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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記清歡

第十四章 漏夜霜鐘啼破夢

猶記清歡 有事冷宮找朕 4761 2019-06-15 11:34:00

  中慶府城破,是所有人都未曾想到的事情。此刻坐在慈寧宮里的眾人,有的睡眼朦朧,有的眉頭緊鎖,總之,沒一個能有昨日宮宴上的舒心。

  洛依塵很顯然是那個睡眼朦朧的,她甚至是被陳子離吵醒的,中慶府的軍報,先是到了瑞王府,而后又到了定國將軍府和裕王府。而慈寧宮,還是被陳子離帶來的消息驚醒的。

  “中慶府的魏家是飯桶嗎?好好地,如何就城破了?魏家老大戰(zhàn)死,魏國公瘋了,魏家這是都不想活了嗎?”洛依塵揉著眼睛,罵著魏家無能。

  陳子離看著她一臉不爽的樣子,也沒辦法,誰半夜被吵醒能有好臉色?只能道:“魏傳利戰(zhàn)死,魏傳生未得將令,前往支援,已然音訊全無。魏國公上了年紀,一時間支撐不住也是無話可說的事情?!?p>  世宇皺著眉,揉了揉有些發(fā)疼的太陽穴,道:“此刻也只得另派將領前去,此事不可耽擱,母妃早下決斷?!彼@話看似是說給洛依塵聽得,但是在場的人,除了洛依塵,才是真正要聽這話的人。

  陳子離明白,阮歡也明白,只是他們正要開口的時候,段凌肅也進來了,打斷了眾人的思路,嚷嚷道:“寧國怎么就給攻進來了?這是怎么回事??!”

  他衣衫不整的樣子倒是將洛依塵嚇得一愣,道:“衣衫不整便入宮,你當慈寧宮是你后宅呢?”

  “此刻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且先想想,從何處調兵,派何人支援。”陳子離生怕洛依塵被吵醒的怒氣發(fā)到段凌肅身上,再給打起來,那今兒是真有戲看了。

  “阮將軍如何看?”洛依塵見了段凌肅也算是清醒了,調兵的事情,如今阮歡比她清楚,她這個人,才能素來都是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蕩,但是她寧可問,也不會自己動手搞得一團糟。

  阮歡定了定神,道:“中慶府地處南疆,離得進的城鎮(zhèn),若是要調兵,當屬靖州和瀘州?!彼f罷,看向陳子離。

  “靖州在東,瀘州在北,若論路程倒是相差無幾?!笔烙罱又f了這么一句,又道:“十八叔以為,可否從兩處同時調兵?!?p>  “兩處同時調兵并非不可,只是,誰來調?”說罷,瞧著洛依塵欲言又止,便道:“想來咱們如今都奇怪,為何魏家驟然失土,到底是技不如人還是內奸作怪。這些咱們都不知道,若要兩處調兵,兵符必然要交給兩個人,否則一來一回,還沒到中慶,主將已然累的半死?!?p>  “那派兩個人去不就完了?”段凌肅聽到這里,恨不得把陳子離的腦袋掰開,這么明顯的事情,他居然想不到。

  洛依塵本就在氣頭上,手里的鐲子立時砸了出去,碎在段凌肅腳邊,罵道:“派兩個人?上哪找兩個確定不是內奸的武將?你怎么不說把你派過去呢?或者干脆我去,太后總不是內奸。”

  “定國將軍的忠心,我是信得過的,朝中武將,多是駐守西北多年的,驟然南派,反而吃了水土不服的虧?!标愖与x頓了頓,抬頭看洛依塵,見她好像已經明白接下來要說什么,才道:“我與將軍同去,將軍去靖州,我去瀘州,調兵在慶遠集結。魏家老四如今已帶著殘部守在慶遠,但愿還趕得上?!?p>  洛依塵知道此刻陳子離和阮歡都是非去不可,只能道:“如此安排很是妥當,將軍換下魏家四子,讓子離將他們護送回京,是否有內奸,總要問問他們才清楚?!睂巼@次并非御駕親征,只要不是慕容璟親自上陣,阮歡必然還能支應住。

  “也好,魏家此刻是應當回京,若是家眷還在,我便一起將他們帶回來。只是,將軍盡量抵擋,能否奪回中慶且不說,保住慶遠是第一位的?!标愖与x思索著,阮歡晉升速度快,就算寧王知道有這個人,想到要了解他也很難。但是寧王必然是了解過其他人的,派李老將軍過去,還不如阮歡能在一開始占便宜。

  陳子離不是段凌肅,他不肯自己前去替換,一來是領兵經驗與阮歡相比也差不了多少,二來,寧王同他算是舊識了。只怕朝中上下,寧王最忌憚最了解的人便是他。他去替換魏家,想來一開始就是硬仗,半點兒便宜都占不到了。

  “既然如此,各自回府收拾一下。該領兵的領兵,該睡覺的睡覺?!甭逡缐m說到這里,忽然想到什么一般,道:“世宇留一下,我同你有話說?!?p>  陳子離雖說不知道洛依塵要對世宇說什么,但是他此刻也沒時間多管,世宇在京里,至少朝廷不會亂。

  眾人走后,洛依塵才對世宇道:“你今日里盯著老八可有什么不妥的?寧國此次攻城,如此之快,必然是有內奸。只是來的人也說了,邊關有傳言,京中官員也有與寧王私交甚好的,你可知道此事?”

  “中慶府那邊兒有內奸協(xié)助攻城是必然的,只是京中官員,兒臣也只是聽到傳言而已。至于八弟,盯了這些天,兒臣沒發(fā)現(xiàn)什么?!笔烙钕肓讼耄值溃骸笆耸鍋淼臅r候倒是說,他也聽到如此傳言,只是不必理會就好,如今日日想著誰是內奸,反而不好用人?!?p>  “可這就是在我枕頭旁邊放了個炮仗一般,不查出來我心里不安生。”洛依塵說著,yu發(fā)煩躁起來。

  世宇嘆了口氣,也道:“兒臣心里也不安生,但是此刻咱們手里一沒證據,而沒線索,怎么查都是枉然,不如不查,如十八叔說的,只要用人上小心些就是了。”

  洛依塵沒辦法,見世宇如此,只能罷了。

  再說陳子離與阮歡,先是取了兵符,而后回府的路上安排了一番,天亮之時便要啟程。陳子離倒是還好,回府收拾了一下行李,校場點兵,直接便出了城。阮歡少不得還要交代一句姜明華,總不能如陳子離那般,自家王妃還是第二日見不到人,往慈寧宮找了一圈,才知道自家爺已經出征了。

  “才兒走的時候見夫人起的急了些,有點兒不舒服,可叫了大夫?”阮歡回府之后,倒是并沒先提出征的事情,陳子離只是調兵,而后便能回京,但是他這一去,就又是上戰(zhàn)場的事情了。這幾年他在京中統(tǒng)共也沒多少日子,這一次寧國出兵,不是好打的仗,何日是歸期,他也說不準。

  姜明華知道阮歡漏夜出門,必然是有大事,但仍舊只是道:“大晚上的,不好叫人,也不是大事兒。”

  “我明日要去慶遠,什么時候回來還不好說,叫個大夫瞧瞧,我走的也安心?!比顨g拉著姜明華坐下,叫人進來,交代了去叫大夫,才又道:“成親之后,家里皆是仰仗夫人,我走的也的確不安?!?p>  “沒什么不安心的,你當年若是不走,也沒咱們這個家。況且,身為武將,守土衛(wèi)國是本分,你若是走的不安,那倒是我的不是了?!苯魅A說到這里,見大夫來了,便住了嘴。

  大夫來了又去,握著手里的賞錢想著要去何處喝酒。姜明華懷孕的消息,對于阮歡來說談不上什么天大的喜事,他一去少不得一年半載,且不說能不能回得來,就算能回來,姜明華懷著孩子一個人獨守空房,他也覺得過意不去。

  阮歡同姜明華又說了許久的話,仿佛要把這輩子的話都說完一般。以往出征,阮歡從沒像今日這般鄭重,姜明華就算不管他朝廷上的事情,也知道,今次這場仗不好打。埋骨他鄉(xiāng)是每個將軍都會擔心的事情,但他們自從走上這條路,就必須接受自己可能會馬革裹尸的事實。而他們的家眷,嫁進這個門,就要做好守寡的準備,活寡也好,真的成了寡婦也罷,都是他們平素里榮耀的代價。

  “吃點再出門吧,”姜明華起身,道:“叫人把廚房的粥熱熱弄來,好歹吃兩口。”不過片刻,粥便送來了。阮歡將小幾端到床榻上,他自己坐在了姜明華的身邊,喝著熱粥,看著姜明華手腳麻利又細心地替他打點著行囊。

  “我替你包了幾件夏日的衣裳,你這一去,入了夏后還在南疆?!苯魅A沒回頭,只是跟阮歡道,她仿佛知道阮歡要說什么,又道:“軍中發(fā)的衣裳怎么比得上家里的好,我本還想再做一身,可惜來不及了?!?p>  阮歡放下了已經空了的粥碗,拉起了姜明華還在忙活著的手,說道:“一晚沒睡,你也去歇會兒,這里我自己來?!?p>  天色半明的時候,阮歡也出了門。

  “太后娘娘,瑞王妃求見,瞧著有些急?!蹦鹃日驹诤熥油?,此刻還不到上朝的時候,天色半明,洛依塵才睡著沒多久,但是玉艾求見,她也不敢不報。

  洛依塵知道玉艾不是無事生非的人,急切求見必然是有什么大事兒,忙下了床,攏了攏頭發(fā)便出了內室。眼見著玉艾紅著眼,仿佛哭過的樣子,瞧著也是剛起沒多久,洛依塵忙問道:“這是怎么了?子離惹了你還是怎得?”

  “王爺不在宮里?”玉艾見洛依塵如此問,立時又急了,她一早醒來,知道快到上朝的時辰了,便站在院子門口想看著陳子離從書房出去上朝。她每日都是如此,早早地起來,收拾妥當,站在不遠的地方,看著陳子離出門,有時陳子離會同她說幾句話,囑咐一下出門見客或是各家王妃交往之時要留意打聽什么,有時一句話也不說,只是匆匆出門。但是玉艾從沒像今日一般,等來等去,連小南的影子都沒看到。

  原本玉艾以為陳子離只是還沒起,她是日日等著陳子離回府才會回房睡覺,今兒安歇的也早,玉艾原以為是陳子離早些走了,不成想問了門房,說是王爺是夜里出的門。玉艾便有些坐不住,夜里出門不是沒有過,但門房說并非是往宮里去,好像是牽了馬出城了。

  “寧國出兵,子離和阮歡都去南邊兒調兵了,夜里便走了?!币娪癜蹨I都下來了,又趕忙道:“你別擔心,他調了兵便回來,不上戰(zhàn)場,無礙的。”

  聽到這里玉艾更是哭出聲來,道:“他走的時候什么都沒說,連派個人交代都沒有。我就差把王府掘地三尺了,也沒個人同我說他到底去了哪兒,我就這么招人煩嗎?”

  洛依塵一時無語,她才兒以為玉艾只是擔心陳子離安危,哪里知道是這么回事,只能安慰道:“今兒走得急,我也是才知道他大半夜就走了,原還以為要等天明呢!”

  此刻木槿又進來了,說是瑞王府的人有事稟報。洛依塵不知是什么事兒,玉艾又在旁邊,不見倒是顯得有奸情一般,只能叫人進來。

  “給太后娘娘請安,王爺夜半離京,交代奴婢來宮里給太后娘娘說一聲,若是最近有急事兒,太后娘娘可命奴婢快馬傳書?!蹦擎九f罷,洛依塵和玉艾的臉色都有些尷尬,但是又不能說什么,只是示意她知道了此事,便讓她回去了。

  “小姐,也許我真的做錯了?!庇癜椭^,輕聲說了這么一句。

  洛依塵沒法兒說她是對是錯,靜默片刻,方道:“我很抱歉,但是,我也只有一句抱歉。今日之事是他所為,我沒有資格評判你們夫妻之間的事情?!?p>  “我本來就不該奢望自己得不到的東西,王爺哪怕見了仇人,少不得還要多說幾句話尋個痛快,見了我,除非不得不說,他從來沒多說個一個字?!庇癜苍S是平素壓抑的太過,今日入宮,竟就這么哭訴起來。

  “他平素話也不見得多,在我這里也是一樣,并非厭惡誰?!甭逡缐m打量著天色,她今兒的朝會還有半個時辰,并不著急,故而坐在這里陪玉艾多說幾句。雖然,洛依塵所說的話也沒什么用,甚至連安慰的作用都沒有,但是玉艾需要的也許只是一個肯聽她說話的人。

  “早出晚歸,若非我每日都算著時辰守著,只怕一年半載都見不到他一次面兒?!?p>  “從那年成親,我從未想過圓房的事情,但王爺,除了成親那日,從沒有一次踏進過我的院子。”

  “外頭的人說,瑞王妃嫁過去之后一直沒懷上孩子,王爺卻連個妾室都不納,是我的福分。只是,若是他納妾,我還有點兒幻想,還有點兒盼頭,他如今是連個能奢望的念想都不給我。”

  洛依塵聽她說到這里,才道:“也許有一日,他會愿意回家。”她說到這里,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陳子離愿不愿意回家,她根本沒權利管。也許陳子離如今同玉艾不睦是她的機會,但是她的機會一直都在,卻從來都抓不住。

  “我錯了,小姐,我真的錯了?!庇癜鋈慌吭诓鑾咨峡蕹雎晛?,洛依塵瞧著她,也沒什么辦法。

  洛依塵自認為,就算她眼里心里都只有一個人,她的生活也不會同玉艾這般乏味。她承認自己沒出息,但是她的生活里還有別的東西可以帶來樂子。她可以跟文佳一起逗孩子,叫姜明華入宮,看著阮文若在慈寧宮跑來跑去,教她咿咿呀呀的說話。就算生活在無趣,她也可以跟朝臣們研究一下來年的賦稅。玉艾不同,她自己將自己鎖在了一個小院子里,生命中除了一個不愛她的丈夫什么都沒了,這樣的人生,才是真正如枯井一般,了無生趣。

  “你沒錯,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不算錯。只是,你沒有承擔后果的勇氣。”洛依塵站起來,拍了拍她的肩,又道:“時辰差不多了,我要去上朝,你若是這幾日不想回府,可以在慈寧宮住著,只是,我也沒有太多時間陪你。也許慈寧宮對你也是一樣的,沒有人能一直陪著你,除非你自己找樂子。”

  玉艾只是搖頭,而后道:“我知道,府中還有一些賬目要看,外面還有內眷的聚會,其實我有很多事情要做。”但是,這些事都不是我想做的。

  洛依塵沒再說什么,只是叫了木槿來梳洗,便先玉艾一步除了慈寧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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