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曉這是寒江的老毛病,古烈南熙一人送水給寒江潤喉嚨,一人忙不就的拿了扇子嘩嘩扇來驅(qū)熱,這番做派下來,看得董恪不屑,只是想聽個緣由,不曾出言嘲諷了。
雖則他就是嘲諷了也不定有用,更不定能懟過寒江,索性還是忍下了。
看著前些時候被寒江奪去的扇子,自己題詞作畫最為滿意的那副,少說也是價值百金,此刻落到個無知小子手里,淪為五個銅板,一打的蒲扇一般作用,毫不愛惜,正在討好那個無恥小人。
累得董恪近來都不愿再掏出懷里珍藏的扇子作出風(fēng)流不羈的樣子,想起都是悲傷。
虧了初相認(rèn)之際,他還對這小子心懷同情,憐他生逢多厄,現(xiàn)如今想來都是淚。
不管他痛不痛快,他總能讓別人不痛快,這種人管他去死!免得日后再被他氣得死去活來。
幾人猜測是官職最高?最得成皇信任的心腹之臣?克己奉公,一身正氣,凌然磊落……
好似這三人都是差不多的?只不過各有上下而已。
掏出懷里藏著的酒壺,寒江緩緩飲了一口,做足了姿態(tài),等急了別人,“那自然是,”又連喝了幾口。
董恪不屑道,“自然是什么?寒久之,寒江,你也算吊足胃口了,再吊下去便是討打了?!?p> 見著董恪近乎惱羞的惡聲惡氣,心下極是痛快的交代了,那自是因他二人早有仇怨,想當(dāng)年那陸泰有一小女,芳齡正好豆蔻年華,多得帝京少年傾慕。那穆郅帶了一群紈绔子弟,就包括了他的妹夫廣陵侯到處招花惹柳,招搖過市。
在陸姑娘隨祖母道觀布施,打醮焚香以資亡祖,散步觀外卻被他們遇上,那是驚為天人,那叫一個直接,直接把人給抓了,打算做個暖床丫頭。
好在是被人救了,當(dāng)年陸泰乃御史臺出身,得知此事,同窗同鄉(xiāng)同年同上陣,鬧出了好大一場風(fēng)波。
本是承爵康王,直接降為永康郡王,本是膏腴之地的臨淮、廣陵、泗水、楚,四郡之地也改成了代郡,直接被趕去了封國,成國祖訓(xùn),各封王就國者,無召不得擅離封地,違者去國削號,貶為庶民。
本已父子兩代經(jīng)營,其父康王穆徠在世時,也頗得民心,被遷代郡他也總是不甘,想要有所動作。
如今也是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到他家了,想來如今這位清正廉明的大理寺卿總會好生招待他才是。
此番言論一出,只聽得幾人感慨不已,來回打量了寒江好一會兒,仿佛重新認(rèn)識了他們眼中的寒江。
三位都是為官清正,偏寒江要選個跟永康郡王有仇的,也算是費了心思。
不過諸人皆好奇寒江是如何知曉的,此事關(guān)乎高官兒女清白,又關(guān)乎皇家聲譽,想是當(dāng)年早被下了封口之令,今已時過境遷,又怎會輕易使人知曉。
“你們?nèi)缃裰酪擦T,不要再說出,無所謂皇家聲譽,只為一個無辜女子的清譽?!边@寒江不是喜愛滿足別人好奇心的,對好奇等待的幾人,他隨手拈來南熙手中的扇子,挑眉得意,“自是鄙人修煉多年,修道成就仙神,掐指一算便知因果緣由,前世今生事。”
這話聽到董恪耳中,實在嘚瑟到討打,顧不得武力上的差距,直追著要拿鞭子去抽他。
只不過被輕易閃開,更把感懷中珍藏著的不舍得拿出來的淅川先生親筆書畫印信的扇面,親手所制的扇子,便被人順手牽走。
這更令他悲痛欲絕,近乎吐血的是,寒江拿到手里一看,甩手便把原來董才子所作扇面的折扇甩給了駕車的南熙,拿著淅川先生所做扇面來回招搖。
還搖頭晃腦,念念有詞,直道,這畫比之前那幅好多了,那一幅畫不過是堪堪入目,不至污了眼睛,這幅畫于方存之間輾轉(zhuǎn)如意,可謂胸有丘壑,蒼勁雄渾,直現(xiàn)山河浩蕩之勢。
那是自然,那可是淅川先生,筆墨存世極少,千金不易,你快還我!董恪一路追逐嚎叫道,勢要討回。
古烈南熙兩人也加快了駕車的行程。兩人交談,看得出來,自從遇到了這些人,江哥開心了很多。
是嗎?從前他是怎樣的?樊江城看了看姐姐抬往窗外的眼光,
從前他不管是習(xí)武,看書,觀賞山水景致,探究陣法丹鼎也只是沉默,少有言語開懷時候,時常發(fā)呆神游物外,更是離群索居……
不妨這荒山野廟,景致倒當(dāng)真不差,綠樹掩映山脈起伏,芳草落英各繽紛,宛在畫中。
雖在長安城外,卻少有人煙,實在是個清靜之所。有隱逸之息,總使人想著此地當(dāng)有高人逸士才不負(fù)這清雅之地。
山道崎嶇,好在道路也算通順,勉強可以通過車馬,只有些妨礙行程。路途之中,也不見甚么香客。寒江有些慨然,總覺此地有些熟悉,卻沒什么記憶。
慈恩寺前好長一截石階,幾人也只好下來徒步前行,不料這寺門卻是緊閉著的。
這下可好,董恪有些幸災(zāi)樂禍,“莫不是久之你近來辛苦,記錯了時間,還是記錯了地方?”
古烈跑去拍了門,“咯吱”一聲,大門一側(cè)開了個縫,門縫里探出來了個小和尚腦袋,還沒說什么呢,他就道了一聲阿彌陀佛,抱歉施主,小廟近來不接外客。語畢縮回腦袋,“哐啷”一陣聲響,大門從里面杠上了。
時近暑夏,便連陣陣清風(fēng)也有些浮躁。知了知了一陣蟬鳴,此起彼伏,幾人面面相覷。
此時已近是巳末,氣候漸顯暑熱,寒江便讓幾人先去遠(yuǎn)處山泉溪流陰涼處歇息,再董恪的嘲笑中喚了流光,打算圍著寺廟探看一圈。
不想?yún)s正逢其時,山門前徐徐行來一位帶著遮陽斗笠的白衣僧人。
他本是生的相貌平平,丟在人群里都看不出的,過目即忘的那種。
偏他目含慈悲,氣質(zhì)脫俗,纖塵不染,手持佛珠寶相莊嚴(yán),烈烈燦陽照耀下,宛若佛光綻放,儼然天外來客。
與這清逸山色,古舊廟宇,斑駁石階,毫不違和,好一番高人氣象。
看得幾人都停住了腳步,董恪趕忙理了理衣衫,抽出了懷里的銅鏡,仔細(xì)打量了自己的儀容,打算認(rèn)識一下這位高僧。
諸人皆為這位高僧斐然風(fēng)儀不凡氣度所攝,不曾注意到寒江眼角抽搐,嘴張了幾下終于是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