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隔壁院子里的聲響也停了下來,樓下的老太太早早地睡著了,這時發(fā)出輕微地鼾聲。李老頭坐在二樓的陽臺上,一杯接一杯地給自己續(xù)著茶水,一邊看著掛在天上的彎彎弦月。送走駱警官時他沒跟他說自己的卦象。一方面人家可能不信,說了也是白費口舌;另一方面雖然現(xiàn)在世道沒那么嚴了,但是封建迷信這帽子也沒摘多久,自己在政府辦公的場合說這種無法驗證的東西也不合適,萬一錯了更不好交代。
他斟酌良久,還是準備去看看?;畹竭@個時候,他其實也挺糾結地。自己日子過得也算可以了,只是自從建好了院子,每天這么出著卦攤,吃飯睡覺,伺候老太太。雖然很好,但是好像就感覺不到什么勁兒了。他看電視看到一句話,感覺挺有道理的——人就是賤地,不折騰一下都感覺不到自個兒的存在感——以前建房子是,每年出去算卦也是,現(xiàn)在手癢想出去瞧瞧都是。
既然決定了,他就不再糾結。打開自己的床板,取出幾樣東西。一件網(wǎng)上淘地迷彩服,適合晚上用,但是比古代的夜行衣實用;一件合金手弩,之前出去給人算卦的時候碰到個鐵匠家里沒錢當給自個的,走之前還給他配了一盒箭矢。想著自己出門在外也許用得著,也就偷偷帶了回來。加上床頭柜上的龜殼和銅錢,裝備就算齊全了。
拿起一個狼眼手電,偷偷從后門溜了出去。
牛棚里大水牛慢條斯理地嚼著反咀的干草,半瞇著眼,看見躡手躡腳地李老頭,哞地叫了半聲,算是打了招呼,晃悠著爬起來,準備出欄拉車。
牛棚里收拾地很干凈,還點了驅蚊燈。味道也不怎么大,墻角有個茅坑,大水牛很自覺地自己到地方解決個人,哦不,個牛問題。李老頭看著站起來的牛,擺了擺手,推著靠在墻角的自行車,自個拉上院門,走了出去。
大水牛看著李老頭消失在視野里,晃晃腦袋,重新臥回窩里吃草假寐。
七月的天還是比較熱的,不過鎮(zhèn)上各家門口都擺了個小凳子,凳子上放個瓷碗,碗里裝著清水,有的還用白紗蓋著。這是明日乞巧節(jié)時用的,鎮(zhèn)上的婦人對這個節(jié)日很是重視,他還記得前年大水牛喝掉了隔壁大媽給閨女擺的兩碗水,差點沒被她從鎮(zhèn)頭趕到鎮(zhèn)尾,最后還是老太太給了她一籃子雞蛋,并上她好久才繡好的錦帕才算了事。街道上半夜里已經(jīng)沒什么人了,只有幾個老頭子在場子上納涼。李老頭騎著好久沒使喚過的自行車穿街而過,幾個老頭看著他一副奇怪地打扮,也沒在意,主要他干的怪事多,大伙都見怪不怪了。
好久沒騎過自行車了,鏈子沒上油,李老頭蹬地一頭汗,白色的劉海貼在額頭上,長長地胡子扎進脖子里,有些難受。
鎮(zhèn)子不大,李老頭蹬了大半個小時,遠遠地看見工業(yè)園區(qū)一片地燈火通明,他停下車。整理了一下頭發(fā)和劉海。迎著夜風吹了會兒,稍事休息。
歇了約莫五分鐘,喘勻了氣,李老頭從衣服上邊口袋里取出龜殼,閉目卜了一卦。主要看看吉兇。
卦象卜出,乾卦。易曰:乾(一)(乾下乾上)乾:元亨,利貞。初九:潛龍,勿用。九二:見龍在田,利見大人。
九三: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無咎。
九四:或躍在淵,無咎。
九五:飛龍在天,利見大人。上九:亢龍,有悔。用九:見群龍無首,吉。
看來自己這次出手應該沒什么危險。只要自己不作死,估計還有些好處。
心中大定,甚至隱約有些期待。他對自己的卜卦技能的盲目自信,是從十五歲學完周易后卜算無一失敗鍛煉出來的。開始還有時候出于情緒而往卦象反方向去走,最后出的問題都不小,久而久之,他對自己這項技能也就不再懷疑。
這個地方距離工業(yè)園區(qū)大概還有一里路的樣子,他沒有再騎那輛難騎到要死的自行車,徒步往前面走去,他可不想哐當哐當?shù)淖孕熊嚶曊衼碛蓄A謀的賊。
園區(qū)里沒有什么機器的轟鳴,但是不時有大貨車進出,遠遠地隱約能看見有兩波人交替著在園區(qū)里巡邏。聽在這當庫管的牛胖子說,里面最近剛剛建好,現(xiàn)在只是在往里面運原料,大部分都是木材、鋼鐵什么的。不過有個地方看得很嚴,進出要刷卡,外面還有專人看守,根本不讓進。不過里面管事兒的好些都是女的,長得也是漂亮的不行,那身段、臉蛋比起電視上的女星也是差不離。
李老頭不敢靠得太近,隔著二百多米遠遠地繞著走了一圈,實在沒有什么可以溜達進去的地方。期間他又卜了一卦,卦象顯示那個賊還在里面。想了想,他還是決定過幾天再過來看看,先仔細打探一下消息。今天還是有些莽撞了,也不知道平時都比較穩(wěn)的他今天怎么這么容易熱血上頭,難道自己青春期延后那么久么?
園區(qū)外的田地里青蛙可勁兒地鳴叫著,好似在開蛙屆的聯(lián)歡晚會。李老頭走到原來放自行車的地方,扶了扶膝蓋,腳底下有點刺痛,看來長了個水泡。大半年安居在家的他身體確實虛弱了不少??磥磉€是太過安逸了啊,李老頭決定從明天開始每天早上起來跑步,就以這個地方為目標。
哐當哐當?shù)刈孕熊嚶曋?,李老頭回到家,只是這時天已經(jīng)擦亮了。大水牛見他偷摸著從后門溜進去,似幽怨似幸災樂禍地哞了一聲,站在牛棚里安逸地嚼著新放地青稞。一嘴地唾沫汁水滴答著流了一地。
聽到這聲音李老頭就知道不好,果然屋里傳來響動。老太太早早地就起來了,在廚房里張羅著早飯,聽到腳步聲回過頭看見李老頭輕手輕腳地鬼祟樣,揚了揚手上沾著姜絲地菜刀,說道:“洗漱一下,準備吃早飯。”
“誒?!崩罾项^不再小心翼翼地樣子,三兩步跑上樓,洗澡換上原來地白色長袍。沒有了黏糊糊地粘在身上的衣服,處理好了腳上的水泡,整個人感覺舒服多了,讓他直想拉上一曲。可是想到自己的二胡早被偷走了,舒適愜意的心情立時少了大半。
站在原地收拾好心情,他下樓去和老太太一起吃早飯。早飯還像往常一樣,一人一碗荷包蛋配陽春面,桌上一疊切好的姜絲和肴肉,還有一盒牛奶。蒸騰地霧氣里,兩人默不作聲地各自吃著面,嚼著肉,氣氛有些凝重。
李老頭受不了這樣悶死人的氣氛,三兩口吃完面,喝下一大口牛奶輔助吞咽,坦白道:“昨天家里丟了東西,晚上出門去看了看賊窩。”說完惴惴地等著老太太發(fā)話。
老太太慢條斯理地小口吃著面,慢條斯理地吃著肉和荷包蛋。金黃的蛋黃流了她一嘴角,李老頭忙不迭地遞上手帕。老太太接過手帕擦擦嘴,終于靜默地吃完早飯,準備收拾碗筷??粗谝慌耘阒⌒牡睦罾项^,嘆了口氣,小聲說道:“你要知道,老婆子我還在家等你吃飯呢,以后出門擔心著點兒?!?p> 李老頭鼻子一酸,搶過老太太手上的碗筷,自去洗了。老太太看著他白袍白發(fā)的背影,笑了笑,走到客廳,開始看起來黃梅戲。
咿咿呀呀聲中,太陽掛了起來,又是新的一天了,新的美好的一天。
孤道人
抱歉,昨天寫著寫著就睡著了,早上起來補地。喜歡地麻煩給個收藏,貧道謝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