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雀在后
清河并沒有立時回答,端起茶杯吹了吹輕啜,笑道:“是啊,太后壽辰的時候皇兄對王爺所說,命楊帥帶軍西北,讓王爺掛職隨軍,不過現(xiàn)在還沒下旨,估計年后復(fù)朝就會有旨意了吧!”
昌平垂下眼簾不知在想什么,清河看在眼里手上的絲帕在手指上繞來繞去,半晌聽見昌平開口:“姑姑今天進(jìn)宮當(dāng)真是為了來見皇祖母嗎?”
清河不答反問:“不然呢?”
昌平身子微微撤開,雖是笑面但笑意卻是未達(dá)眼底:“我以為咱們姑侄是能坦誠以對的。”
清河笑意更甚:“既無隱瞞,又怎么能說不坦誠呢?”
“也對,”昌平眉間舒展,微彎的嘴角也舒展開來,“刑部密牢里關(guān)著一個叫魏英的人?!?p> “他是誰?”
“他是父皇留在慶平營的人,只是月初此人便被押回京,隨后便被秘密收押在刑部密牢。如果說父皇派兵西北的話,他多少會知道些其中緣由。”話說完,昌平臉上的笑意一絲也不見。
清河微微皺眉問道:“被押回京?”
“據(jù)說是這樣,不過具體的我就不知情了。姑姑若想知道,就得一探刑部密牢了。”
魏英,清河默念這個名字,笑著站起身,昌平也隨之站起身,勾唇笑道:“姑姑要走嗎?”
清河看著昌平,覺得自己有句話還是要對昌平說,于是站定,“你身邊的祝日生——”
“我知道此人有異,不能重用?!辈叫χ驍啵终f道:“只不過現(xiàn)在還是有些用處的。”
清河點點頭,“你能分的清就好,只是還要謹(jǐn)慎切莫牽連自身。還有,聽說皇兄同意女學(xué)之事了,恭喜?!?p> 昌平看著笑的真切的清河,眼神閃爍,她才回京多久就已經(jīng)知道了,面上不露心里頭所想,仍舊笑道:“多謝姑姑?!闭f完福了福身,“姑姑,慢走。”
清河回禮:“留步?!?p> 走出宮的清河坐在馬車上,心里一直在想著魏英這個名字,魏英是皇帝留在慶平營中的人定然不是平庸之輩,那么如果董巖所說不錯的話,鄭海留扣軍餉長達(dá)十個月,皇帝不可能一點都不知情,即便是鄭海隔絕了軍營的消息,可魏英十個月不向京中傳遞消息,皇帝也會覺出不對,可是月初魏英被押回京城的。
董巖說自己是和幾個兄弟分開逃回京城,那魏英呢,在不在其中?清河越想越不明白,只吩咐車夫趕快一些,再快一些。
清河的馬車停在王府門口的時候,正趕上江起云也回來了。清河見是江起云忙急著下車,口中急道:“我有事和你說?!?p> 江起云翻身下馬,跑到清河車邊伸出手扶著清河下來,口中道:“你這是去哪了?怎么就自己出門,也不帶上幾個人跟著?”
清河就著江起云的手跳下馬車,沖著江起云笑笑:“我這不是著急嘛,下次注意?!?p> 江起云攬著清河走進(jìn)王府,“你要和我說什么?”
“對,”清河轉(zhuǎn)過頭,“我聽昌平說,皇帝安排在慶平營的有一個叫魏英的人,月初被押回京,現(xiàn)在在刑部密牢,如果想知道慶平營到底怎么了,他說不定是個突破口。只是他在密牢咱們不能進(jìn)去詢問?!?p> 清河才說完就看見江起云臉色不悅,薄唇抿成一線,嚴(yán)肅極了,看著清河,清河眨眨眼有些懵,問道:“怎么了?”
江起云眉心仍是攏起,語氣像是嗔怪,但更多還是擔(dān)心,“怎么又去宮里?”
清河淺淺一笑,“沒事的,對了,你去楊府怎么說?”
江起云搖搖頭,表情更是嚴(yán)肅,“子寧說皇帝只是對他說西北有一座鐵礦,派兵鎮(zhèn)守悄悄開挖為大秦所用,但是關(guān)于慶平營卻是只字未提?!?p> 江起云眼神仿佛深潭一般,其中暗流洶涌但是表面看上去平靜至極,只隱覺危險,“等顧玄的消息回來吧!”
清河點點頭壓下心中的種種猜測,二人抬腳繼續(xù)往前,身后傳來兩個粗重的喘氣聲,回頭看過去是少平和少安風(fēng)塵仆仆回來。
江起云看了他二人一眼,繼而邁開長腿,“書房里說。”“王爺,我和少安按著名冊在京中查看,發(fā)現(xiàn)這名冊上的軍屬都已經(jīng)好幾個月沒有發(fā)過俸銀了,有的家中老人因為寒冬無米下鍋無衣可穿已經(jīng)病倒,其中還有的已經(jīng)去了?!鄙倨缴袂橛行┲?,“戶部賬面上雖然糊涂,但是在軍餉上確實從未少過的,這到底實在怎么回事?”
我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清河吹下眸子,雙手相握食指對住又分開,看來董巖所說的不錯,慶平營中當(dāng)真許久沒有發(fā)過軍餉了。想著抬眸看向江起云,江起云亦是眼眸低垂兀自沉思。
少安見江起云和清河都不說話,拍了下桌子站起身道:“現(xiàn)在要緊的不是查清怎么回事,而是正值嚴(yán)冬,京中孤寡軍屬若無俸銀,這冬天恐怕是過不下去了。王爺,郡主,慶平營同屬西北軍,如今軍屬因為被留扣俸銀落得這個下場,豈不是叫其他將士寒心啊?”
過不去了,江起云的耳中聞得這幾個字,一下子抬起眼口中念叨:“……過不去了,皇帝難道要割舍下慶平營?”
清河感覺耳邊驚雷炸開,不敢相信的看向江起云,“割舍下慶平營,你的意思是……”
江起云想到這一點,思路已經(jīng)慢慢清晰起來,環(huán)視屋子里的人,接著清河的話慢慢說道:“西北鐵礦的發(fā)現(xiàn)難免引他方覬覦,就像鄭海,不知道在為誰采礦,所以必須盡快開采。冬日開山危險異常難免損傷,可是慶平營不一樣,因為他本身就已經(jīng)是一把斷了的匕首,沒人心疼。三萬人不計一切最快一個月便能步入正軌,但是這并不人道,難免惹朝臣非議,但是有鄭海就不一樣了——”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鄭海變節(jié)就成了最好的替罪羊,”清河冷笑一聲,“因為他,實至名歸?!毕氲竭@種可能,清河覺得自己的血漸漸涼到骨子里,冷的她忍不住戰(zhàn)栗,瑟瑟發(fā)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