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中三低頭笑了笑,道:“小姐不必羨慕,夫人親自將飯送來不過是不想讓外人知道,引來我的伯父,給山莊招來不必要的危險。所以,夫人歸根究底是更在意小姐及莊中眾人的。不是么?”
司空綪雪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哪有羨慕。那是我母親,她對我肯定比對你好。”話一出口,便覺不妥,想著她跟廿中三計較什么,便作可憐狀,道:“不過你們天天見面,母親又這么護(hù)著你,確實(shí)比我要親近些?!?p> 廿中三看著話已凌亂的司空綪雪,不覺幾分好笑。他也不愿在這個話題上聊下去,便說:“聊了許久,還未請教小姐芳名?!?p> 司空綪雪嘻嘻一笑:“你裝得可真像。我才不信你不知道。母親肯定都告訴你了?!?p> “我真不知曉。夫人又怎會跟我說起這個?”
“姑且信你。司空綪雪?!?p> 廿中三眉目淡雅如畫,看著帷簾之上碧葉連天,紅荷盛綻,輕輕道:“小姐人如其名,恰似雪中仙物,綪一字又多了幾分鳳凰悠飛,燦爛之境。賜名之人必定十分疼愛小姐,希望小姐一生超脫于世間煩惱,活得恣意生輝?!?p> 司空綪雪第一次聽見有人這樣解讀她的名字,十分欣喜。她很喜歡同這個新認(rèn)識的廿中三交談,他沒有下人們的拘謹(jǐn),不似司空云霆冰冷,更不像司空云瑾那般總活在自己的憂傷里。她樂道:“我們交個朋友吧。”
廿中三怔了一怔,旋即笑著說:“如此甚好,我一人在這暗室中,正是百無聊賴。有你這個朋友,再好不過?!?p> “我聽碧竹說過,朋友要擊掌為誓,此生不做有違朋友義氣的事情。來?!彼究站P雪伸出右掌,示意廿中三也出右掌。廿中三猶猶豫豫地舉起右掌,輕輕地對上司空綪雪的,卻見司空綪雪“啪”地一聲響亮地打在他清瘦的手掌上。
司空綪雪拉起他的手道:“從此,你我便是一世的朋友,不背叛不舍離。我不告訴別人你的行蹤,你也別跟母親說我來過?!?p> 廿中三那冰涼的指尖感覺到司空綪雪手心溫?zé)岬挠|感,一時愣住。他想翻過手掌握住司空綪雪的纖纖細(xì)指,卻落了空。司空綪雪拍了拍他的肩道:“就這么說定了。廿中三和司空綪雪,是一輩子的好朋友?!?p> 這時院中響起急促的布谷叫聲,司空綪雪聞聲就要向外走,廿中三慌忙拉住司空綪雪的衣袖,道:“明天此刻,我在這里等你。你來不來?”
“好?!彼究站P雪點(diǎn)點(diǎn)頭,急忙沖到簾子外頭,撲到榻上,假裝睡覺,卻支耳細(xì)聽著動靜。
莊凌兒走進(jìn)來,見到司空綪雪,頗為驚訝,她望一望右側(cè)的簾子,不放心地站定靜靜地聽了一會,才走到榻前,細(xì)細(xì)打量著司空綪雪,見她呼吸均勻,不似裝睡,可是她以前也甚少午睡,正疑惑間,司空綪雪慵懶地伸了伸胳膊,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
莊凌兒坐下來,摸著司空綪雪的臉,笑問:“今日怎么困了?”
司空綪雪揉著眼睛坐起來:“這幾日喝了鬼仙的藥都有點(diǎn)迷迷糊糊的,不過以前想陪著母親舍不得睡。今日見母親外出,才偷偷過來瞇了一會。”
莊凌兒放下心來,摟過司空綪雪說:“母親日日都在,你什么時候想見來了便是,多大的人了,還這般撒嬌。連著幾日喝藥,應(yīng)該痊愈了吧?我看你在這吃得香睡得香,似已大好了?!?p> 司空綪雪點(diǎn)點(diǎn)頭,揉了揉臉道:“嗯,已經(jīng)全好了。不用再喝了?!?p> 莊凌兒摸了摸她的臉,道:“那就搬回去吧。你父親已經(jīng)命人將你院中重新粉刷了一遍。以后不許再胡思亂想了,不過是山莊中來了個賊人,你偏能想些妖魔鬼怪,還將自己唬成這樣?!?p> 司空綪雪早已嘟起小嘴,可憐巴巴地看著莊凌兒:“母親,我不想回去。”
莊凌兒道:“別鬧。你父親剛才也同意了?!?p> 司空綪雪卻想,今日若是回去了,明天要見廿中三必定惹眼,便一個勁兒地哀求莊凌兒:“那我明天回去行嗎?今天最后一天好不好?”
莊凌兒面露難色,沉思片刻,終于妥協(xié)。
聞聽此言,司空綪雪暗暗松了口氣。
傍晚時分,司空綪雪正與碧竹在院中說話,冬松拎著一個棗色食盒被冷秋帶進(jìn)了莊凌兒的房中。司空綪雪好奇,跟了過去,趴在緊閉的門外細(xì)細(xì)聽著,只聽莊凌兒低聲說:“以后每日都這么辦吧。莫聲張。走吧。”司空綪雪連忙跑回碧竹身邊。
冬松和冷秋推門走了出來,奔了沁菏齋不遠(yuǎn)處的料膳房而去。
碧竹小聲說道:“這食盒里裝的是小公子的湯藥。”
司空綪雪問:“你怎么知道?”
碧竹笑了一下,道:“聞到的?!?p> 司空綪雪不解:“以前的不是青蕊說都是冷秋送給云瑾嗎?今日怎么送到料膳房了?”
“不曉得,不過一會就知道了?!北讨裢T口喃喃道。
司空綪雪更迷糊了,不知碧竹怎么了。突然碧竹回過頭,問她:“小姐,那房中真無古怪?”
“我誆你不成?!”司空綪雪本想炫耀一番,但她同廿中三已擊掌盟誓,是而出來后只得誆了碧竹。此時,口不對心有些心虛忐忑,生怕被碧竹瞧出來,于是先發(fā)制人找她的后賬:“你那時心不在焉我還沒說你呢。母親前腳都快進(jìn)屋里你才學(xué)鳥叫,你是不是溜去哪里玩了?”
“小姐冤枉,夫人進(jìn)來得太急,我看到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p> 主仆二人俱不再提。過了大半個時辰,冷秋拎著食盒走了進(jìn)來,幾個丫鬟捧了晚飯跟在后面。再后面便是弗南推著司空云瑾。
司空綪雪跑過去要接弗南手中的把手,卻聽司空云瑾淡淡道:“不勞煩姐姐?!彼究站P雪哼了一聲,再不去管他。
濃熱的藥味撲鼻而來。食盒已開,冷秋取出一個熱氣騰騰黑乎乎的窩團(tuán),放在白瓷碟上。這時,司空綪雪才明白莊凌兒是以藥汁和面,好逼迫司空云瑾吃下。
莊凌兒將窩團(tuán)送到司空云瑾面前的盤中,苦口婆心道:“鬼仙說以藥汁蒸出的面點(diǎn)功效更為強(qiáng)勁,假以時日,便可逐漸補(bǔ)足你多日來倒掉湯藥所致的虧虛。從此,你晚飯便只有這個了。”她又提高了聲音對著眾人道:“大家以后不準(zhǔn)給小公子私下送飯。聽到了嗎?”
“是?!?p> 司空云瑾拿過窩團(tuán),端詳著。正猶豫著,莊凌兒接著說:“鬼仙白日說的話你也聽到了,我不管你心下日日在想著什么乃至如此傷神,只是這藥你還是吃了吧?!闭f著落下淚來。
司空云瑾一下子慌了神,道:“母親,我吃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