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作的盧飛快,石劍中年眉頭一皺,心忖若是提氣以輕功追去,或許能在半途之中,但恐怕消耗巨大,對敵吃虧。便亦是找了匹馬,翻身騎上馬背,也不等知府大人召集人馬做幫手,便動身前往龍情云及鳳落二人離去方向追去。
剛奔出幾步,突然一拉韁繩,止住馬匹,轉(zhuǎn)頭朝著寬劍少年喝道:“雷喆,愣著做什么,還不跟上!”卻是瞧得那寬劍少年還傻愣在原地,心頭怒起,忍不住呵斥,竟連稱呼都沒再喚師弟,而是直呼其名了。
自己年紀(jì)頗長,師門派自己同二位師弟一同前來,也是考慮到這孟洲之地,雖是邊陲小鎮(zhèn),但亦難說會不會碰上什么高人。石劍中年江湖經(jīng)驗豐富,亦有讓他沿途照拂二位師弟之意。
哪成想,之前碰上亂云莊眾人,被幾人戲弄了一番,雖無大礙,但亦使石劍中年心中已生了仇怨,可沒成想此時自家?guī)煹芫谷徽墼诹诉@邊陲小鎮(zhèn),折在了一個自己揮揮手便能重傷的人手上,哪能不怒?
石劍中年以為這個被喚作雷喆的少年只是被嚇到,自己這一喊,自是會跟著自己一同前往。這師弟循規(guī)蹈矩,對劍神宮中師兄師姐的吩咐都從不敢怠慢。
而此刻,雷喆卻依然愣在原地,未動分毫!
石劍中年不由大怒,罵道:“你這蠢材,怎地還不跟上?”
雷喆這才收回思緒,看向石劍師兄,問道:“師兄,我們?nèi)ツ???p> “你這不是廢話么!自然是去那龍情云家中。”石劍中年雖然心中怒氣上涌,卻還是盡力壓制,只覺這師弟實在是蠢得無藥可救。
“去了之后呢?”雷喆又問道。
“自然是手刃這個大魔頭!”石劍中年憤然說道。
“他是魔嗎?”雷喆眉頭緊鎖,這問句不知是疑問還是反問,又或是設(shè)問......只是又道:“我怎么覺得.......是我們逼他成的魔?”
此前雷喆出神之際,便是一直在想著這眼前所發(fā)生的一幕幕,本來此中包含的道理對現(xiàn)在的雷喆來說,太過晦澀難通,此刻道出了心中疑問,竟然突然心境順暢通達,低聲細(xì)語起來,也不知是說與師兄聽,還是自言自語的解釋給自己聽。只聽他說道:“我們從水路過來之時,船上說書老人所講事跡若是真事,那這龍情云保家衛(wèi)國,維護一方百姓,乃是忠義之士??墒歉蕩煹苡终f他是邪魔,因為他在這里,所以孟洲城才會牲畜離奇生了疫病,致使這里雞犬不寧??杉幢氵@樣,我們亦只需將他趕出孟洲城便好,為何非得將他逼死?難不成那些得了疫病的牲畜之命,比得上一個活人?”
思路漸漸清晰,雷喆忍不住脫口而出,道:“更何況,這疫病如何由來,我們并未調(diào)查清楚,如何能草率認(rèn)定便是龍情云所致?”
這話仿佛是戳中了石劍中年一般。石劍中年又何嘗不明白此中包含詭計,或許就是自己甘師弟使的借刀殺人之計。只是自己此次下山,師門給的任務(wù),便是除掉孟洲城中為禍百姓的龍情云。這其中隱由,石劍中年并不想管,只想草率完成了任務(wù)回去復(fù)命。
即便將來查清這龍情云并非邪魔,而自己只是謹(jǐn)遵師命罷了,最多就是自己的甘師弟隱瞞實情,責(zé)任斷然追究不到他這里來。
但是,現(xiàn)在的問題已經(jīng)不是這個了,以龍情云剛才的兇相,即便此前不是魔,此刻亦是了。
現(xiàn)在的問題是,自己的甘師弟死在了這里。這下他的責(zé)任可就大了。即便他現(xiàn)在追上龍情云,殺了他為甘師弟報了仇,也僅僅能減輕一些自己的責(zé)罰。他日回了劍神宮,自己還是免不了受些苦。
想到此處,石劍中年心煩更勝,也不再藏掖,直言道:“當(dāng)然是為甘師弟報仇,不然我等還有何顏面回到劍神宮?”
“宮規(guī)中,可沒有說不為已故弟子報仇,將要受何種處罰?!崩讍捶瘩g道。
“混賬東西,甘師弟乃是我劍神宮中弟子,是你我?guī)煹埽硭肋@里,我們?nèi)绾文懿粸樗麍蟪???p> “龍情云本來心甘就戮,并無傷人之心,而他殺了甘師弟,只是為那女子報仇,此刻我們又要為甘師弟報仇,那龍情云是魔,我們又如何不是?”
雷喆此話一出,石劍中年心中翻起滔天巨浪。劍神宮作為正道領(lǐng)袖,極重自己聲望。這雷喆雖未明說,但話中之意,不就是說劍神宮的自己,也是邪魔?
石劍中年面色有些扭曲。若不是雷喆亦是身為劍神宮弟子,此刻只怕要劈劍斬了這雷喆,以維護自己聲譽。
只是,若是其心不正,只靠武力所震懾,讓敢怒的人不敢言,又與掩耳盜鈴何異?
雷喆卻是看清了這石劍師兄的扭曲嘴臉,不由得一怔,心道:“這才是師兄本來的面目么,怎地與以往在師門之中時完全不一?”
劍神宮在武林中聲望極高,雷喆初入劍神宮時,只覺一眾師兄風(fēng)度翩翩,白衣瀟灑。只盼自己他日亦能如此,便更是勤奮習(xí)武。
自己性格愚笨木訥,但好在根骨不差。反而因為循規(guī)蹈矩,習(xí)武之途倒是沒有走岔。
其他師兄師弟或急于求成,或眼高手低,又或者想投機取巧,走向了條條岔路,自己瞧在眼里,忍不住去勸說告誡之時,他們卻覺得自己愚笨,自己說的話,斷然不肯聽??墒牵麄兊钠沸心??是否也走岔了?
至少,這個石劍師兄的路,走岔了吧?
“師兄,你的路岔了?!崩讍慈滩蛔〕鲅蕴嵝??!皫煾赋Uf,習(xí)武只是微末小道,知理才是立身之本.......師兄,你切莫要舍本逐末.........”
本是好心提醒,可是這石劍中年一怔之后,突然便怒道:“你這蠢材,傻貨,你.......“還想再罵一些,只是平日里都是一副白衣瀟灑形象,與人說話雖然師兄架勢十足,卻亦從未罵過人。此刻連番辱罵,雖是氣急,但卻也想不出什么多的詞來,又道”罷了,你自行回去吧,從今爾后,我沒有你這樣的師弟!”說罷一拂袖,不再理這木魚腦袋般的師弟,朝著龍情云離去方向追去。
石劍師兄這一走,雷喆心中空空蕩蕩,迷茫不知歸處。甘家老爺還躺在地上不肯起來。倒是知府大人知曉這劍神宮弟子身份尊貴,出言相邀,想要這劍神宮弟子去自己府衙做客一段。
雷喆見此,本來迷茫的心又突然堅定起來。直言道:“我不喜歡你們,不會去你家做客?!?p> 知府大人一愣,以往與人交道,不管是身份地位比自己高,或者比自己低,亦都互相客套,禮讓,這弟子怎地如此不懂圓滑?心中亦是有些怒氣,只是臉上卻依舊賠笑。說道:“那少俠請便?!?p> 雷喆瞧見這知府一臉笑容,雖是謙卑之態(tài),卻越是覺得虛偽至極。加之今日之事繁復(fù)無比,為了想通此中道理,本亦耗損了心力,此刻冷不防瞧見這知府大人的笑臉,忍不住心中反胃,哇的聲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