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江南
大秦泰安五年九月,皇帝深思熟慮后,裘榮重新披甲,接虎符掌西北軍,一時好不威風。好景不長,不過一月之久,其子裘仁慶不知喝了什么迷魂湯,為還賭債竟私自帶領(lǐng)西北軍中數(shù)十將士劫了益州進獻給皇帝的生辰綱,陛下震怒,怒斥裘榮教子無方,收回兵權(quán)命其在府教子,無旨不得外出。裘府重歸榮耀不過一月便又歸于平靜,甚至比之前還不如,裘府高門一時門可羅雀。
轉(zhuǎn)眼不過半月,皇帝不顧朝臣反對,執(zhí)意將兵權(quán)授予了楊真楊閣老,又念楊閣老年邁,命其獨子楊子寧為驍騎右將,協(xié)其父處理西北軍軍務。
再京中還有一件事,就是太后夜夜不得安枕,總是被噩夢驚醒,宮中太醫(yī)一時都束手無策,皇帝貼出榜去,遍尋民間神醫(yī),只是宮門深似海,一時無人敢揭榜。
不過出這些事的時候,清河和江起云已不在京中,他二人此時正在江南水鄉(xiāng)泛舟湖上。自從那日清河離了宮,回府之后仍覺后怕的厲害,將自己在宮中之事一五一十全對江起云和盤托出,自己在宮中以靖王府上下做賭,雖然結(jié)果是好的,但清河覺得仍是應該叫江起云知道。誰知江起云聽完之后,沉默半晌道:“去江南吧?”
“?。俊?p> 江起云遞了折子,稱自己身體不適,望陛下恩準去江南修養(yǎng),陛下御筆朱批一個準字。于是半個月后,靖王府輕車簡行一行人便順著水路,一路南下。
清河倚身欄邊,一手攬過江丹看著眼前湖光山色覺得十分新奇,清河從小生在北境,看得都是北境大漠蒼茫孤煙直上,再后來便是在京城,只是終日在皇宮之中,即便是有美景,清河也是無心觀賞。
如今見了這江南水鄉(xiāng)的靈秀倒是叫清河尤為開眼,只是江丹這一路上卻是悶悶不樂,任憑清河怎么哄逗也是笑臉也不露一個。
江起云坐在一旁看著清河哄江丹,只覺眼前的人更勝身邊美景百倍,叫他移不開目光。其實那日李威影射清河和江丹的話,江起云心中并非沒有疑問,只是清河不說江起云亦不會過問。
清河哄了一會江丹,突然想起什么扭過頭對江起云道:“你聽說沒,裘榮被撤其中還有昌平的功勞呢!”
江起云點點頭,據(jù)說裘仁慶劫了生辰綱之后皇帝本先只是想懲戒裘仁慶一人便可,可誰知在御花園散步時偶然聽到昌平在和婢女發(fā)牢騷,言語中似乎滿帶不滿:“他今日敢劫父皇的生辰賀禮,誰知明日敢不敢劫父皇的圣駕?賊臣狼子,誰知道是不是那裘榮老賊指使,一而再的試探父皇。還敢收買本宮的乳娘,說要求娶本公主,癡心妄想?!被实勐犨^后并未當場發(fā)作,只是隔過兩天雷霆之勢撤了裘榮的兵權(quán),并連帶著撤下了好幾位西北軍的將領(lǐng)。
清河想起葉瑛出嫁時站在城樓上讓人心驚的昌平,心中不安的念頭在瘋長,只是現(xiàn)在自己并沒有把握,也不好對江起云說,于是按下話頭,不再言語。
江起云從前只覺得馬上征戰(zhàn)的日子才不叫白活,現(xiàn)在卻發(fā)現(xiàn)生活這般安靜閑適也是極有趣味。可是偏偏有人煞風景,那人自然就是少安。
少安同少平一道在船尾坐著,看著前面的三人,少安又開始不安生了,胳膊肘捅了捅身邊一臉警戒的少平:“唉,兄弟,這湖上什么都沒有,你就不要這么小心翼翼了。唉你看啊”說著那下巴點點前面的三人,“你看,小少爺和郡主長得像不像?”
少平順著少安的目光看過去,仔細瞧了瞧,“確實很像?!?p> 看得到了少平的肯定,少安一臉得意,湊近了低聲說:“郡主這么緊張小少爺,又長得這么像,你說,那會不會是郡主的孩子???”
“……”
“少安你活膩歪了?”這話正被從船艙里出來的玉畫全聽進耳朵里,手上的搟面杖果斷落在了少安的后腦勺,“你再敢胡說八道,我…我…”玉畫已經(jīng)氣得說不出話來,直拿搟面杖往少安腦袋上招呼。
少安哪敢還手,不住的對少平使眼色,少平心中念叨了幾句活該才上前拉住玉畫,可玉畫已是氣極,哪里肯依,見打不到少安便回手去夠少平。
船尾的聲音終于驚動了江起云和清河,“這是怎么了?”
見清河來問,玉畫才是停下手,想開口確實怎么也說不出口,生怕清河生氣,于是臉落下來,指著站在一旁耷拉腦袋的少安:“你說!是怎么回事!”
少安更是不敢說,不住的拿眼神射向少平:兄弟,幫幫忙吧!要不真的要被活劈了!
少平看清河一臉擔憂的看著玉畫,再看看站在清河身后的江起云,硬著頭皮開始編瞎話:“郡主,沒什么大事,少安嘴上胡說惹到玉畫姑娘了。”說完從背后一腳揣上少安,“還不快給玉畫姑娘道歉?!?p> 少安一趔趄,對著玉畫賠笑臉:“玉畫姑娘,是我胡說八道,你看在王爺和郡主的面上,還請不要怪罪?。 ?p> 玉畫看了眼江起云,知道少安的話不敢叫江起云聽見,否則又要生出許多是非,擦了擦眼淚道:“你只要不在胡說,我自然不怪罪?!?p> “是是是,多謝玉畫姑娘?!?p> 舟行靠岸,一行人便去了下榻之處,福伯因要在京中打理王府內(nèi)諸多事務,不能同行,但卻已將江起云一行人等的住處安排妥當。眾人所住的地方是一處臨街而建標準的三進院落,門屋之后便是廳堂,隨后便是一個小花園,兩旁廂房便是少平少安以及玉畫江丹的住處,后面的便是江起云的書房以及二人起居之處。雖然比不得靖王府寬敞,但清河卻覺得很好。
待一切都安置妥當,江起云想起一件極為要緊之事,那便是自己的追妻大事,上次被李威之事打斷之后清河一直忙于結(jié)束五年前之事,江起云也識趣?,F(xiàn)在到了江南,遠離京城不正是好機會?
只是上次少安所授的辦法實在沒什么用,反倒叫清河覺得自己奇怪,其實前些日子自己做的種種,清河都是感受到的,想必她也是明白自己的心意的,至于為什么不見成效,江起云覺得自己有必要找個人問問,只是這個人,現(xiàn)在還在路上。
江起云覺得自己有必要同清河多一些單獨相處的時間,于是下身后的一群小尾巴約上清河出門散步,出門時還特意加上了一句:“晚飯不回來吃?!?p> 少安看著江起云同清河一道出府的背影,幽幽的感嘆道:“王爺既然嫌我們礙眼,為什么還要帶我們來???”
結(jié)果又被剛恰巧路過的玉畫聽見,被狠狠剜了一眼再不敢言語了。少平看見覺得有意思,慫恿玉畫,“玉畫姑娘,只有你能治得住他?!苯鹪坪颓搴幼咴诮稚?,來往許多白衣手握書卷的書生,清河看著來往的人道:“是不是快要秋試了?怎么街上這樣多的書生。”
江起云點點頭,“秋試考場就在這附近,許多考生都住在這附近的客棧,”說著指著街邊的“狀元酒樓”道:“時候不早了,吃點東西吧?”
“兩位客官吃點什么?”小二見江起云和清河進店趕忙招呼著。
江起云邁進店便是習慣性的四周打量,只見一樓大廳的坐席幾乎都坐滿了,而且皆是待考的考生。小二見他二位氣度不俗,便弓著腰笑道:“小店二樓還有雅間,客官移步?”
二樓雅間也坐了不少人,雖有屏風相隔,可清河還是聽得見隔壁傳過來的之乎者也的聲音,湊近江起云道:“我從前最不喜歡讀書了,只是父王總逼我,越逼我我就越不喜歡。那會唯一能看進去的就是劍譜還有兵書,只是看了也領(lǐng)會不了?!?p> 江起云想像到小清河被攝政王威逼坐在椅子上,雙手握著書,搖頭晃腦之乎者也的樣子,不禁覺得有些好笑。
江起云點了些酒樓的招牌,小二菜還未上齊,突然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似乎是好幾十人在走路,甚至連二樓的地板都有些顫動。
清河朝來上菜的小二打聽,小二一臉的習以為常:“兩位客官一看就不是本地人,這是那些考生去狀元樓聽書呢!”
“狀元樓?”江起云指指腳下,“這不就是狀元樓嗎?再說,秋試在即,他們還有心情去聽書?”
小二擺擺手道:“客官有所不知,此狀元樓非彼狀元樓。從此路往西過石橋往南,有一座二樓的茶館,里面有一位說書的老先生。這老先生是今年春天剛來的,可他厲害著呢,”說著湊近他二人,“他能壓中考題!傳說去聽他的書的人,都能考到好名次。所以時間一長,旁人不記得那茶館的名字,只管它叫狀元樓?!?p> 能壓中考題?清河看向江起云與其對視,這狀元樓,恐怕沒那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