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
“你這若是還叫做想不明白,那天底下不知有多少愚人?我也不過是仗著男兒在外行事方便罷了。”
清河知道江起云有心開解自己,也不在小心思上糾結(jié):“皇帝既然同意葉瑛遠(yuǎn)嫁,想必六皇子已經(jīng)成事?!?p> “我是沒見過這個南疆六皇子,不過倒是聽說他是個胸中有丘壑的?;实垩合碌娜?,想來不會錯?!比~瑛遠(yuǎn)嫁的當(dāng)天,說是十里紅妝絕不為過。葉瑛晉位,以嫡親公主之尊和親,貴妃親自督辦,給足了榮耀。
昌平一大早叫上清河站上城墻,看著儀仗浩浩蕩蕩出城。清河看著一旁表情肅穆的昌平開口:“想什么呢?”
昌平收回遠(yuǎn)眺的目光:“我在想,如果不是母妃,那坐在轎子里的人是不是我?”
清河并不想騙她:“當(dāng)然,如果不是你母妃和你的外家,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坐在和親的轎子里出城了,葉瑛也還在廣禮王府自生自滅,無人問津。”
昌平自嘲的笑笑:“姑姑,你倒是連哄哄我也不愿意呢?!?p> “你總不能一直在別人的哄騙庇護(hù)下活著,現(xiàn)在宮里的情形你自己也很清楚不是嗎?”皇帝以昌平做餌請君入甕,貴妃明知是局也不得不搭上外家,后宮已經(jīng)不是曾經(jīng)的后宮了,被皇帝忌憚的貴妃還能庇護(hù)昌平到幾時呢?
“姑姑你知道嗎?曾經(jīng)我特別羨慕你,你從來都由的自己,你可以在北境賽馬,可以不拘宮禮,可以看萬里河山,還可以披甲上陣戍衛(wèi)邊境,就算明知道我不可能像你一樣,可知道有你那樣活著我就覺得自己還有奔頭。”清河靜靜聽著昌平說那些也同樣叫自己羨慕的時光。
“直到五年前你回京,我才知道像你那樣鮮衣怒馬活過的人也是由不得自己,也同樣在皇權(quán)下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你知道我的內(nèi)心有多諷刺嗎?”
昌平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根刺,清河靜靜聽完開口:“天子威嚴(yán)之下,誰也由不得自己,只是這道理,我明白的晚?!?p> 昌平的指甲緊緊掐住城墻上冰冷的青磚,那涼氣似乎順著昌平的手臂瞬間彌漫了昌平的周身,她冷冷的開口:“你覺得這是道理嗎?這是什么道理,我要做的我自己的主,這才是我要的道理。”說完手握成拳離了城墻轉(zhuǎn)身欲走。
清河看著青磚上淡淡的指甲留下的印記,心中隱隱升起強(qiáng)烈的不安,出聲喊住昌平:“昌平?!?p> “還有事?”昌平疏離的眼神更叫清河心驚。
“這下面的紅妝應(yīng)該是貴妃給你最后的庇護(hù)了。你……”
“我知道母妃的意思,葉瑛做例定下了嫡親公主出嫁的規(guī)制,也是叫我以后出嫁有個依仗,可連嫁誰都做不了主,帶再多嫁妝又有什么用?”
清河還想留住昌平,可面對昌平的眼神,清河什么話也說不出口,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消失在視線里。昌平最后的眼神實(shí)在叫清河心驚,隱隱覺得昌平較從前不同,但卻說不上來,清河回府的路上坐在轎攆中,反反復(fù)復(fù)回想昌平的話,“你知道我內(nèi)心有多諷刺嗎?”“這是什么道理,我要做的我自己的主,這才是我要的道理。”還有昌平說起“有事嗎?”時的眼神,疏離又冰冷。
清河終于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心驚,因為自己見過那個眼神,那是在北境大捷前夜,葉梓率親兵殺進(jìn)皇宮前,映在壯行酒里的,自己的,眼神。
“侯爺呢?”清河覺得自己心里很亂,隱隱生出一個驚人的念頭,清河有點(diǎn)怕,不知道該和誰說,她現(xiàn)在迫切的想見江起云。
“回郡主,侯爺在府上。”替清河放凳的小廝并不抬頭,只低聲答了一句。
清河微微皺眉,在府上是什么回答。繞過小廝進(jìn)府門,福伯站在一旁,微微躬身:“郡主,方才昌平公主派人送了封信。”說著從懷里摸出一封信。
清河伸手接過:“有勞福伯,還在門口等著,下次這種小事讓底下人做就好了。”
“有勞郡主記掛,都是老奴分內(nèi)之事?!?p> “侯爺呢?”
福伯又躬了躬身子:“侯爺這會興許在書房呢?郡主有事?”
江起云身邊平時沒有伺候的人,但凡是在府內(nèi),都是福伯自己上前的,今天怎么江起云在書房,福伯在門口給自己送信?清河覺得不對,面上并不顯:“沒什么,一點(diǎn)小事,既然侯爺在忙,那我就晚些再過去吧。”“燭心,外面風(fēng)涼,你去打盆熱水來吧。”
燭心應(yīng)聲出去,留下玉畫一個人站在那看著清河:“郡主,這活交外頭人做就好了呀,怎么叫燭心姐姐去了?”
“我總覺得福伯怪怪的,你出去悄悄打聽一下,到底出了什么事?”
玉畫雖然平時是個沒心眼的,但是清河的事情格外上心機(jī)靈,得了令也不聲響,點(diǎn)點(diǎn)頭就出去了。
不一會,玉畫就回來了,臉色并不大好:“郡主,奴婢打聽到了。是…是…”
“是什么?吞吞吐吐的。出了什么大事嗎?”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就是侯爺去了西北小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