yī)治,治不好是皇上自己下手太重,與他們無關(guān),但若是治死了,就算鈺嬪再不得寵,見如今王逸卓還肯親自跑一趟太醫(yī)院的架勢,他們也討不到好。
如此一來,沒有太醫(yī)肯下狠藥來治,大多還是開一個差不多的方子,將藥量減半,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洛依塵如何不知他們的心思,親自看過藥方,讓玉艾抓藥的時候?qū)⑺幜糠藘杀叮戎疤t(yī)開的方子還要狠,雖說這般做可能會受罪,但卻可以盡快恢復(fù)。
但是藥三分毒,她下了重藥,少不得會對底子有損害。此刻的洛依塵卻是不在意這些了,都已經(jīng)這樣了,還能差到哪里去呢?
如今聽到淑妃幸災(zāi)樂禍的話,洛依塵也不惱,再用不了一個月,她就徹底好了,到時候,也該這些落井下石的人付出代價了。
“娘娘教訓(xùn)的很是,臣妾也這樣覺得,只是一個青樓出身的妃,又比臣妾金貴多少呢?”洛依塵從來沒有把淑妃放在眼里,這就是后宮里一個活靶子,走到哪不被刺兩下都不舒服。
淑妃最恨的就是自己的出身,這會兒也不再裝模作樣,直接對著洛依塵道:“鈺嬪可想過今日這話傳到皇上耳朵里的結(jié)果,鈺嬪以為自己這輩子還出的了長春宮嗎?”
“不敢當(dāng),娘娘這話說的,臣妾卻是覺得,若是這話傳到皇上耳朵里,臣妾是該離了長春宮,往無梁殿去了。只是,娘娘敢讓這話傳到皇上耳朵里嗎?”洛依塵笑著說完,直直的看著淑妃,就這么個蠢女人,能活到今日也很是難得。
淑妃的確不敢讓今日的話傳到皇帝耳朵里,只能咬牙切齒的冷笑道:“鈺嬪果然是伶牙俐齒的很,本宮一早就見識過,今日來,也不是想跟你斗嘴的,只是來瞧瞧,這長春宮可還缺什么使用,若是缺了什么,只要鈺嬪來求本宮,一切好說?!?p> 她不過是在擺勝利者的姿態(tài),但說起來,勝利的人根本不是她,甚至跟她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洛依塵實在想不通淑妃來這一趟是為了什么,只是為了說這些有的沒的,找樂子嗎?
二人正說著,便聽到元琹又來報,說是李昱欣帶著皇帝的口諭來了。一聽是奉了皇帝的口諭,淑妃也不敢再張狂,誰知道是個什么旨意?
“皇上口諭,撤回長春宮外侍衛(wèi)?!崩钍险f完,就看到洛依塵跪在地上皺著眉,一言不發(fā),便又重復(fù)了一遍。
很顯然,李昱欣看不懂洛依塵的表情,她只知道,皇帝這幾快兩個月后悔的很,早就想撤了長春宮的侍衛(wèi),但又覺得沒面子,才拖到今天,故而道:“鈺嬪,皇上這是解了你的禁足,還不謝恩嗎?”
“臣妾洛氏,謝皇上恩典。侍衛(wèi)雖撤,禁足未解,臣妾定當(dāng)恪守己身,閉門反省?!甭逡缐m并沒有直接拒絕,她也沒這個膽量,但是這么快就解了她的禁足,并不是好事,至少她還沒有準(zhǔn)備好,走出長春宮。
至于這一番話,皇帝知道了就算再生氣也沒有辦法,他沒說解禁足令,洛依塵這般做頂多就是個賭氣不識趣,算不上抗旨。李昱欣瞪了淑妃一眼,淑妃也不行禮,只是同樣瞪了洛依塵一眼便離去了。
“娘娘請進屋說話,沒得站在這里,叫人非議臣妾的待客之道了。”洛依塵站起身,笑盈盈的將李氏領(lǐng)進內(nèi)室。
李氏不明白,為什么洛依塵此刻笑的這么開心,如果說是因為皇帝解了她的禁足令,那么她就不應(yīng)該說出那番拒絕的話。但如果不是,李昱欣的腦子就想不過來了,難不成禁足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