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斷(一)
大夫端坐在一旁,緊閉雙眼,雙指搭在清河的腕上,半晌面色沉重的看向一臉嚴肅的江起云:“王爺,郡主已無大礙,只是此次受傷非同小可,還需時間調理靜養(yǎng),調養(yǎng)期間萬不能再強行提起真氣,再有一次只怕是不好…”大夫沒有把話說死,但其后果江起云已是聽得明白,“我知道了。”
清河醒來已有三日了,身上的外傷已經好的七七八八,搭著江起云的手已經能在院子里行走,出了心口還偶有刺痛外,清河覺得身上并無大礙。
“她已經五六天沒有咱們的消息了,只怕是以為咱們已經死了。”清河走的累了,便坐在院子中央的桌旁休息。
江起云站在她身后,細心的為她圍住披風,柔聲道:“你現(xiàn)在身上還有傷,就不要想那么多了,交給我吧!”
清河拉著江起云坐到旁邊,搖搖頭道:“有些事情,我一定要親自辦。”江起云知道清河的脾氣,認準了便不會更改,也不再勸她,“外頭風大,進去吧!”“王爺,抓住了。”清河正準備起身,少安就從院子外頭興沖沖的進來,看見清河也在,恭恭敬敬的行禮,“郡主?!?p> 清河見少安不過匆匆?guī)酌妫瑳]有少平熟悉,點點頭回禮。
“都抓住了?”“都抓住了,關進地牢了,為了給郡主報仇,沒少折磨他們。”
清河仔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少安,總覺得怪怪的,可又說不出哪里不對。
江起云撇了一眼少安,“把人看住了,別走漏了風聲。去吧!”“是?!?p> 少安站在墻邊看著攙扶清河進屋的江起云忍不住的搖頭,不斷發(fā)出嘖嘖聲,少平從一旁路過看見不禁好奇:“你在那干嘛呢?你那是什么表情?”
少安看見少平過來,仿佛久旱逢甘露,緊忙招呼少平過來,“哥,你說王爺這算不算是浪子回頭啊?”
“?。俊鄙倨接X得少安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
少安覺得少平腦子遲鈍的可以,可眼下沒有其他人選只能耐心解釋道:“你看哈,王爺之前因為郡主和葉青關系過密想納妾,現(xiàn)在看見郡主舍身相救,被感動了不是?這是不是叫浪子回頭金不換?。俊?p> 少平覺得他就是吃錯藥了,“誰跟你說王爺要納妾的?”
少安一臉“你個孤陋寡聞的蠢貨”的表情看著少平,又得意自己知道個了不得的八卦,仰起頭道:“王爺啊,他還讓我教他討女子歡心,我可擔著被郡主活劈的風險傾囊相授??!現(xiàn)在看郡主還怵的慌!”
這回輪到少平看少安像個傻子,“王爺要討好的女子就是郡主?。 蹦┝擞窒肫鹗裁匆а狼旋X道:“給王爺出主意說要偶遇,害得我一個侍衛(wèi)每天干盯梢的活的那個鱉孫,就是你吧!”
少安一看不好拔腿就跑,可那里比得上少平心中的怒火呢,自然是被一把揪住,胖揍一頓。據那天來往的護衛(wèi)說,少安被按在地上捶卻連聲都不敢出,十分可憐??!慈寧宮
雖然已經是傍晚了,但室內仍是燈火通明亮如白晝,太后命人在屋內都點上了燈,只覺那幽黃又偶有跳動的燭火照的人心里頭也暖和。
南休掀簾走進來,退下屋內眾人,端著碗安神湯走到太后床前,太后靠在床邊就著南休的手喝了安神湯,只喝了兩口就別過頭,“太苦了,喝的嘴里沒味道?!?p> 南休仍不抽回手,耐心道:“良藥苦口,喝了這藥,太后便能安睡了?!?p> 太后無奈又勉強喝了一口,捏出帕子擦了擦嘴:“我這心里不安,哪里能安睡呢?”南休見太后實在喝不下,便將碗撂在一邊,替太后掖緊被子坐在床邊替太后捏起腿來,“太后寬心,咱們的人來報,說靖王和郡主已經好幾天沒回府了,府內的侍衛(wèi)全都出去了,成日里大門緊閉,說不定事成了?!?p> “什么時候的事?”太后聽南休這么說,眼神亮了不少。
“說是已經四五天了,太后,還有件事,”南休又想起件事,話到嘴邊又不知道該不該說,“什么事?這就咱們兩人,不必吞吞吐吐,哀家還有什么受不住的?”
南休湊得更近些壓低聲音道:“黎王下山了?!?p> 太后皺著眉頭,似乎想起了些不愉快的事情,“狐媚東西生的兒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燈,這些年還不安生。找人盯著點,這種時候別讓他出來添亂?!?p> “已經派人過去了,只是黎王府人手一向精簡,咱們的人近不得前?!蹦闲菔稚蟿幼鞑煌?,繼續(xù)揉捏太后的小腿。
太后只覺身上乏的厲害,輕闔住眼道:“他現(xiàn)在還掀不出浪來,看住靖王府那邊,有消息立刻來報,明兒讓李威進宮一趟。”
南休應了一聲,站起身來抽出太后身后倚著的枕頭,讓太后平躺下,拿了紗罩罩住床邊的兩盞燈便悄悄的退了出去。
雖還不到涼的時候,但夜里也凍人,南休搓搓手看看四下無人,徑直出了慈寧宮的大門,過了幾條路,來到了宮中的角門旁,按理說著傍晚宮門都是要落鎖的,奈何太后保不齊半夜驚醒傳喚太醫(yī),這才給留了個角門,方便行走,也給慈寧宮往外傳消息留了方便。
將紙條塞進原先留好的洞內,南休緊緊身上的衣裳,快步走回慈寧宮,太后那邊還不能離了人,卻沒見身后一個黑色的人影上前掏出洞中的紙條,粗略看了一眼,飛身離開?!巴鯛?,宮里傳出來的消息?!鄙倨綇耐饷婊貋淼氖绦l(wèi)手中接過紙條送到江起云的面前。江起云展開看了一眼遞給清河,“她明天要見李威?!?p> “現(xiàn)在還不是見她的時候,”清河將紙條擱在燈上,火舌瞬間舔過化為灰燼,“照著他們的規(guī)矩回,就說情況突然,不能進宮,務必叫她以為李威得手了。李威得手了,照她的性格肯定是要斬草除根的,手下的人雖然招了一些,可李威的嘴還是死硬,得讓他見見棺材了!”
少平想了想,恍然大悟:“郡主英明,我這就去?!?p> 少平前腳才邁出來后腳就被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少安一把拉倒一邊:“兄弟,這大半夜的王爺和郡主在里面干啥呢?”
“你在外面聽墻根不是聽得挺明白的嗎?干嘛問我?”剛才自己進門的時候就看見少安在窗戶底下鬼鬼祟祟。
“這怎么是聽墻根呢?我這不是總不在府里,不了解情況想多熟悉熟悉嘛!好兄弟,你跟在郡主身邊的時間長,你說說郡主知道我給王爺納妾支招的事嗎?”
少平還要往地牢去一趟,心里著急不耐煩道:“都說了,不是納妾,你別想多了!”說完,抬腿要走,卻又被少安一把拉住,“女人可不管是不是納妾,在她們看來我這都是有慫恿王爺納妾的嫌疑,都是對女主人背叛的表現(xiàn),你懂嗎?再說我有預感,咱家王爺隱隱有往二十四孝丈夫發(fā)展的趨勢,到時候郡主要秋后算賬活劈我,那也肯定是王爺先下的第一刀?!?p> 少平最后一絲耐心終于被少安消磨光了,推了他一把道:“我看你真的是很閑,既然這樣,勞煩地牢走一趟,再順便把宮門那邊的兄弟換回來,別把人家凍壞了。”說完就像少安再把自己拽回來一樣,扭頭走的飛快。
“這夜里這么冷,你就不怕凍壞我!”話雖這么說,可少安還是老老實實的出了院子往地牢去了。“你打算怎么做?”屋里江起云輕聲問道。
“這件事,就到我和她之間了斷,我不想再牽扯更多了?!鼻搴佑窒肫鸹杳灾畷r所做的夢境,父兄的仇和江起云之間難以兩全,血流成河也不是清河所想見到的,既然已經做了抉擇,再艱難也還是要往下走。
江起云明白清河的意思,他愿意尊重她做的每一個決定,“不早了,你早點休息吧!”
“嗯?!?p> 清河躺在床上閉住眼,江起云以掌輕按清河的頭頂,真氣緩緩從清河的頭頂流向四肢百骸,大夫說這樣有益于清河恢復,江起云便每晚都以真氣為清河梳理一遍,清河身體受損,能承受的真氣有限,需要江起云十分小心生怕用力太過再傷了清河,故而每次都滿頭大汗。起先清河并不同意這樣,奈何江起云堅持。
江起云以氣梳理清河的經脈,內心漸漸發(fā)涼,凡是習武之人之人體內真氣周身循環(huán),源源不斷猶如一棵生機勃勃枝繁葉茂的大樹,而清河體內的大樹隱隱有枯死之兆。
南休自角門取回紙條,小心翼翼繞過行人,回到慈寧宮,“太后,李威傳消息回來了。”
太后一臉不悅,慍聲道:“他人呢?當真是翅膀硬了!”接過南休手中的紙條讀閉,才露出笑顏,“算他會辦事。燒了吧!”
南休接過掃了一眼,道:“事成了,太后可還要留著他?”
太后原本帶著笑意的臉上閃過一絲狠厲,“朗朗乾坤怎么容得下這種陰私之人,靖王之死,必定民怨沸騰,他不死怎能平民怨?藥準備好了嗎?”
南休了然的點點頭道:“已經預備下了。解藥里放了浸酒的雷公藤,最快十二個時辰最晚也不過三四天,便悄悄的沒了。”
“你辦事,我最放心不過了。明日再召他進宮,他若不來,便把藥放在洞里給他。他若不喝,身上的毒不出半月也會要了他的命?!?p>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