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有什么話想要和我說?我看你這兩天猶猶豫豫的樣子,都讓我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哪有問題了。”
看著笑顏如花的瞿云霜,李莞萱的腦袋像撥浪鼓一樣連忙搖了起來“沒有沒有,呃,師姐,這個給你?!?p> 接過李莞萱雙手遞過來的書,瞿云霜的手指輕輕一劃拂掉那并不存在的塵土,淡淡的微笑出現(xiàn)在她的臉上,但她并沒有翻開它。
瞿云霜的記性很好,要不然她也不可能成為這樣一個強大組織的最高首領(lǐng),時隔百年再次見到自己的日記她當然認得,但說實話,除了記憶尤為深刻的地方以外,里面的內(nèi)容就連她自己也都快遺忘干凈了。
“我是說什么呢,原來是你讀了我的日記,既然你這么喜歡它那我就把它送給你吧,說來自從離開了天柱峰我就再也沒寫過日記了…”
李莞萱目瞪口呆地看著瞿云霜重新推回自己身前的日記,她有些不明白瞿云霜的用意,日記原本不就應該是私人的物品嗎,送給自己是什么意思?
“雖然這上面寫的都是我以前的事情,但它們現(xiàn)在對我來說卻已經(jīng)不重要了,我看它似乎對你很重要的樣子,自然就送給你嘍?!?p> “對了,我說過,你可以不用叫我?guī)熃悖拧徒性扑惆?。?p> 李莞萱沉默了下來,用她那粉嫩的玉手一遍一遍撫摸著日記的封面,似乎它是一只無家可歸的小狗一般,出乎于瞿云霜意料的是,李莞萱雖然有些高興,但她眼中透露出更多的卻是惋惜。
瞿云霜的笑容定格在了那里,她究竟在惋惜什么呢?
看著手中的日記如摯愛一般,李莞萱極為罕見地輕輕嘆息了一聲。
“云霜姐,我進入天柱峰的時候你早就離開那里了,所以你可能不知道我在那里的日子?!?p> “我聽睿睿跟我說過一些?!?p> 李莞萱的嘴角微微一翹“確實,在師兄師姐們,甚至是我那兩個師弟的眼里我應該都是一副活潑調(diào)皮的樣子吧?但誰又沒有過孤獨和無助的時候呢?”
“當時我沒有御氣境的功法,但師父卻要求我在那么短的時間內(nèi)晉入到御氣境,或許對于那時的我來說被驅(qū)逐出天柱峰,獨自一人無依無靠地生活在陌生的地方就是這世間最大的懲罰吧…時間過去太久,我甚至都已經(jīng)快要記不清自己當時的心情了,但我還清楚地記得,那時候,我特別容易感覺到冷…”
“直到有一天,我見到了它,它上面寫了很多溫暖的故事,雖然簡短而又簡單,卻像一根根添進火堆里面的柴火一般讓我不再感到寒冷?!?p> “因為當時的我并沒有離開過天柱峰,因此里面的很多東西都不是我所能夠理解的,為了知道他們是什么東西,我只能靠猜,一遍遍讀著日記,然后再一遍遍地在腦海中勾勒出他們的形象?!?p> “…但到后來有一天我終于醒悟過來,這畢竟是別人的筆記,我是不可能完全理解它的,尤其是我不明白它的最后為什么又變得有些冷了起來…”
平靜,此時兩人都沒有常掛在臉上的笑容,但又不同于隨時都具備的冷靜,一個人專注地講著故事,而另一人則同樣專注地從另一個人的口中聽著自己的故事。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甚至連“班門弄斧”、“關(guān)公門前耍大刀”都無法形容,那可是一個人親身經(jīng)歷過的事情,對于這些事的理解怎么可能會被別人超越?
但瞿云霜很快就發(fā)現(xiàn)自己錯了,太久沒有犯錯的她甚至都快已經(jīng)忘記了錯誤是什么滋味,而且這不是一般的錯,自己甚至錯得離譜。
面前的這個人居然比自己還要了解自己,或者說比自己更了解這本日記上的自己,哪怕那些字都是她親手寫下的,哪怕那些事都是她親身經(jīng)歷的,哪怕李莞萱的解釋往往有很多的謬誤,但卻讓瞿云霜看到了這些陳年往事的另一面,另一個自己。
時間過得飛快,哪怕這本日記再厚那也不過就是日記而已,李莞萱重新將日記合上閉上眼,一滴小到不能再小的晶瑩出現(xiàn)在她的眼角,因為她終于明白自己錯了,錯得實在是太多!
日記中的這個人是自己在沉浮在一個名叫無助的海洋中的燈塔,李莞萱不知道這燈塔所處的位置在哪里,甚至不知道那里究竟是安全還是危險,但在這一片漆黑中,那就是她唯一的去處。
認識她,熟悉她,了解她,理解她,李莞萱曾經(jīng)認為這就是自己應該走的路,甚至她都認為自己已經(jīng)都快要走到了終點,因為一個與日記中符合到不能再符合的形象很早以前就出現(xiàn)在了她的腦海中,她從未跟人提起過她,因為她清楚那是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都無法理解的。
不,以前李莞萱認為除了自己以外應該還有一個人可以理解她,但殘酷的現(xiàn)實卻說明她早已不是她。
“菀萱…”
“云霜姐,我明白了…”
“她是曾經(jīng)的你,而你卻早已不是她。”
“而我甚至連‘曾經(jīng)’都說不上,我只是另一個人而已,我永遠,永永遠遠都不可能與她走在相同的道路上,更不可能成為她,甚至…我所追隨的不過都是自己臆想出來的她罷了,連是不是真的她都無法確認!”
瞿云霜看著面前的這個女孩,她突然從她的身上察覺到了一絲熟悉的感覺,但這種感覺卻又在飛快地消失,瞿云霜甚至有種立刻抓住“她”的沖動,因為那是她“失去”已久的東西,但現(xiàn)實卻告訴她那是不可能的。
兩個人,天壤之別;古與今,從未重合。
瞿云霜張了張嘴不知道應該說些什么,多少年了,她又體會到了那都有些陌生的啞口無言。
“不對…”
從書面穿來的振動讓李莞萱睜開了眼睛,她發(fā)現(xiàn)一雙手竟搭在了自己手中的日記上,抬起頭,一雙冷靜了不知多少年但現(xiàn)在卻變得明了的眼睛正看著她。
“你說得對,你不可能成為她,我也不可能成為她?!?p> “但我需要面對她。”
看著李莞萱眼中的疑惑,瞿云霜莞爾一笑替她抹掉眼角的淚珠。
“你以為我為什么要離開天柱峰,為什么要來到這里,就是為了遠離那個叫呂曄鴻的人?!?p> “師父他…”
“呂曄鴻現(xiàn)在肯定是正常無比的,你也…不你必須繼續(xù)當他的弟子,這點不用變,目前來看他應該是不可能對你有什么不利的,但你一定要在心中的最底處留下一絲警惕,這個人,不能完全信任?!?p> “至于為什么不能信任我暫時不能告訴你,因為告訴你之后不但會打亂全盤的計劃,更會給你惹來殺身之禍,但你可以去猜,跟在楚星一的身旁,我想以你的聰明才智應該能在時候到來前猜到?!?p> “而我,也希望你能留在楚星一的身旁一段時間,成為他走入錯誤道路前的最后一道底線。”
“云霜姐,先不說為什么不能信任師…呂曄鴻的事情,你為什么不把這件事直接告訴師弟呢?”顯然直呼老師的名字對于李莞萱來說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不過她還是選擇相信了這位僅有一面之人。
這種信任,來自于十多年來培養(yǎng)出來的直覺!
瞿云霜搖了搖頭“他的疑心太重了,這件事只能讓他自己發(fā)現(xiàn),如果是別人告訴他的話反而會起反作用。”
“告訴空桐家和貝亞特家的那兩個丫頭也不行,她們兩個太信任他,我一說完肯定扭頭就會告訴他的,所以我只能將這個任務交給你?!?p> “這很簡單,也很困難。”
李莞萱這一次反倒是沒有猶豫地重重地點了下頭。
露出一個不露齒的微笑,瞿云霜點了點頭“這本日記先借我看看吧,等你們離開的時候你再拿走它就行?!?p> “云霜姐,不如將就它留在你這里好了。”
瞿云霜吸了口氣搖了幾下頭“過往很重要,哪怕再不堪回首但也不應該選擇忘記,但也不需要整日都沉浸其中,那樣的人是沒有未來的?!?p> “對了,恭喜你進境了?!?p> “進境?”
李莞萱聽到這個詞愣了一下,因為她沒有感覺自己和之前有什么不同。
“快趁著剛剛進境夯實一下基礎吧,能晉入若己境可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p> 。。。
太陽快要落山時,金黃的光芒從透亮的窗戶中照射進來,整個房間中除了瞿云霜以外空無一人,而她也已經(jīng)保持這個姿勢很久了。
坐在沙發(fā)上盯著手中的日記,不知過了多久,瞿云霜終于翻開了它的第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