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船老板對四人介紹道:“這船上宴廳,雖裝飾較為普通,但偶有歌女舞姬或是唱戲說書的藝人前來賣藝謀生?!?p> 將四人引入宴廳之中,果然最上方戲臺上有一花甲老人,穿著說書長衫,手執(zhí)紙扇站在一方鋪著黃色臺布的桌臺之前。臺上放了水壺水杯,旁邊有一驚堂木,正是說書人架勢。旁邊卻是跟著一個七八歲模樣的雙馬尾小女娃,眼彎如月,模樣機靈可愛。
楚澤的心思卻不在那臺上,而是一眼就看向了在臺下眾多桌椅中的其中一桌,眾多乘船賓客里的三個人身上。
因為這三個人,穿著統(tǒng)一樣式的衣服,這衣服皆為純白色,稍微有些別色點綴。
楚澤自然是一眼認出這三人來自劍神宮。
十年之前,楚澤父母命殞劍神宮,而劍神宮的弟子卻是在玉簫先生和方清音合奏的極樂凈土之下?lián)p傷慘重,當代宮主更是死在了楚澤手上。十年間,劍神宮人低調(diào)許多,極少在江湖上走動。此刻這小小渡船上,竟然出現(xiàn)了劍神宮弟子。
其中二人看年紀,似乎也是十七、八歲的樣子,想來應(yīng)該是與楚澤同輩弟子,另一人年齡頗長,中年模樣。
楚澤雖與劍神宮有著深仇大恨,卻也明白與這三人無什干系,這仇恨斷然不至于延續(xù)到他們身上。
玉簫先生隨著楚澤眼神望去,卻也是臉露鐵青之色。楚澤的娘親,不也正是自己那琴之一道上天資卓絕的弟子?此刻獨有玉簫,卻是沒了天魔琴。
玉簫先生獨自演奏,時常憶起自己那徒兒,每逢想起,都是感慨萬千,甚至是希望當年的魔頭丁喜重現(xiàn)人間,再施浩劫。待這些人想起當年平了丁喜之亂的《極樂凈土》,會不會后悔那日發(fā)難,逼死了天魔琴方清音......
忍著心中翻滾的恨意,楚澤隨著客船老板的牽引入桌。倒是來不及開口,卻聽得一聲震響,響聲直刺入心。讓人心中一顫,眾人尋聲望去,卻是臺上說書老人拍了下驚堂木,知曉這是說書人要開始說書了,便是想聽聽這人要說些什么,若是說得不好,少不得要沖去臺上,算算這驚心一拍的賬。
“爺爺,我們今天說什么故事呀?”說書老人身邊的小女娃開口發(fā)問,聲音清脆悅耳。
這小女娃便是與說書老人搭戲的,爺孫倆相依為命,一起在這客船說書賣藝,想來身世經(jīng)歷亦有故事。
說書老人隱晦的望了眼客船老板處,又望了望那群白衣弟子,咬了咬牙,面色卻依舊如常,只是轉(zhuǎn)頭瞬間,似是嘆了口氣。說書老人清了清嗓子,用說書的腔調(diào)說道:“今日要說的故事,就是‘藍龍騎兵’大敗魔頭哥舒白的故事!”
“這‘藍龍騎兵’是何人?”臺下雖已有賓客問出聲,老人身邊的小女孩卻還是依照事先排演的吩咐,故意問出這個問題。
老人亦是轉(zhuǎn)向自己孫女,答道:“這藍龍騎兵,是一個人,一個男人?!?p> “既然是一個人,為何又叫藍龍騎兵呢?”
“只因他愛穿藍衫,又是姓龍,所以自己給自己起了外號叫‘藍龍騎兵’!”
“那怎地不直接叫藍龍,而要叫藍龍騎兵?”
老人瞪了女娃一眼,似乎是有些嗔怪,只是這眼神亦是事先所排練,故此并未嚇到女娃。只聽老人繼續(xù)說道:“因為這個人可是大有來頭。早年間,曾為神威軍效力,神威軍人人驍勇善戰(zhàn),這龍姓男子更是騎兵編制。所以,這才自號藍龍騎兵!”
聽得神威軍之名,只見柳瀟瀟耳朵一動,又將椅子轉(zhuǎn)動方向,待面向說書老人之后,端正坐著,似乎也想聽聽這“藍龍騎士”的故事。
女娃見爺爺解釋完畢,便又繼續(xù)問道:“以往聽爺爺說書,那外號都是江湖中人依照不同人的特點事跡所取,比如‘白眉大俠’,亦是表示這人的眉毛是白色,又是俠之大者,故此江湖人才送了這白眉大俠的外號,又好比汾州城的雌雄雙煞,亦是江湖人所送名號,只聽這名號,便可大致判斷分析出這是個什么人??蓮奈绰牋敔斨v過還有人自己給自己起綽號的事,再說了,這藍龍騎兵,倒也聽不出這個人是好是賴。”
老人聞言,作勢要敲女娃娃的頭,卻被女娃靈巧得躲開。此刻爺孫二人演到興處,一言一行皆渾然天成,外人斷然難以瞧出二人是事先排演,臺上說書二人亦是進入了角色,忘我表演。
“‘白眉大俠’是開封府奇?zhèn)b,自然是不用多說,而這藍龍騎兵的名號,在孟洲城中的百姓亦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啊!”老人接了話頭說道:“二年前,宋金在北疆一戰(zhàn),騎兵沖殺在前,此戰(zhàn)中,藍龍騎兵身受重傷,順著汾河漂流而下,又飄至黃河支流,最后飄進了這條運河!”
女娃娃似乎是有些急了,問道:“那如何是好?若是重傷之身,又漂流了這些時日,恐怕兇多吉少了吧?”
老人嘿嘿笑了兩聲,賣了個關(guān)子。女娃忙抱住爺爺?shù)母觳?,搖了搖,著急問道:“后來怎么樣啦,爺爺快說呀!”
老人摸了摸女娃的頭頂,眼神中滿是寵溺,這才又開口說道:“后來,有個美貌無雙,心地善良的女子,乘坐運船從孟洲前往同洲,那艘運船行進時,坐在甲板上的女子發(fā)現(xiàn)了飄在水面上的龍姓男子,慌忙打撈上來,一番救治這才保住了性命!”
女娃這才松了口氣,問道:“那后來呢?”
似乎是有些口渴了,老人端起桌上茶水,潤了潤嗓子,說道:“保住了性命,但男子依舊是重傷之身,尚需休養(yǎng)。女子便是將男子安置在自己家中,并親自擔起了照顧這龍姓男子的任務(wù),每日與男子朝夕相處,如此過了半年,男子才恢復(fù)好?!闭f到此處,本該皆大歡喜,可老人突然又低沉著聲音,似是小心翼翼的說道:“不成想,這男子與女子相處之期,竟然發(fā)現(xiàn)了這女子的一個秘密!”
女娃驚訝狀問道:“什么秘密?”
老人手執(zhí)紙扇,一下一下敲擊桌面,每敲一下,就吐出一個字。如此敲出三下,便是吐出了三個字,眾賓客將這三字在心里連起來,竟然是:“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