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少卿進入府衙時,蘇明玨已經不在案臺上了。
喚來當值官員,問道:“蘇大人去哪了?”問的自然是蘇明玨的去向。此次出師不利,但既然回來了,應盡早向大理寺卿復命才是。
“回少卿大人的話,蘇大人正在地牢中?!碑斨倒賳T向大理寺少卿稟報了蘇明玨的去處。
大理寺的地牢,是大理寺少卿很是喜歡的地方,因為那里的刑具一應俱全??墒牵罄硭律偾鋮s并不想與大理寺卿在地牢中會面。因為那位蘇大人,才是這地牢真正的主人。
大理寺少卿踩在臺階下,慢慢的往下行進。階梯兩邊的照明火把還在燃燒著,證明蘇明玨亦是才到此處不久。
大理寺少卿的下行速度很慢,很慢,因為他還沒準備好如何說辭,才能將自己的罪責降到最低,最低。
可是他亦是明白,蘇明玨可以說與自己是同一種人,甚至,自己很多做事手段都是向蘇明玨學來的。若是自己的屬下辦事不利,自己恐怕.......
大理寺少卿一腳趔趄,心神一慌亂,這才回過神來,發(fā)現臺階已經走到了盡頭,只需要再轉個彎,便算是踏入了地牢了。
大理寺少卿轉了身,繼續(xù)往前行進,只是并未瞧見蘇明玨。碰上的第一個人是守衛(wèi),大理寺少卿開口問道:“蘇大人呢?”
守衛(wèi)自然知曉這大理寺少卿是大理寺的第二把交椅,忙低頭拱手行禮,說道:“回大人,蘇大人正在刑室?!?p> 大理寺少卿心中一跳。如果說與蘇明玨相會在地牢,少卿尚有勇氣前來??尚淌夷耸菍iT折磨人的地方,大理寺少卿此刻真的不敢再走上一步......
可是,大理寺少卿往刑室方向望了一眼,正要退出,一個聲音卻傳了出來,語氣里滿是笑意?!吧偾浯笕?,既然來了,就進來一起吧?!?p> 聽得這聲音和語氣,大理寺少卿眼前仿佛出現了一個惡魔,正咧嘴朝他笑,正招手讓他過來。兩滴汗水從大理寺少卿臉上滑落。
但是他不得不繼續(xù)抬腳,走向刑室......
來到刑室門口,這大門虛掩,大理寺少卿伸出手,顫顫巍巍的推開門。
刑墻上掛著一個人,已經面目全非,遍體鱗傷,氣若游絲。從身上依稀能辨認出這個掛在墻上的人已經受了刖刑,宮刑,又是受了火燒烙鐵之刑。
觀這人臉上,亦是血肉模糊,難以辨認。
這些刑罰,以往用在別人身上,只會讓自己覺得暢快無比??墒谴丝?,大理寺少卿心中竟然升起一些畏懼。若是這些刑罰落到自己身上?
背對著自己的一張椅子上坐著一個人,椅子旁邊炭火烙鐵溫度正濃。大理寺少卿自然認出這人便是先前開口讓自己進來的大理寺卿,蘇明玨。
蘇明玨頭也不回的說道:“你來啦?來這邊?!闭Z氣似乎有些客氣。
但大理寺少卿卻被嚇得立馬跪在了地上,開口道:“大人......”
只是話還沒說完,蘇明玨突然大聲打斷道:“你是沒長耳朵嗎?我讓你過來!”
大理寺少卿忙慢慢的爬過去,不敢起身。
“你可知此人是誰?”蘇明玨指著刑墻上掛著的那人開口問道。
大理寺少卿心道:“莫非此人我認識?”便是抬頭打量起來。只是這人如今模樣太慘,大理寺少卿辨認不出,心中惶惶。
正要硬著頭皮回話,卻突然瞧見掛著這人,早已毀了大半的腰帶上,依稀有個字。只是這字如今已經殘缺,大理寺少卿定了定睛,仔細瞧去,還是瞧不出。
只是,雖未辨認出來,但腦中有一個字卻突然崩了出來,這個字念作“亂”。
“亂......亂云莊?”大理寺少卿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蘇明玨哈哈笑道:“不錯不錯,這人正是出自亂云莊!”
大理寺少卿想到某種可能,開口說道:“傳聞亂云莊中,人人身懷一種絕技,大人如此開心,想必是早已用刑讓此人吐出了這絕技習練之法,卻不知是何種絕技?”
蘇明玨繼續(xù)笑道:“這人是個孬種,本官還未用刑,他就全招了。只是,本官就是喜歡折磨這些孬種,聽他們慘叫聲宛如仙樂,令人暢快無比?。∷赃@些刑罰,都是后來才上的!”
蘇明玨的這個性格,大理寺少卿倒是知道,只是卻不茍同,大理寺少卿喜歡折磨那些硬骨頭,因為讓那些硬骨頭求饒,在他看來才是有意思的事情。
只聽蘇明玨又道:“只是這人剛才叫得那么慘,本官怎么還是高興不起來呢?少卿,你說說,這是怎么回事呢?”
大理寺少卿忙又將頭深深的埋在地上,慌忙說道:“下官......下官不知......”
“那你可又知道本官從這人身上,逼問出了什么絕技?”蘇明玨對著大理寺少卿眨了眨眼睛,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補充道:“答對有獎喲!”
冷汗大顆大顆的從大理寺少卿臉上滴落。亂云莊奇門絕技不少,這如何猜得?
蘇明玨仿佛是體諒了一下大理寺少卿,又出聲給了些提示,說道:“這絕技,連我這種已經將大理寺的《望氣術》練到了大成的眼力,也只能隱約看出一些端倪來......”
“千......千面功?”得蘇明玨的提示,一個功法亦是突然崩了出來。
“哈哈哈哈哈,不錯不錯,你說對了!”蘇明玨大笑,似乎很開心。從案桌上拿起一個本子,往跪在地上的大理寺少卿面前一扔,說道:“就是這個,你看看!”
大理寺的望氣術,能識破天下易容,任何易容術,在望氣術面前都無所遁形,唯獨這千面功,只能瞧出一絲隱約破綻。但想來就是這點破綻,讓這江湖上真面目神秘莫測的千面郎君落入了大理寺地牢中,受盡折磨苦痛。
大理寺少卿亦是想見見這個傳說中能千變萬化的功法,便是拿起了地上的小本子。
封面上寫著《千面功》三字,墨跡很新,明顯剛寫不久。大理寺少卿翻開了第一頁,只見上面寫著:“欲練此功,必先毀去面皮!”
大理寺少卿瞧了這十字,心中一驚,那本秘籍脫手落入地面。原來墻上這人,臉上的面目全非并不全是刑罰折磨所致,而是這人本身便沒有了面皮!
蘇明玨突然笑呵呵的站起身來,看著地上的大理寺少卿,笑容慢慢變得猙獰。
突然,蘇明玨抓住大理寺少卿的后背,運氣提起,大理寺少卿不得不雙腳撐地站了起來。
只見蘇明玨抓住大理寺少卿的手突然移至大理寺少卿的后腦處,往前面按去......
前面,是那個燒得正旺的炭火盆子。大理寺少卿心中一驚,本能的,一顆防身暗器扣在了手上,摸向了蘇明玨大腿處。
暗器暗器,既然是名為暗器,自然是難以讓人發(fā)覺,更何況蘇明玨與大理寺少卿如此相近,本身亦未提防。江湖上,有些毒,即使是內力深厚的前輩中了招,亦是難以自救。
只是,快要劃到蘇明玨大腿處時,大理寺少卿的手卻停下了。倒不是被蘇明玨發(fā)覺了,而是大理寺少卿自己停住的!
因為,這個人,他殺不起!因為這個人,是朝廷三品命官!
大理寺少卿的臉被蘇明玨死死的按在了炭火盆中!火毒破面而來。
火毒最可怕的地方,便是會越來越疼,越來越難受。也許一開始,只是如利刃切膚之痛,但若是如大理寺少卿這般,面皮一直貼在炭火盆中,那火毒將化作千萬螞蟻,啃咬肌膚。不,比那更加難忍受。
但大理寺少卿扛下來了。在即將崩潰的時候,蘇明玨放了手。
脫離了炭火盆大理寺少卿,忙撲到一處冷水盆處,卻不是為了減輕灼熱之痛。只見他忍著劇痛打開眼皮,瞧了下這盆里倒影出來的怪物,終于忍不住一聲慘嘯,嘯聲充滿痛苦不甘。
蘇明玨的笑容終于消失在臉上,換上了一張冷漠的表情,語氣冰冷的說道:“這秘籍你既然看了,就由你練吧。大理寺少卿辦事不利,已被我就地正法,你以后,便叫做‘影子’了?!?p> 這句話,卻是將這大理寺少卿的仕途全部斬斷了。
大理寺少卿......哦,不,現在叫影子,撿起了地上的秘籍,一邊笑,一邊看著......
“很快有新任務交給你,給你幾天時間,將這秘籍練會了來找我!”
大理寺少卿臉上慢慢浮現出膿皰,光這些傷,便不是幾日所能養(yǎng)好,可是.......這里就是這么一個地方,只養(yǎng)有用的手下,影子若是失去了價值,自然也不會再存在世上。所以,養(yǎng)傷病事小,練功才是大事。
這幾日,大理寺少卿便是一直在這刑堂習練千面功。之前掛在墻上的默寫秘籍之人,早已一命嗚呼,幾日內,墻上更是換了好幾個人,都是被折磨得慘不忍睹,最后才斷了氣。
影子從盤膝入定中慢慢睜開了眸子,臉上霧氣氤氳,慢慢裹住整張臉,化作了一張面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