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冥頑不靈
皇華館驛。
南宮乙與西岐幾位禮官凝眉而坐。
“侯爺昨晚徹夜未歸,今天也沒夸官的消息,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故?”
畢竟人年輕,有些沉不住氣,南宮乙滿臉焦灼地道。
昨天晚上,姬昌沒有回驛館休息,西岐諸眾擔(dān)心得不行,唯恐西伯侯在城里出了事。
下大夫蔡泉說道:“南宮將軍稍安勿躁!昨日我隨駕左右,傍晚時遇見武成王黃爺看操回來,武成王邀請侯爺前往府中宴飲,命我等先回驛館,想必侯爺不勝酒力,因此宿醉未歸,我今早已命人往武成王府!”
蔡泉乃是西岐的世襲禮官,跟隨姬昌久矣,為人忠厚,頗通禮樂。
此番進(jìn)貢,散宜生擔(dān)心蘇澈年幼,于是命蔡泉伴隨左右而行,以授禮儀。
“這樣最好!”
南宮乙點了點頭。
但是,不知為何,從昨晚半夜開始,南宮乙只覺左眼皮跳動不止,心中隱約有不祥之感。
便在此時,忽聞前院人聲嘈雜,似有兵刃之聲。
一名西岐隨眾滿臉惶恐,闖將進(jìn)來,張皇失措地道:“蔡大夫,南宮將軍,大事不好了!有位將軍帶兵進(jìn)來,說是要捉拿我等問罪!”
“什么人如此大膽?敢在我西岐落腳的驛館撒野!”
南宮乙聞言,勃然大怒。
不等蔡泉說話阻止,南宮乙反手提著他那桿方天畫戟,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沖出廳門。
畢竟是老臣,蔡泉頗為穩(wěn)重,心想此乃天子腳下,并非西岐,唯恐南宮乙闖了什么大禍,于是急忙帶人跟了出去。
南宮乙來到前院,但見偌大的天井中,已然站滿了士卒,執(zhí)戈舞矛,氣勢洶洶。
為首者身著銀鎧甲胄,身形矮瘦,雙目炯炯有神,陰鷙的臉龐上卻始終噙著一抹嘲弄的冷笑。
幾名西岐侍衛(wèi)散亂地倒在地上,嘴角溢著血跡,生死不明。
“敢在我西岐驛館中傷人?!”
南宮乙見狀,頓時怒發(fā)沖冠,挺戟而出,便欲刺向為首之人。
“南宮將軍,先且停手!”
蔡泉突然暴喝,止住了南宮乙的沖動。
因為蔡泉乃是西岐老臣,與南宮適同輩,官階也高過南宮乙,此時姬昌和蘇澈都不在,便以他最大。
南宮乙只得含恨退開一邊,怒目瞪視。
整理衣冠,蔡泉趕緊趨步上前,行禮道:“西岐下大夫蔡泉,敢問將軍名諱?”
“九間殿欽點臣將,高杰!”
高杰也不還禮,態(tài)度十分傲慢。
旁邊的南宮乙冷冷地道:“我說什么人這般囂張,原來只是條看門狗!”
“你說什么!”
眼中殺意盛綻,高杰臉上的神色愈加陰沉了幾分。
“豎子無知,還請將軍贖罪!”蔡泉忙道,“不知將軍此番前來,所為何事?”
高杰心中憤怒未消,大聲道:“我奉大王之命,捉拿西岐叛逆,誰擋誰死!”
此言一出,西岐眾人全都驚呆住了。
紂王才剛赦免西伯侯,封賜榮耀,怎么轉(zhuǎn)眼之間,西岐便又變成了叛逆。
“高將軍,我等奉公守法,絕無叛逆之心,會不會弄錯了?”
蔡泉正想辯解,誰知卻被高杰不耐煩地?fù)]手打算。
神情漠然地瞥了南宮乙一眼,高杰將手一揮,示意他身后的士卒沖進(jìn)去拿人。
“誰敢上前半步!”
人影一閃,南宮乙反手緊握方天畫戟,擋住去路,氣勢凌人。
他奉命保護(hù)西岐隨眾,又怎能讓他們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受人欺辱。
高杰緩步踱前,淡淡地道:“我剛才說了,誰擋誰死!”
話語之中,透著一股森冷的殺意。
“誰死還不一定呢!”
南宮乙緊盯高杰,同樣是殺氣騰騰。
話音未落,手腕微抖,但聞嗤的破空疾響,方天畫戟如閃電般,刺向高杰的胸膛。
南宮乙乃是西岐戰(zhàn)將南宮適之子,從小跟隨父親習(xí)武,武藝超群,再加上與生俱來的臂力,堪稱驚人。
一槍刺出,銀光漫天,頓時驚起了一縷颶風(fēng)。
誰知,高杰負(fù)手立于原地,巋然不動,嘴角噙著一抹輕蔑,目光冷冽地看著南宮乙。
“找死!”
高杰陡然暴喝。
緊接著,一股恐怖的威壓從高杰身上席卷而出。
“這家伙是修士!”
南宮乙臉色大變。
原來,這高杰看似平庸,但他卻是殷商太師聞仲的關(guān)門小弟子。
聞仲征伐北海,帶了吉立和余慶兩名門人一起,卻將高杰留在朝歌,一來高杰與吉立和余慶相比,煉氣境四層的修為未免稍顯低微,二來是想讓他護(hù)衛(wèi)紂王的安全,所以給他安排了個九間殿臣將的差事。
于修士而言,高杰的修為境界不堪入眼,但對南宮乙來說,卻是平生罕逢的勁敵。
“現(xiàn)在才知道,晚了!”
高杰臉上倏爾閃過一縷殘忍的冷笑。
體內(nèi)真氣,如潮水般洶涌,驟然間暴沖而出。
感覺到高杰身上爆發(fā)出來的恐怖威壓,南宮乙臉色慘然而變,自知不是對手,當(dāng)即虛晃一槍,慌忙后撤。
只可惜,一介凡夫俗子,雖然武藝超群,但他進(jìn)退的速度畢竟遠(yuǎn)遜修士。
不等南宮乙反應(yīng)過來,高杰腳步一轉(zhuǎn),移形換位,瞬間繞過槍刺,欺近南宮乙的跟前。
“去死吧!”
漆黑的眸底跳閃過一縷嗜血般的銳光,高杰狠狠一掌,毫不留情地拍在了南宮乙的胸口。
無數(shù)狂暴的勁道,瘋狂地涌入南宮乙體內(nèi)。
砰!
南宮乙只覺肺腑翻騰,身體如斷了線的紙鳶,不由自主地倒飛了出去,后背狠狠地撞著墻壁,繼而摔落在地。
“噗!”
南宮乙口中驀然噴出大灘鮮血,氣息奄奄。
幸虧高杰想著要將他們活捉回去復(fù)命,因此不曾痛下殺手,否則的話,南宮乙早已命喪當(dāng)場。
在修士的眼里,無論凡人戰(zhàn)力多強(qiáng)武藝多高,終究不過是螻蟻而已。
但是,出身于西岐的武將世家,南宮乙的骨子里自有一股不死不休的傲氣。
雖然身受重傷,但南宮乙緊咬牙關(guān),強(qiáng)忍劇痛,雙手撐著長槍,身子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想抓我西岐的人,除非從我南宮乙的尸體上踏過去!”
南宮馳往地上啐了一口帶著血絲的唾沫,滿目倔強(qiáng)地盯著不遠(yuǎn)處的高杰。
西伯侯姬昌棄眾而逃的事,南宮乙心中早有懷疑。
然而,西伯侯逃與不逃,那是西伯侯的自由,南宮乙便只知道,公子姬發(fā)在進(jìn)宮之前,曾將西岐眾人托付給他來保護(hù)。
如此一來,他就有足夠的理由,以死捍衛(wèi)。
“還挺硬朗??!”
漆黑的眸底掠過一抹驚詫之意,高杰滿臉陰鷙地走到南宮乙的面前。
“既然想死,我成全你!”
高杰冷冷地道。
右拳猛然呼的揮出,攜裹著兇悍無比的勁道,轟在了南宮乙的胸膛。
喀嚓!
胸骨盡碎。
一大口殷紅如霞的鮮血,猛地從南宮乙嘴里噴濺而出,漸染了胸前甲胄。
咣當(dāng),手中長槍,再也拿捏不住,掉落在地。
但見南宮乙眼中的光芒逐漸渙散,失去生機(jī)的身體緩緩癱軟。
“南宮將軍!”
西岐眾人,無不悲憤。
然而,因為此番是入朝納貢,西歧隨眾大多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所以南宮適才會讓南宮乙侍奉左右,保護(hù)蘇澈的安全。
如今南宮乙既死,根本沒人能夠阻擋得住高杰。
高杰身后的殷商士卒頓時蜂擁而上,將西岐眾人團(tuán)團(tuán)圍住。
“我等乃是隨西岐二公子姬發(fā)前來朝歌的貢臣,你為何無故殺我南宮將軍?天子腳下,還有王法么?”
蔡泉高聲叫道。
高杰臉上沒有半點憐憫的表情,隨手一揚,冷漠地將南宮乙的尸體推開。
“姬昌夸官兩日,不謝圣恩,不報王爵,私自逃歸,心懷歹意……”高杰緩緩轉(zhuǎn)過身來,冷眼掃視眾人,目光一片冰冷,“我奉大王敕令,前來捉拿西岐同黨問罪,擋我者,殺無赦!”
聽聞此言,蔡泉不禁呆了呆。
西伯侯私自逃歸?!
這、這怎么可能!
“不可能!”
蔡泉突然叫道。
“我家侯爺乃是有德之君,絕不會拋棄我等,獨自逃生的!”
世代侍奉西岐,忠誠早已深鐫骨髓,蔡泉對姬昌可謂信賴至極,就算打死也不相信,姬昌竟會棄眾而逃。
其他人也都以為高杰故意污蔑,滿臉憤怒,叫嚷不斷。
“西伯侯乃是仁義之君,四海皆知,他絕不會做出這等行徑!”
“不錯,我們相信西伯侯!侯爺絕不會棄我等而不顧的!”
“豎子殺我南宮將軍,又毀謗我家西伯侯,我、我跟你拼了!”
情緒激蕩之下,有人竟然奮力沖破了包圍,通紅著眼睛,朝著高杰撞了過去。
高杰見狀,冷笑不已。
輕輕一揮袍袖,狂暴的真氣從袖底洶涌而出,頓時將那幾人擊飛,伏地吐血不止。
“主子都已經(jīng)跑了,你們這些做狗的還拼什么命呢!”
高杰看也不看一眼,命人將西岐眾人的雙手雙腳,全都上了枷鎖,像是對待奴隸一般。
“西伯侯是絕不會拋棄我們的!”
蔡泉等人兀自憤憤大喊。
“冥頑不靈!”高杰鼻中冷哼一聲,大手一揮,喝道,“全部鎖了,押回去復(fù)命!”
高杰方欲轉(zhuǎn)身,離開驛館,眼角余光,一瞥而過,忽見兩名容貌秀麗的少女夾雜在人群中,姣好的面容上盡是驚恐之色。
這二女赫然是貼身侍奉蘇澈的樊素和小蠻。
目觸二女的容貌,高杰那雙原本冷冽如冰的眸子,驀然間熾熱了幾分。
“有莘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