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雨停了嗎?天光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時候倒下的,他失去了所有感官。視覺,他已經(jīng)感覺不到眼瞼的存在。嗅覺,他什么也沒有聞到。
冰冷,是了,這是渾身凍僵之后的感覺。他甚至無法感知自己四肢的存在,若不是胸膛還有一絲起伏天光絕對會以為自己已經(jīng)死了。這里沒有光影,沒有聲音,黑暗吞噬了一切。
白毛去哪兒了?“白毛?白毛?你去哪兒了?”天光用有些沙啞的聲音喊了出來,這是天光唯一想知道的事情,這是他僅存的希望,他希望白毛能夠再次拯救他。
孤獨,寒冷,枯寂。天光無法感知自己周圍的一切,甚至于內(nèi)心中僅存的期冀也在一點一點的消磨。他一下一下的數(shù)著心臟的跳動,它仿佛越來越慢,慢慢走向它的又一次終結(jié)。
不甘心呀!天光真的不甘心呀!
心臟似乎響應(yīng)了他的求生欲望。
咚~咚咚~心臟始終頑強的反抗著,它在抗拒著死亡!
白毛在哪里?天光真的不知道,天光甚至不確定白毛是否在這場大雨中活了下來。四肢依舊冰冷,天光感覺腮下有幾顆圓溜溜的東西在硌著它。
是漿果!天光銹蝕的大腦中閃過一絲靈光。
自己還能動嗎?這或許就是自己活下去的希望??!大腦一次又一次的對身體發(fā)出指令。
四肢沒有反應(yīng)。
舌頭在唾液的刺激下有了一絲溫軟。
把頭挪過去!把頭挪過去,只要他輕輕挪動腦袋,那幾粒漿果就會擺在嘴邊。動?。⌒睦镌僭趺唇辜币才膊涣怂敕?。
天光有意識的鼓起胸腹,心臟的跳動有快了幾分,他甚至開始感覺到身體里血液的流淌。
動了!他覺得自己挪動了自己的腦袋,他覺得自己的胸膛有了一絲溫?zé)?,一根冰涼的東西壓迫著自己的胸膛。
這應(yīng)該是自己的胳膊吧,天光心想。是了,可是天光真的沒有辦法把它挪開。舌頭空在口腔中掙扎,這也是活動身體的唯一方法。他感覺到了冰涼的兩腮還有牙床,加把勁,自己真的能挪動腦袋。
……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但起碼他是成功了?,F(xiàn)在天光依舊沒有辦法活動,但他感覺到了四肢的存在,盡管那是凍僵后的極致的寒冷體驗,自己還完整無缺不是嗎?他的舌頭舔到了地上的漿果,除了冰涼還是冰涼。他現(xiàn)在要想的是怎么才能把它吃下去,這是個浩大的工程!
……
白毛在什么地方?白毛周圍是一片新綠,它眼睜睜的看著天光倒下,沒有起來,身上的溫度一點點消失。它一樣很焦急,它自己的力量太弱了,它自己什么也幫不了天光。它在回去的路上,它希望天光能夠撐到自己回來。
……
嘴邊的漿果一顆顆進了嘴里,艱難的將它們一點一點磨碎。盡管它們表皮上滿是泥水,果子進了天光嘴里卻是沒有任何滋味。泥水味也好,漿果味道也罷,它們一同迷失在天光腹中。
沒有了漿果,天光依舊不能移動,他知道自己不能睡著,可是他太累了。這個世界沒有光亮,這個世界沒有聲音,天光失落在了這個世界,對于身體僅剩的那點掌控漸漸消失,什么都沒有了,又要開始另一段旅程了嗎?
……
那是清晨的一陣蟲鳴,遠嗎?它好像就在身邊,卻又像是在遠方。一張張濕漉漉的小褥子在泥水中行進,它們漸漸來到了窩棚旁。對,這些小家伙就是白毛的同伴,白毛先一步進了窩棚,天光身上滾燙,一如他們初見一樣。
白毛太累了,一路往返,它一直都沒有休息。它就在它往日習(xí)慣的位置躺下,盡管不遠處就是堆放的塊莖,但它現(xiàn)在真正需要的是休息。
天光在模糊中醒來,他感覺到了一陣迷茫。好熱!
懷里的白毛給他帶來了一絲清涼,他的神智恢復(fù)了一絲光亮。他又生病了,白毛回來了嗎?懷里的白毛挪了挪身子,一張張小肉墊開始往自己身上貼,它們身上很涼,不是潮濕,而是真真正正的冷。天光終于明白自己以前為什么會被救了。它們是在救自己,也是在自救?。?p> 被雨淋濕之后的皮毛并沒有想象中那么保暖,它們需要溫?zé)醽眚?qū)趕身體中的寒冷。病中的天光就像一個火爐,怎么可能對它們一點吸引力都沒有。溫暖舒適,對于它們來說,天光就是一張溫暖的床,你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得到夢寐以求的溫?zé)帷?p> 發(fā)熱中的天光也急需散去身上多余的熱量,同時又要保持體溫,如果沒有它們的幫助,天光早就掛了!這就是自然的魅力啊,一飲一啄,就像是早已注定一般,一切都是緣分。
天光勉強還能動彈,不想驚擾到身上的小家伙,伸頭去咬嘴邊的食物——白毛在離開前就已經(jīng)把食物放在了天光嘴邊,只是天光一直不知道罷了。
一涼一暖,在這殘酷的大雨后共生,天光覺得自己是那么幸運。大自然何曾有過偏頗,只不過是人的一己之見罷了。順心時,一切都好;不順心時,萬物皆休。這不就是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的寫照嗎?
天光想看看現(xiàn)在的外面是什么一副什么光景。這是個奢望,但是他沒有失望,就現(xiàn)狀而言,他已經(jīng)滿足了。沒有了寒風(fēng),沒有了暴雨,更沒有危險。雖然他依舊拖著病軀,但已經(jīng)有了“醫(yī)生”開始為他治療,不是嗎?
病中的人總是沒有胃口,天光僅僅吃了一小塊塊莖就不怎么想吃了。身上原本有些涼意的肉墊兒漸漸溫?zé)幔魅∷杳??怎么可能這么簡單,這是相互依存的眷戀??!
窩棚里的天光無法看到外面的景象:朝陽升起,高空中的云朵自覺的飄向遠方。大雨蹂躪后的大地正在慢慢的恢復(fù)它原有的模樣,積水滲入地底,被沖走的青草又在別處扎根。大雨不會帶走什么,它只會讓這片大地上幸存下來的生物的生命力更加頑強。
灌木叢中時不時飛起兩只饑餓的鳥兒,連日的大雨,它們也沒有食物。不只是它們,隱藏在深處的各種小蟲也在忙碌著重建家園。災(zāi)難永遠都算不上什么,災(zāi)難過后自然會有另一番新的景象重建,只因為這里的主人還在。
天光的內(nèi)心也是這樣,這里的過去、現(xiàn)在、未來同樣會有屬于他的那一份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