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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舊夢

第一百四十七章前塵影事二

江山舊夢 不知流年 4345 2020-05-19 01:23:03

  日子愈發(fā)艱難了,娘家僅有的弟弟不但當不成他李氏的靠山,還不爭氣,好賭懶做,不事生產(chǎn),更加不聽勸告,弟媳婦也是有了身孕,每每貼補,也是不經(jīng)用的。

  李氏愈發(fā)惆悵,阿耶早逝,幼弟是遺腹子,家里的獨苗苗,阿母最為看重,弟弟口甜舌滑,慣是會哄騙人的,不說老娘了,就是她自己,也總是狠不下心來……

  聽那小廝來福說了,那個冤家娶的娘子不是好惹的,出身望族顯門。自從成了家,文江身邊連個沒名分通房丫頭都被配了人家遠遠嫁了,家里稍微周正的,老實些的,識時務(wù)的大都配了人家,有些心思的都被打發(fā)了牙婆給發(fā)賣了,賬本跟庫房鑰匙都歸了她的心腹嬤嬤丫頭掌管。

  阿郎那是多久都沒有出門發(fā)散過了,想當初,阿郎那可是風月里打滾兒的??停麄冞@些伴當也是多有好處的,如今自是不用提的……

  李氏在弟弟又一回哭窮打秋風,保證是要去尋些生計給打動了,只是著實拿不出來錢銀了。便只好許諾了弟弟過幾日給他送回去了。

  叮嚀囑托了半響,看著弟弟被討債的打的鼻青臉腫,心疼的捉急。

  回去后,也不顧兒子還沒吃東西,只取了僅存的銀錢,買了脂粉跟花布,自裁剪了,做了新衣。

  李氏是個腦子活絡(luò)機靈的,打聽了文江那個冤家過幾日是要陪著娘子去山上進香的。

  提前帶著新衣脂粉,還有小寒郎一起去了寺院,投了香火錢,借宿三日,吃齋禮佛。

  尋了個好時機,丟了荷包在文江獨自賞景的途中,以此來引他來看。

  那文江久被家世非凡的妻子壓制,壓抑了本性,在他跟前做一個賢夫慈父,堪為人楷模。難得乘著她禮佛的機會,松快了一時。

  一見那陳舊荷包,已是想到了關(guān)系曖昧的李氏,心癢難耐,打發(fā)了隨行的小廝。

  尋了僧侶詢問了此處往來人口,得知臨近廂房李氏去處,不動聲色趕去,卻得了個大大的驚喜,他已是有了個近兩歲的大胖兒子。

  李氏當初有了身孕他是知道的,只是李氏初初亡夫,他家那個家世美貌才情皆屬非凡的嬌俏娘子已是回來了,怵于崔氏手段,自是把只能偶爾偷會一會兒的李氏給丟到了腦后。

  她們好上還是在李氏丈夫故去前,所以這孩子被李氏唬弄成了姓楊的遺腹子。

  李氏生的妖嬈嫵媚,那日遠游,他去借水喝,一眼望見,就挪不動腳,起了心思。

  李氏丈夫又是個粗漢子,跟人做些商隊護衛(wèi)的事,李氏也是不滿意的,無奈聘禮豐厚,他弟弟欠了人錢財,她老母很是愿意,好說歹說,家世艱難,也只好含淚應(yīng)了。

  這文江一用些心思,便得了手,只這姓楊的是個粗漢子,卻是看他媳婦看的緊。

  文江食髓知味,想要多幽會幾次,便生了詭計,指了姓楊的跑了趟遠差。

  本是念得膩了李氏,許些銀錢便是了,只是姓楊的不幸,出門不久就遇了山賊,受了傷勢,只好領(lǐng)了些賠償了事。

  歸來途中還感染了風寒,提前到家,正碰上李氏與文江相好之際,活活氣死了。

  因生了人命,兩人謹慎從事,不敢過于猖獗,后來沒過多久,文江那剽悍的娘子歸來,便斷了往來。

  如今一見兒子都這般大了,又生的機靈可愛。倒是那娘子成婚以來,只有一個收養(yǎng)的女兒,至今未曾開懷,實在是讓他敢怒不敢言到了極點。

  李氏美貌落魄,又善曲意逢迎,大大撫慰了文江在自家娘子跟前憋屈的心緒。

  兩人一朝重逢簡直就是干柴遇烈火,舊情復(fù)燃,一發(fā)不可收拾了,愈發(fā)黏糊,如同夫妻相處了。

  當然李氏的日子也愈加好過了,又開始了錦衣玉食,還買了兩個下女婆子來使喚。

  文江就過起了家外有家的小日子,這文家娘子過門后,把他收拾老實了,城中誰人不知他家娘子的厲害,但是那煙花之地也被收拾過許多次,根本就無人敢接待于他,與其相好他。一時間也松了看管著實讓文江過了些好日子。

  時不時的家里娘子面前受了氣,便來了李氏跟前,狠狠的享受一番,美人恭維曲意逢迎,妻兒和樂融融的小生活。

  這時日久了,難免就被精明的文家娘子察覺了不對,一查究竟,直接當著他的面去,明白言語,要接了過來處置,要么兩人一刀兩斷,夫妻和離,女價各不相干,他文大老爺愛跟誰好就跟誰好,想抬誰進門就抬誰進門。

  那李氏不過是一個不安于世室的鄉(xiāng)野村婦,他寂寞無聊時候消遣。

  說的情深似海,但凡文家有償一點不好,只怕想都不用想,都能卷了財產(chǎn)跑掉。

  大娘子崔氏卻是豪門貴女,娘家小舅子伸伸手都能捏死他。

  文家自從阿耶去后,山河日下,這些年來的吃穿花用大都是他家娘子的。

  不僅是他,就連他家老娘兄嫂,侄子,侄女也都是崔氏花嫁妝錢養(yǎng)著的。

  崔氏若是走了便是不搭理他,不尋機報復(fù)他,他的好日子也都到頭了。只怕文家只能剩下一個空曠的大院子了

  這就是用腳趾頭想也知道要選誰呀!

  那文江咬牙拉出了早已沉眠地下多年的文氏祖宗,詛咒發(fā)誓是李氏使了下作手段引誘,被她拿住了把柄還犯了大錯。日后再也不敢了,還請來了,家中老母與嫂嫂說和,苦苦哀求,抱著大娘子崔氏的大腿下跪都做出來了。

  崔氏方才在身邊人的勸慰下息了火氣,又顧及這在娘家人面前逞強好勝,不愿低頭。

  被父母逼嫁之前,她也曾最后一次放肆,打馬奔馳,日夜不休趕去問那人,“這么多年來,你的心里可曾有我半分?只要有你一句話,我什么都不要,都可以跟在你身后。”

  可她卻只得了那人一句,“我從來只把你當做妹妹,只因你是瑤華的妹妹。”

  “你可知當初我被漠北五鬼綁架,是我千里迢迢趕來,為你慶賀生辰?!?p>  “你可知我有多么羨慕嫉妒姐姐?”

  “明明是我先遇到的你,是我救的你,你便是要報恩,也該娶我才是,為何我與你不過是一個路人?”

  “我更加不曾想過讓她來救我,她傷了身子難產(chǎn)也非我所愿?!?p>  只是那個人頭也不回的走了,他說,“我本無心前來見你,只是瑤華放心不下你,苦苦哀求,我不忍她病情加重,才來與你分說明白。你的救命之恩我感激不盡,卻從無二樣心思。聽聞你耶娘為你許了人家,如今你該在家安心備嫁才是?!?p>  從那以后她的心就死了,當初漠上相遇,她對他充滿了好奇,總想著去戲弄一下,看他那生無可戀的樣子會不會有變化?

  只是一天天,不知不覺間就陷了進去,直到今日徹底死心,又被耶娘厭棄隨意許了遠處沒落士族紈绔子弟。

  倘若那個人不是他,便是什么都無所謂了,從此她生如行尸走肉。

  多年來,自從出嫁文氏,最選的不是自己合意的那個人,過得也從來不如意,從來都只是遣了下人回娘家往來,更不曾回去娘家,在耶娘面前,訴過半分苦。

  其中多少苦楚凄涼,都是自己生生咽下的,以致脾性越發(fā)霸道自我。眼里那是容不下半分沙子。

  李氏得了要好小廝來福的報信,直接收拾了細軟,跑回娘家,一家人跑了。

  全然忘了自己的便宜兒子小寒郎了,可憐了寒郎小朋友被盛怒的文夫人派人要給掐死,以絕后患。

  小寒郎使盡了氣力,催眠了那文夫人的心腹嬤嬤,引起了她心底的同情,只把寒郎給丟到了亂葬崗,回去稟報說是已經(jīng)辦妥了。

  至于寒郎小朋友,那是死了無數(shù)次了,除了受傷生病,終是不能夠成功的,也就死了心。

  剛剛下定決心了,要好好活著,一覺醒來,卻被便宜娘給拋棄了,又要被人家原配正室娘子給滅了口,簡直不能更悲哀!

  明明是普通種田文,咋的就成了宅斗文,還激烈的要送命了?

  這還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寒郎小朋友只好拼盡全力,催眠了那個一看就刻薄兇煞的徐嬤嬤,方才逃了一命。

  這還把自己給累病了,好不容易跌跌碰碰的尋了個背風的土窩,就昏迷了過去。

  醒來就已是被剛剛夭亡了長子的耶娘收留了,還喚了那早夭長子的名字,是為左毅。

  只是前事盡忘,當真也就是個比常人聰慧些的孩童罷了。

  原是那日,阿耶去埋葬早夭長子的時候,看到了寒郎,給帶了回去,當成了自家孩子。

  好日子沒過多久,阿娘懷了身孕,誕下一對龍鳳胎,阿耶左沖出去遠方討生活。

  邊關(guān)戰(zhàn)事又起,打到了左近的村子,左老爺子只好讓人傳訊給兒子,他帶著剛生產(chǎn)不久的媳婦跟三個孩子左依,左俊跟著村人南下討生活。

  這一路行來就從家鄉(xiāng)河朔盧龍塞直趕到了千里之外的豫州宛丘縣,方停住了腳步,這已是過了大半年之久。

  只是左老爺子年事已高,屢經(jīng)奔波勞累,大病了一場,花盡了全身積蓄。

  索性長孫左毅已有了五歲,甚為懂事乖巧,可以看顧年幼的弟妹,服侍重病初愈的祖父。

  媳婦張氏仗著幾手廚藝,去尋了個大戶人家,做了雇傭廚娘的差事。

  雖是苦辛也只能咬牙挺著,還能帶著些殘羹剩飯的回去,將就著也勉強過的下去。

  宛丘知縣樊斌,樊先贄巡游時候見的左毅年幼聰慧,機警應(yīng)對幾個找麻煩的地痞流氓,甚為喜愛,收為弟子,以授學識,多有襄助。

  后樊先贄丁母憂歸鄉(xiāng),帶了左毅一家同歸姑蘇,悉心教導(dǎo),左毅七歲入試,幸得院試案首。

  惜乎受其父左沖皇甫氏仆役身份所累,被擼奪了功名,阿公被氣死。

  守孝中與皇甫家暫避此地的三個小輩相處久了,雖有些嫌棄幾人幼稚驕矜,只是抵不過父命,一雙弟妹也愛與之相處,也生了些許情誼。

  皇甫家三個孩子不聽勸告,游玩荒山惶夜未歸,眾人惶恐不安,四下里遣了人手尋覓。

  左毅拜別了遠行的老師,黃昏歸家方知此事,詢問了家中弟妹,仔細思慮了,小妹左依想到了日前曾有人說龍涯瀑險要別致,皇甫家三位公子小姐已是躍躍欲試,只被隨行的仆役攔了。

  左毅只身前往龍涯瀑,接了皇甫家三個受盡驚嚇的小郎君與小娘子。

  皇甫家長子皇甫逍為看顧弟妹,劃傷了腿,小妹皇甫遙也扭傷了腿腳。

  左毅背著皇甫遙,與皇甫逸同扶著皇甫逍,艱難疲累的回了家中就累倒了。

  他卻不知這皇甫家主皇甫燁因以對他頗為看中,打算讓他進了皇甫家做個伴讀隨從。

  皇甫遙一個女兒身,有心卻不好說著什么,皇甫逍,皇甫逸兩兄弟頗生了些爭執(zhí)。

  偏左毅不甘人下,拼著被左父責罰也不愿屈身為仆。若非左母張氏攔住,怕是要被憤怒的父親打到重傷了。

  皇甫燁聞得此事甚生不悅,命心腹衛(wèi)士景一前去將左毅送往遠處。

  皇甫遙聽了左毅不愿前來,暗自落淚許久,皇甫逍長嘆作罷,皇甫逸恨恨的摔了許多房中擺設(shè),聽了下人稟報,去攔了護衛(wèi)景一,暗示他將左毅處理了。

  皇甫逸臨去時,念得一句長河風光無限,想是長居也可。

  可憐左毅就被送去遠處學藝的名義送去遠渡長河。

  左毅自幼聰慧過人,自查覺景一不對,欲鬧了亂子趁勢逃離,卻擋不住景一身手不凡,直接就把左毅打暈,套了麻袋,投了長河。

  長河冷寂,左毅醒來卻被繩索緊縛,又堵了嘴,無力掙扎,窒息,絕望,終是沉淪長河之底。

  那長河之下淤泥淹沒了一柄青銹污澤的劍。左毅沉至此處,恰被那顯露出的一節(jié)劃傷了了手臂,流出的鮮血被那銹劍吸收了。

  那破舊不堪的銹劍竟是離了河底,豎到長河河水中,綻放璀璨奪目的冰藍色光芒。

  那是已經(jīng)沉淪長河千萬年的上古長河水神冰夷的兵器,九蒼,今日機緣巧合之下,被沉河的左毅喚醒。

  卻是左毅自幼被水靈珠蘊養(yǎng)靈魂,體內(nèi)靈氣牽引喚醒了。

  靈氣運轉(zhuǎn)周身,斬碎了左毅周身所有牽絆,左毅瞬間轉(zhuǎn)醒,被九蒼帶離了長河水底。

  只是到了岸上,那九蒼就化入左毅體內(nèi),再不見蹤影。

  左毅渾身襤褸,濕個透徹打了個寒顫趕回去了家中。

  寒風凜冽刺骨透心,正是大雪紛飛的時候,左毅步履維艱,僵硬著身子回了家中。

  他俯身窗前本打算敲窗喚來父母,不想?yún)s聽到了父母爭執(zhí)不休,左母垂淚指責阿耶,左父無奈道明不可能為了一個撿來的孩子,累及嫡親的兩個孩子,跟自己夫妻。

  然后,左毅再不記得說了什么,轉(zhuǎn)身跑了出去,在風雪交加之夜,獨自奔跑到力竭,乃至昏迷不醒被風雪淹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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