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府,洛華安手里攥著一摞銀票,不知該說些什么。不久前,他剛剛聽到了一個極好的消息,但還沒來得及笑出聲,便又聽到了一個意料之中情理之外的消息。
他的三女兒,不日加封皇貴妃,本朝連上追封在內(nèi)的頭一位皇貴妃??!皇十二子出生就被賜了名字,這也是天大的恩寵。就算洛華安再怎么寵辱不驚,不打算在洛依塵身上榨出半點兒好處,聽了這話也只有樂的份兒。
畢竟,皇后的父親可是封了國公爺?shù)?,就算皇貴妃低了這么一頭,但憑著皇上的寵愛,家中也該有加封。哪怕是僅僅給她自己做臉,那也該抬舉娘家。總不能皇后的父親是國公,皇貴妃的親爹才是個四品小官兒,這個官位的,又久久待在京里,不回云杭,手中無半點兒實權,給人家崇國公提鞋都不夠格。洛依塵就算不認這個爹,不認自己姓洛,也不能不要自己的臉面。如是想著,洛華安嘴角才一揚,門就開了。
來的人倒也言簡意賅,蒙著臉,給了他這一千五百兩的銀票,也沒多說什么,只說不必讓他做夢,皇貴妃根本不認他洛家。
大半夜的,洛華安恨不得沖進宮里去問問他那個不要臉的三女兒,這事兒于她又有何益處?他洛華安怎么就養(yǎng)了這么一個鼠目寸光的傻閨女?
而此刻的宮里,洛依塵也同樣想沖出宮去宰了洛華安那個老匹夫?;噬蟿倓倎砹顺星瑢m,給了她一份莫大的恩典。但這恩典于洛依塵而言,那是給誰都好,就別給她。哪怕把后宮所有妃嬪的父親都封了國公,也別給她這個恩典。但偏偏,皇帝就是看中了這個會看眼色的老丈人,大筆一揮,明國公府四個大字用不了幾日就能掛到洛府門前了。
不光這圣旨嚇懵了洛華安,隨著封林氏誥命的圣旨把才回京沒住幾日的林老太太也樂懵了,封其亡妻楚氏的圣旨倒是平平淡淡,畢竟,楚鈺瓊不能從地底下爬出來指著皇帝的鼻子罵。想當年,這也是許諾了為妃為嬪的,如今一道圣旨,便成了丈母娘,楚鈺瓊幸而是死了,否則不死也能被氣死。
“皇上賞了這好些料子,小姐挑挑,若有喜歡的便拿去內(nèi)務府裁衣裳。剩下些不喜歡的留著賞人便是了,總別浪費了?!庇癜瑤е鴮m女捧了一些料子進屋,昨兒洛依塵才封了皇貴妃,大典也行了,如今算是名正言順與李氏同理六宮了。
洛依塵看也沒看,放下手中的賬目,道:“你去挑就好了,這些事情不必問過我。至于花色和樣子,你盡管照著皇上喜歡的挑揀便是?!?p> 玉艾使了個眼色讓文佳帶人都出去,又將門關上,這才道:“到底是皇上的心意,小姐不去看看終歸不好。再者說,咱們也不差幾件兒衣裳,為的還不是皇上看了高興?!?p> “我已經(jīng)盡力討好了,到底還要我做到什么樣才算是夠了?為了冊立皇貴妃的事情,他替我在宮里樹了多少敵,我如今還要曲意逢迎不成?封了洛華安做明國公,你知道如今朝廷里都說什么嗎?如今說狐貍精都算好聽的了!”洛依塵筆一擲,墨跡便染了案上的白紙。
“小姐有什么想不開的,皇上這樣做還不是為了讓小姐一心一意依附于他。若是這樣還不肯給他面子,來日不定怎么樣。況且,洛家到底也是小姐的娘家,不給加封,小姐的面子往哪擱?”玉艾苦口婆心的勸著,她很明白,洛依塵嘴上說著,心里罵著,但做起事來,不會太過分。她不敢,莫說只是皇貴妃,就算是做了皇后,她也不敢真的不給皇帝面子。
果不其然,洛依塵半響無話,終于還是對玉艾道:“罷了,聽你的,去就去吧?!彼缃駴]法兒同皇帝爭,沒法兒同朝廷上的眾臣爭。
“奴婢連近日內(nèi)務府做好的成衣都一并拿來了,小姐一起選選。過幾日外頭的命婦估計會跟蒼蠅一樣湊過來,小姐萬不可失了禮數(shù),再讓她們拿出去說嘴?!庇癜f罷,走去開了門,復又讓那些拿著料子的宮人進來了。
洛依塵正翻看著宮女手中端著的料子,起先還好,翻了一會兒便皺起眉頭來?;实圪p的料子自然都是極好的,只是花色樣子,無一不是艷麗的。若單是這樣也便罷了,偏偏里頭有些是紫紅色,有些是比明黃色淺一些的顏色。
明黃色與正紅色都是只有皇后能用的,皇帝這般所為,不只是個什么意思。她此刻是拿不準的,卻也不能直接開口問。
玉艾不是不明白事理的人,眼見著洛依塵要發(fā)火,趕忙隨手挑了幾種,便讓人回去了。送料子的宮人走了之后,洛依塵心里更是煩得慌,哪怕她不想現(xiàn)在就跟皇后拼個魚死網(wǎng)破,如今看來也是不行了。皇帝這意思擺在這里,她就是再伏低做小也不可能讓皇后毫無戒心。
狠狠地將手中的茶杯摔到地上,真不知何時得罪了皇帝,這些年了,時時刻刻都在給她創(chuàng)造麻煩。
圣旨親選,全天下都知道洛府的女兒小小年紀就會勾引男人,還未入宮就成了眾人巴不得除之而后快的人。
未侍寢封嬪,入宮不到兩年封妃,母家不過是個四品官,連個孩子都沒生。如此這般,也不怪眾人都說她是專房之寵,更是恨得人牙疼。
宮變受驚,皇帝直接下旨入住養(yǎng)心殿偏殿修養(yǎng),就算這事根本與她沒關系,甚至她都不在宮里,卻仍是被不少人惦記上了。
回宮之后便罷了,直接下旨封貴妃,衣裳還未趕制齊全,便又封了皇貴妃,這般晉封速度,除了狐媚惑主,沒有人能想到別的詞了。
這一樁樁一件件,洛依塵此刻恨不得將此刻坐在養(yǎng)心殿里的皇帝碎尸萬段。她只想安分一點,守著個小院過日子,這有錯嗎?如果沒有入宮,她此刻必定在王府的棠園中,喝茶賞花,何其悠閑!都是皇帝,一步步將她逼到這個份上了。
“玉艾,你去坤寧宮,就說本宮明兒身子不爽,不去請安了?!彼胍约簱诉@個名兒,若是不借著這機會好好出出氣,豈非辜負段凌燁的一片好心了。
“小姐,這,不太好吧。才剛晉封就不給皇后面子,只怕來日有的麻煩?!庇癜傆X得自家小姐以往不是這樣的,今日也是奇怪,竟要做這種當眾打皇后臉的事情,瘋了,真是瘋了。
“我就是要讓人知道,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日子我過夠了,況且,這也是那位的意思?!彼枰粋€人,一個沒有外戚勢力的寵妃,他要讓人覺得這個寵妃是他的軟肋,這樣那些人就不會把主意打到別的地方去。
只要他一味維護,這個女人也足夠配合,那么朝野上下都有了談資,諫言的人也會格外關注,如此,在那些看不到的地方,他便可以施展手腳,怎么做都行了。
“奴婢這就去,小姐可真要這樣做?這名聲,想來是一輩子也好不了?!庇癜€是擔心,畢竟皇后的位置擺在那兒,就算不得寵也是輕易不該得罪的。
“這樣做皇上會很滿意的,恃寵而驕,這不就是他想要的嗎?”她隱忍多年,如今既然走到這一步,也無須隱忍了,事情都已明了,無論她是否愿意,都會有人將她的名聲推到那里,既然如此,還不如自己動手。
冊封之前,宮里的妃嬪洛依塵算是見了一個遍。話都是一樣的話,宮里人也不少,要是個個都換著花樣來,怕是不用等到冊封,洛依塵就能被她們煩死。
“皇貴妃吉祥,皇上今兒命奴才把這新進的茶葉都拿來,請娘娘先挑,挑剩下的再往養(yǎng)心殿送呢!”王逸卓跟著玉艾進了里間,笑著讓手底下的人把東西拿進來。
“這可怎么使得?哪有本宮挑剩下的再給皇上拿去的理兒?王公公快莫要在這里打趣了?!甭逡缐m不是不會說話,這會兒說話王逸卓瞧著也很是妥當。
見洛依塵有眼色,王逸卓心里也高興,總不至于讓他們伺候的人日日提心吊膽,故而又添了幾分笑意,道:“奴才哪敢打趣娘娘呀?這可是皇上心里想著娘娘,又怕娘娘吃不慣去年的陳茶,這不,剛一得了新的,趕不及就叫奴才送來了。”
洛依塵順著王逸卓的話,接道:“還是公公會說話,既如此,便放下挑挑,公公也莫急著走,待會兒本宮略拿些,這其余的還要勞煩公公帶回去。”
“好說,娘娘瞧瞧,這個是峨眉山的霧里青,又叫峨蕊,最是清爽。”王逸卓命人把茶葉送到洛依塵面前讓她細看,專門挑了那最好的。
“公公說好,本宮自然信的,便留下二兩可使得?”洛依塵雖不在乎自己得了什么好茶葉,但王逸卓跟著皇帝這些年,見過的世面總比她多。大抵也是因著王逸卓是皇帝的人,不會拿什么越了制的茶葉害她,這才是想都沒想就順著說。
王逸卓今兒也算是伺候的得心應手,又接著道:“自然使得,這是日鑄雪芽,今年進上的不過就一斤罷了,皇上特意吩咐,叫先送一半來,若是娘娘吃著好,養(yǎng)心殿還有。”
“既是皇上賞賜,還要公公替本宮謝恩的?!敝x恩,謝恩,洛依塵這兩天已經(jīng)數(shù)不清自己謝了多少次恩了。
“娘娘還別急著謝恩,后頭還有呢!”王逸卓諂媚的笑了笑,又接著道:“碧潭飄雪六兩,舒城蘭花六兩。這兩樣可是連養(yǎng)心殿都沒多的,皇上只道娘娘必是喜歡,便全叫帶來了?!?p> 洛依塵聽了這話,又一再推辭謝恩,磨嘰了許久王公公方回養(yǎng)心殿復命,玉艾送人出去,回來便見洛依塵對著一桌的茶葉犯難。
王逸卓走出承乾宮的時候也是難得的心情舒暢,想當初,他最不愿接的便是伺候這位的活。但自打洛依塵回宮之后,王逸卓忽然就愿意往承乾宮來了。許是這承乾宮的風水好,但凡是住進來的,都封了皇貴妃??粗约菏掷锏暮砂?,王逸卓忽然覺得,以后要多來幾趟承乾宮了。
“這樣多的茶葉,哪里用得了?”一邊嘟噥,一邊用手拈著幾根茶葉玩,只把玉艾看得笑了出來。
玉艾收拾起桌上的茶葉,皺著眉道:“皇上這是有什么好東西都緊著往承乾宮送了,這么好的茶葉,若是拿出去待客便是可惜,又叫人覺得咱們輕狂。可若是自己吃,多半是真的要剩下?!?p> “可不就是這個理兒嗎?不過今兒送來的茶也的確都是好的,便說這舒城蘭花,形似蘭草,泡后如蘭花開放,特有蘭花清香,光聞著也清爽。”洛依塵說到一半,頓了頓,又接著道:“別說是這金貴的舒城蘭花了,就是那日鑄雪芽,進上也不過才一斤罷了。皇上倒是真舍得,送了半斤來?!?p> 玉艾見洛依塵跟一旁的文佳都伸手要抓茶葉,趕忙拿走,道:“你們倆可別在這里暴殄天物了!聽宇文成說,碧潭飄雪,拿水這么一澆,白色的茉莉就浮在面兒上,綠茶葉沉在杯底,端的是好看。如此好茶,竟便宜了你們這等俗人?!?p> 文佳一臉不高興的看著玉艾,道:“玉艾姐姐最摳門了,這么多茶葉,讓我們玩玩兒怎么了?反正又喝不了?!?p> 洛依塵見到手的好東西又沒得玩,也跟著道:“這么多好茶,就算是拿來待客也是喝不完的,我們倆是俗人,你就留下點兒,讓我們折騰折騰?!?p> 見這主仆二人總是沒個正經(jīng)事,玉艾收起東西,道:“我的小姐,你就省省心別揪著茶葉不放了,各宮妃嬪送來的賀禮你還不曾看呢!”
那賀禮堆了滿滿一庫房,洛依塵聽罷便不肯去看了,說是要等過幾日,所有人都送完禮再一起看。玉艾拿她沒法子,只能先自己核對入冊。
冊封的典禮是遵循先帝淳熙皇貴妃冊封典禮來的,什么也不多,什么也不少。禮部如此做,誰也挑不出毛病來。冊封之后,便是外命婦入宮。說起來早已在典禮上拜見過,但這些功勛之家的夫人總要再進宮恭賀一番,來表達自己的尊敬和重視。
玉艾推門進來,對洛依塵道:“小姐,英國公夫人帶著小姐來請安了?!碑斎?,也有許多人,是為了帶著自己家的閨女進宮,在皇貴妃面前混個臉熟,來日里也能討一門好親事。英國公沈家,顯然就是打的這個算盤。
“英國公家的?皇上待會兒還說要來,趕緊叫進來打發(fā)了算完。”洛依塵放下手里的東西,看了門口一眼,不耐煩的說著。
沈夫人才剛一進門,立刻拉著一旁的女兒給洛依塵行禮,道:“給娘娘請安,這是小女如寧。”
“夫人快起來,玉艾,給夫人和沈小姐賜座?!甭逡缐m跟沈家無冤無仇的,今次見了,到底還是做了個好人。沈家同上官家半點兒姻親往來都不曾有,之前見的命婦小姐,家中總有親朋故舊跟上官家有牽扯,應承之間難免尷尬,倒是這沈家,旁支親眷少得很,想有牽扯都連不起來。
喝了口茶,還沒聽沈夫人開口,洛依塵只能一臉和善的問道:“沈家妹妹生的真是好看,叫本宮都無地自容了,不知如今可有了人家不曾?”
沈夫人聽得這話,也是笑笑,道:“這倒不曾,她父親嬌慣的很,還未曾議親,倒是叫娘娘見笑了?!?p> “這有什么好見笑的?本宮聽說沈家妹妹還是個才女,如此有才有貌的,便是誰也舍不得她出閣了。若是妹妹不嫌棄,叫本宮一聲姐姐也是使得的?!边@話明擺著就是試探了,沒準兒這英國公就是打算把閨女送進來呢!
見沈如寧只是眼觀鼻鼻觀心的不說話,還是英國公夫人開口道:“這孩子靦腆,娘娘別見怪?!?p> 玉艾此刻也得了消息,忙進里間對洛依塵道:“娘娘,圣駕就來了,是不是要準備準備?”她一早兒就看出洛依塵懶得應對,但皇帝不來,她也沒法子,如今總算是到了。
沈夫人聽得此話,自然明白自己該走了,忙道:“既然是皇上來了,臣婦就先回去了,改日再來給娘娘請安?!?p> “夫人才來就要走,倒是本宮待客不周了。改日夫人盡管來坐坐,也省的本宮總是惦記今日招待不周?!甭逡缐m起身送了一下,英國公夫人推脫了幾句,便賓主盡歡的走了。
沈家勛貴之家,也求不著洛依塵什么,不過就是進宮表現(xiàn)一下自己的重視,說白了還是給皇帝看的,既然皇帝都來了,他們也沒打算把自己的女兒賠進去,自然走的開開心心。
沈夫人一走,皇帝剛好進門,正瞧見剛剛出去的英國公夫人和沈如寧,隨口問道:“剛剛走的是英國公沈家的?怎么見朕來了就都走了?”
洛依塵也是隨口答道:“外命婦入宮哪有隨意見皇上的道理?莫不是皇上惦記人家的女兒了?”
“鈺兒真是愈發(fā)的小氣了,莫不是這幾日跟瑾瑜走得近,把這小性兒也學了個十足十?!被实垭m是嘴里說著洛依塵小氣,但臉上的笑意連王逸卓都逗笑了。王逸卓有眼色的退到了屏風后頭,不摻和兩個人說話。
“皇上這話偏頗了,臣妾素日里使小性子是常有的,還不是皇上慣出來的。只是貴妃娘娘那邊兒,確是宮里難得識大體的了。今兒臣妾去的時候太醫(yī)正好診脈,說是胎像穩(wěn)妥。如今都快五個月了,皇上多去瞧瞧,娘娘定然也高興?!甭逡缐m笑著,仿佛就是大度到這個地步的賢惠女子。
皇帝一聽這話就笑了,道:“這是又趕朕走了?之前你懷孕,便趕著朕往瑾瑜那兒去,如今你出了月子,瑾瑜懷了孩子,還趕著朕往鳳鸞宮去。剛剛瑾瑜還說讓朕過來多陪陪世文,干脆朕撕成兩半,你們兩人一人一半得了?!?p> 洛依塵并沒想到李昱欣會讓皇帝來她這里,原以為照李氏的性子,這會兒該勸皇帝雨露均沾才對。只是細想之下,李氏如此做也并非沒有道理。雨露均沾,便意味著將來會有更多的人來分恩寵。但洛依塵的恩寵擺在這里,再多又能怎樣,反正這李氏已經(jīng)有三個兒子了,如今宮里誰都不敢說生男生女都一樣的話,偏李氏就敢。洛依塵恩寵再多,又能怎樣?
況且,李氏勸著皇帝多來承乾宮,這可是后宮里唯一一個把話說到皇帝心坎兒里的。哪個都不希望洛依塵得寵,哪個都巴望著洛依塵倒臺,也只有李氏,希望承乾宮的洛氏獨承乾坤恩露。
“皇上去看過貴妃娘娘了?到底不是二十多歲了,就算胎像穩(wěn)妥,也該多注意些。臣妾如今宮里用不著這兩三個太醫(yī)看著,皇上可否給臣妾做個人情,讓他們?nèi)ニ藕蛸F妃娘娘?如此,皇上也安心不是?”洛依塵想著,自己宮里的三個太醫(yī),殷正帶著兩個副院判都恨不得常駐在這里,傳出去也少不得閑言閑語,不如給了李昱欣妥當。
皇帝想了想,他雖說一個月有二十來天待在承乾宮,殷正給他診脈也大多都在洛依塵這里,但畢竟還有去鳳鸞宮的日子。況且李氏年紀也不小了,派個太醫(yī)過去也是給李家的恩寵,便道:“鈺兒想的妥當,趕明兒便只把殷正留在你這里,其余的兩個,都看著瑾瑜去。整天舞刀弄槍的,朕也不放心她?!被实垲D了頓,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道:“聽殷正說,你這兩年又添了心悸的毛病,倒是怎么回事?”
洛依塵沒想到皇帝忽然提起這事兒,殷正是跟她提過幾次,但都被她以沒什么不適給搪塞過去了,沒成想殷正就這么給皇帝說了。怔了一下,才道:“也不是什么大病,平素也沒什么感覺,皇上莫聽院判大人唬人?!?p> “殷正是不是唬人朕能看出來,若是一味的不肯吃藥,殷正怕是也保不住你活到頤養(yǎng)天年的時候?!贝蟮质且蛑逡缐m不拿自己身子當回事不是一日兩日了,皇帝顯然有些生氣。
“臣妾比皇上小十六歲,這會兒看著是青春年少,待到了四五十歲,皇上可還愿對著臣妾看?倒不如順其自然,皇上記住的,還是臣妾最好看的時候?!甭逡缐m說罷,垂眸淺笑,倒是半分沒把生死放在心上。
洛依塵的確不在乎自己能再活多少年,就算讓她明日死了,也沒多少遺憾,但既然能活,她也不會自己尋死?;畹狡呃习耸帜茉鯓??到時候一臉的溝壑,走路都是一步三搖的,想想就讓人覺得丑陋,洛依塵從來不想活那么久。
皇帝被她這話說愣了,他還從來沒聽過有人說這話,便是李氏這成日里上戰(zhàn)場的,也希望自己能長命百歲,頤養(yǎng)天年。
“皇上,臣妾不想活那么久,只想活到皇上厭倦臣妾的那一日。臣妾最經(jīng)不得冷落,皇上若是哪一日不想看見臣妾了,臣妾早一日消失,如此,也算是一輩子的恩寵了。”洛依塵話說的比誰都好聽,她活到什么時候,想來也不是看皇帝的恩寵。
王逸卓一直站在屏風外頭,聽著兩人說話,這話是他聽到的最討巧的話了。后宮里哪個女人都會說,想要一輩子的恩寵,但從沒人說自己只想活到皇帝厭倦的時候。這話看著尋常,但皇帝此刻就是愛聽,王逸卓搖搖頭,心道皇帝是徹底被承乾宮這位絆住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