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晉長將信紙揉成一團,用力一握,紙屑化作齏粉紛紛落下。
“在今日日落之前,將司斐和柳家小姐逼進死亡谷?!?p> 這事兒他并沒有告知門中,所以得他的親信去。
待他們離去,程晉長的臉色突然衰敗下來,蒼白的皮膚下一根根的青筋若隱若現(xiàn),像樹根一樣蔓延向下,一直到脖子,再到胸口。
最后,他用力扯下衣裳,只見麥色的胸膛上青紋交錯,描繪出一只眼睛的輪廓……
祭品!
他的腦海中再次出現(xiàn)司南天那日說的話。
他,司南天,黑市所有門徒都是鬼門弟子,也是為開啟死亡谷結(jié)界準備的祭品!
他原本是不信的,只是他暗中查過,門中的確有一股他不知道的勢力,每年都會從三國各地拐來很多童女送入死亡谷。
還有血煞爆元丹。據(jù)他所知,是門中處置叛徒用的禁藥。他曾親眼見過服藥者功力爆漲之后變成半人半獸的怪物,然后被處死。
尸體也會被藥堂回收。
從前不曾細想,如今有了懷疑才發(fā)到處都是漏洞。
死亡谷那些千奇百怪的“魈”應該就是來源于此吧。
可笑他一直以為自己已經(jīng)是黑市的核心人物之一,如今才發(fā)現(xiàn),只是一枚連人格都沒有的棋子。
一只和雞鴨豬羊沒有區(qū)別的祭品。
他很憤怒。
可是,當他發(fā)現(xiàn)整件事情已經(jīng)超出凡人能及的程度時,又不得不冷靜下來。
司南天是主要祭品,鬼眼也出現(xiàn)得最早,沒有選擇,可是他有!
…
紅裳糕點換了兩趟,見司斐還沒有出關(guān)的跡象,不禁有些意興闌珊。
正沮喪,又聽到柳姣在叫她,不禁厭煩,語氣不耐道:“小姐,又叫我什么事???”
恢復良籍后她就不再自稱“奴婢”了。
柳姣也發(fā)現(xiàn)了,她甚至比紅裳自己還要更早發(fā)現(xiàn)這一點。
原本她一直把紅裳當作親姐妹的,自問從未在她面前彰顯主人身份。如今自己一時淪落,她就換了副面孔。
難道這就是人心易變?
紅裳尚且如此,其他人呢?
從小生活在象牙塔里的柳大小姐,第一次清醒地認識到,自己不再是茂元城首富、大善人之女,而是一個逃犯。
外面大街小巷里貼著通緝她的畫相,潑皮閑漢們對她品頭論足,市井婦人也不會再羨慕她的衣飾妝容,只會把她當成茶余飯后的談資……
一想到這些,她就覺得無地自容。
她不想見人。
不想面對現(xiàn)實。
她將散發(fā)著霉味兒的被子拉過頭頂。
躲在黑暗的被窩中,她聽到紅裳的腳步由遠而近。
紅裳門都沒敲,直接推開了門,很不客氣地道:“小姐,我來了,你是哪里不舒服嗎?”
這話沒有大錯,可是語氣太敷衍了。
柳姣知道自己可能鉆牛角尖了,可是她此時滿心憤懣,無從發(fā)泄。
當紅裳的腳步停在她床前時,柳姣終于有了決定——
等離開茂元城,她會勸父親隱姓埋名去一個沒有人認識他們的地方重新開始。紅裳就不要了。
如果她能收斂一點,和從前一樣照顧自己,就好聚好散。如果還是這種態(tài)度,那就不能怪自己無情。
從前府里打發(fā)犯錯的下人都是發(fā)賣。
到時候一定要叮囑牙婆,將她賣給一個刁蠻任性的小姐,讓她吃吃苦頭,才知道自己這個前主人是多么的好!
正為自己的決定感到高興,突然,院外傳來一陣猛烈的捶門聲:“開門!院里的人快點開門!衙門搜查犯人!”
柳姣嚇得面無人色,躲在被子里瑟瑟發(fā)抖。
紅裳也六神無主,緊張地問:“老爺怎么辦”?
柳長河氣她無用,“好歹也是柳府出來的,怎么這么經(jīng)不住事!不過是些普通的捕快,拿點銀子就打發(fā)了!”
有老爺坐鎮(zhèn),紅裳很快冷靜下來。
進屋拿了一個裝著二兩銀子的荷包。
開門,果然是兩個衙差。
“差大哥,我家就我和我爹兩個人。我爹身子不好,不好見風。不周之處,還請莫怪?!闭f完,將荷包塞給了其中一人。
那衙差掂了掂重量,滿意地道:“這家搜過了,下一家?!?p> 就在紅裳松了一口氣準備關(guān)門時,衙差消失的方向又搖晃來了兩個閑漢,看著她眼睛發(fā)亮,“咦,這是新搬來的小娘子?長得可真水靈!”
說著話,就想往門里擠。
紅裳頓時花容失色,用力將門關(guān)上閂死。
可隨即,門再次被用力捶響,同時還有罵罵咧咧的聲音,“嘿,潑辣的小娘皮,夠勁!”
另一人道:“這門怪結(jié)實的,估計值不少錢?!?p> “只有一個病老頭和一個大姑娘,沒個頂門立戶的人,真是可憐。美人兒等著,我這就去找個媒婆來提親!”
說完嗒嗒嗒跑著去找人了。
紅裳暗啐一聲“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心里卻有些得意。雖是兩個閑漢,卻生得高高大大整整齊齊并不難看。
可惜,她不是他們配得上的人。
進屋,在看到司斐后,愣了一下,隨即眼睛一紅,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兒似的一串串落下,她原生得俏麗,此時梨花帶雨越添幾分嬌柔,裊裊一拜,弱不勝風,“見過殿下?!?p> 司斐雖是惜花之人,卻也只對柳姣這樣美麗的小姐,何曾把她一個丫鬟放在眼里,只擺擺手便不再理會,對柳長河道:“你這邊什么時候能安排出城?”
柳長河道:“最快也得明日?!?p> 但眼下又是衙差又是閑漢,若是一味拿銀子打發(fā),只怕更麻煩。
“來不及了?!?p> 柳長河為難,“今日也能出城,可是接應的人可能沒那么快?!?p> 司斐眸光一閃,道:“先出城?!?p> 柳長河現(xiàn)在唯一的指望就是他,自然無所不從。
四人又匆忙收拾行李,從另一條秘道直接出了城。
出口是一片人跡罕至的小樹林,小樹林外是一片墓地,還有一座新墳,墓碑前飄著白幡和紙錢。
正巧樹上有幾只老鴰,被他們擾得“嘎嘎”亂叫。
山間,樹林,烏鴉,墳地,是何等驚悚的組合啊。
柳姣和紅裳緊緊挨在一起。
司斐突破先天,五感遠勝普通人,聞到空氣中隱隱的腐臭,面色也難看起來。
柳長河尷尬地道:“是小的安排不周?!?p> 見司斐不搭理他,越發(fā)窘迫。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