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境戰(zhàn)起
江起云從慶平營回來的時候,顧玄的獵隼也已經(jīng)訓練好了,那個時候的慶平營也已經(jīng)在回京的路上,楊子寧派厲安城中的將軍壓陣,一路疾行慶平營才一回京即被重新造冊編入其他軍營,因是從西北軍調(diào)過來的而且又是后來才編排進去,受排擠也是在所難免。
慶平營調(diào)走之后,江起云命人將遺留下的礦洞仔細回填,又同楊子寧制定了巡查計劃,這件事就像是徹底過去了。
江起云曾經(jīng)同東海令主有過一段機緣,便將手書和信物交給判官筆和小嚴,讓他們往東海暫避一時,有江起云的信物在,令主庇護躲避外面的追蹤并不是什么難事。
日子就這么一天天的過,楊子寧知道江起云是有意躲著軍營,所以也不在堅持讓他回到軍營,連帶著對少平也寬松許多。江起云便每日同清河在郊外游玩狩獵。天一天照一天暖和,西北的顏色也豐富起來,一望無際的草原,策馬奔騰好不暢快。
但是江起云知道清河也知道,這平靜很快就要被打破,清河在草原策馬回頭之時,不知道多少次看見江起云駐馬山頂,對著對面茫茫的草原滿是心事。清河也不止一次見過江起云在草原上演練排兵布陣,他的心中仍有沙場鐵血,但是這戰(zhàn)場卻再與他無關了。
顧玄的獵隼已經(jīng)訓練了不少,憑借著獵隼傳遞的消息,江起云和清河對京中的局勢也說的上是了如指掌。
短短三月,京中局勢就已經(jīng)和從前大不一樣,老臣沉寂新臣異軍突起,朝堂之上黎王站在眾臣之首,領旨前往山東嚴查民間異象之事辦的極好,皇帝大喜,又派他視差水師,昔日居住深山的閑散王爺下山不過一年多,為人能力已叫眾人看得清楚。朝堂之外最惹人眼的便是皇帝最寵愛的昌平公主,科考在即昌平公主倡辦的女學陛下已經(jīng)應允同參加今年的科考,但不計入錄入成績。朝野上下皆道貴妃雖然在護國寺修行但是陛下對公主的圣眷不減,對她的許多要求皆是應允,連帶著已經(jīng)沒落的公主外祖家也漸有東山再起之兆。
反倒是去年初春時煊赫一時榮耀無限的靖王已經(jīng)淡出眾人的視線,許久不曾有人提起,連帶著的還有曾與昌平平起平坐的清河郡主,以及原本就很少有人提起的——攝政王。
昌平這幾日很忙,新科在即,有太多的事情等著她去做了,但是她能相信的人太少了,而且能用的人更少?;实壅{(diào)查銀票案的時候,昌平將自己手上的證據(jù)悄悄放出去一些,但是卻無聲無息,從那時起,昌平就知道自己身邊已經(jīng)不怎么周全了,最大的漏洞清河最先想到的就是祝日生,懷疑是早就埋下的,一旦生了懷疑那之前的種種都應該被推敲。巧遇、投奔、謀劃這一切在懷疑面前就都像是早就計算好的。
現(xiàn)在的她還不具備將一切宣之于口的資格,之前更沒有,但是祝日生就是在那個時候出現(xiàn)的。昌平突然生出了一個危險的念頭:就這樣吧,不讓他做事,不試探不查明,就像現(xiàn)在這樣。畢竟在曾經(jīng)那么多孤單的時刻里,他是唯一一個陪在自己身邊的人,那么多溫暖的時刻,昌平并不想將它墜入無邊的冰河。
可昌平更知道,不查明是不可能的,自己走的這條路有無數(shù)看不見的險境,她決不能讓一個已知的危險繼續(xù)留在自己身邊,可如果這樣做了她就只能自己一個人,盡管孤獨,但她要走的注定是一條孤獨的路,早些適應也好。
昌平想著順手翻開一旁的今年科舉備受關注的舉子名錄,能臣賢臣奸臣佞臣都會在這里面被選出來,誰會是自己的助力誰日后又會是自己的敵人呢?
昌平在深夜深思難眠的時候,江起云和清河同樣難以安枕,少安從北境送消息過來,北境外疑有人馬集結(jié),恐生兵亂,在聯(lián)想到之前有人暗中囤積行軍糧草的事,只怕邊境要出事。
“北漠被滅國之后,百姓被限制在北漠的原土生活,皇室中唯一活下來的只有索多和當時的大皇子,索多死后我派人找過那個皇子的動向,但是真的是一無所獲,這次北境人馬集結(jié),會不會和當年的那個皇子有關?”清河擔憂道。
“也不是沒有可能?!苯鹪瞥烈髌蹋爸澳桥Z草少安不是一直關注著嗎?通知他,密切監(jiān)視那批糧草的動向,一旦生亂先斷其糧草?!?p> “是?!鄙倨讲桓业R,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江起云得到的消息很快,但是沒想到北境那邊的動作更快。
“報——”一個士兵在宮門口從馬上摔下來,喑啞著嗓子拼盡最后一絲力氣,揮動著手上的旗子,喊道:“北漠余孽,屯兵十萬,直逼我北境,鎮(zhèn)北關告急!鎮(zhèn)安告急!”
鎮(zhèn)安只有駐城軍五千,與十萬大軍想必無疑是蚍蜉撼樹。黎王上書:急調(diào)最近西北急行軍先行支援北境,大軍隨后來援,一舉攻破北漠余孽進攻。
第二日,皇帝圣旨,八百里加急:任楊子寧為元帥,靖王為監(jiān)軍率西北軍速速支援北境,不得有誤。
八百里加急,圣旨隔了一日就已經(jīng)到了楊子寧的手中,其實在圣旨到之前,楊子寧就已經(jīng)接到了鎮(zhèn)安駐城軍的求援,如今得了圣旨便急忙找來江起云準備調(diào)兵遣將即刻趕往鎮(zhèn)安。
可是楊子寧的急切卻被江起云死死按住,“鎮(zhèn)北關守鎮(zhèn)安,鎮(zhèn)安連著周圍十幾個縣鎮(zhèn)再往南是將近百里的地帶,沒有城鎮(zhèn)沒有居民,他們攻破鎮(zhèn)安容易可是守住鎮(zhèn)安卻難,單單一個鎮(zhèn)安內(nèi)既無生產(chǎn)后無補給,十萬人能撐多久?可是如果他們攻下鎮(zhèn)安之后繼續(xù)一路往南,那便是腹背受敵,沒有一個將軍會蠢到用這種打法!”
楊子寧此時已經(jīng)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靖王,現(xiàn)在是圣旨已下,無論如何都要出兵的,更何況北境的戰(zhàn)報總不會是假的吧,十萬大軍壓境如果我們不出兵鎮(zhèn)安就真的沒了!”
楊子寧說完見江起云還沒有動身的意思,掙著站起身來,想自己回軍營調(diào)兵,沒想到自己才一動身就被清河一道長鞭緊緊裹住,動彈不得,楊子寧眼睛瞪的老大,扭過頭死死的盯著江起云,“江起云,圣旨在上,你知道私自扣押一軍主帥是什么罪過嗎?”
清河不理會他的話,將長鞭裹的越緊,“子寧得罪了?!?p> 江起云不理會他的責問,“圣旨我不管,但是西北軍的每一個將士都不能去白白送死,更重要的是厲安決不能有半點閃失?!?p> 說著在楊子寧難以置信的眼神中,手刀起將楊子寧敲暈,少平見狀趕忙接住,
江起云在他身上摸出圣旨,握在手中,“帶到后面去關起來。”
“少安有消息送過來嗎?”
“還沒有,咱們往北境送的消息也沒了回應。”少平面色凝重。
江起云點點頭沒有再說話。
府上的人已經(jīng)遣散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他們五個,江起云晃了晃手上的圣旨,自嘲道:“我已經(jīng)犯了抗旨不尊的罪過了,接下來還會犯假傳圣旨的罪過?!?p> 清河握著他的手淺笑道:“還有我。我只剩下你,自然做什么都要一起的?!?p> 見清河發(fā)話少平也不甘示弱,“王爺,我少平自然也是追隨你的——”
話沒說完,少平突然有些猶豫的看向了身旁的玉畫,這兩樁都是誅九族的大罪,他不愿意連累玉畫,誰知玉畫笑著挽住他的手臂:“你是我的丈夫是我的天,別想著就丟下我?!?p> 少平還沒來得及感動,就聽見身旁顧玄酸溜溜的聲音:“你們都是成雙成對的,就帶上我這個孤家寡人一起吧!反正我從前都是跟在你后面混的,哦?”說完,撞了撞江起云的肩膀。
人生最值得也不過如此,做的最艱難的決定,只要有愛人有摯友在身旁,前路也不會太難走。
江起云揣著圣旨來到軍營,校場之上明黃的絲帛被高舉過頭頂,但下面的眾人眼神并不在那卷明黃上,而是看著眼前的那個男人,那個曾無數(shù)次帶領他們贏取勝利手刃仇敵的男人,無條件的相信,清河站在臺下看著這個男人,她明白這樣的男人無論是什么樣的帝王都會忌憚的,因為他有一種讓人臣服的氣質(zhì),也許他為臣不會反,但是只要他想這天終究會翻的。
清河靜靜的看著站在高處的江起云,心中熱血翻騰,無比的自豪,因為這樣的一個男人,是她的。
京中派來宣旨監(jiān)督出軍的人已經(jīng)在營帳中被顧玄灌的爛醉,待他清醒之后就會得知靖王已經(jīng)率領先鋒軍趕往北境,然后他就會帶著江起云寫給皇帝的信啟程返京?!熬竿醭霰耍俊?p> “回陛下,先鋒部隊已經(jīng)趕往北境了?!眰髦嫉幕鼐┲蠊Ь椿卦?。
“你親眼看見靖王出京的?”皇帝又問。
回話的心中一哆嗦,道:“靖王接了圣旨便調(diào)兵準備,臣回京的時候靖王已經(jīng)不在軍營之中了。”微微的松一口氣,自己只是隱瞞了在軍中飲酒之事,況且靖王的確出兵,自己這樣應該不算欺君吧,“陛下,這是靖王給陛下的信?!?p> 李忠接過信,查看仔細中間沒有夾帶之后才仔細拆開,銀針試過無毒之后才小心的呈給皇帝。
李忠知道有些不該看的東西連好奇心都不要有,但是看著皇帝逐漸嚴肅起來的神情,李忠還是有些好奇靖王的信上到底說了些什么。
“下去吧!”
皇帝將信壓下,揮手退下殿內(nèi)眾人。
“你見著靖王出了厲安了?”
“回王爺,屬下親眼所見,靖王率先鋒人馬從東門出往東方去了。”
坐在上首的正是黎王,手上握著白玉玨來回摩挲,嘴角緩緩的勾起一抹笑意,“好得很,下去準備吧!”
北境戰(zhàn)況不明,京城又生了事,黎王制作假銀票貪墨國庫的事在京中被傳揚開來,恒通錢莊被京城中要求來兌換現(xiàn)銀的百姓堵個水泄不通,就連黎王府的門口也有不少人在叫罵,黎王奉旨進宮乘著小轎從后門出來,看著街上義憤填膺的人們,瞇起眼睛,笑得陰沉:“我這侄女,還真是好手段?!?p> “王爺覺得是公主?”
“你覺得呢?”
恒通錢莊近期因為有皇室背景的關系,引得不少百姓都將錢存在這里,雖然昌平和靖王府已經(jīng)在暗中將這件事波及的范圍控制在最小,但是這件事被爆出來,無論自己手中的恒通錢莊的銀票是不是真的,百姓都會懷疑是假的,都主張到錢莊去換取現(xiàn)銀,恒通錢莊內(nèi)存的現(xiàn)銀已經(jīng)不夠兌換,竟直接掛起了關店的牌子,這下百姓徹底被惹怒了,紛紛到戶部門口去堵。
啪,手上的書冊被重重的摔在黎王的腳邊,“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黎王彎腰撿起不慌不忙的翻著,淡淡笑道:“陛下,這上面所書皆是子虛烏有,還望陛下明察?!?p> 見著他這幅模樣,皇帝反而笑了,“子虛烏有,這上面人證口供簽字畫押具在,那不成這么多人紅口白牙的誣陷你?”
“陛下,無論是這口供還是微臣的話,皆是一面之詞,陛下無論相信誰都又是公允,而且恒通錢莊的事關系京城百姓,非同小可,陛下何不派人查明,還微臣也還百姓一個公道呢?”
“你是親王,誰敢查你?”皇帝冷哼一聲靠在椅背上,方才的火氣似乎消了不少。
“陛下,微臣所請,不如請昌平來督辦此事,微臣聽說昌平之前在江南調(diào)查漏題案時辦的也很漂亮,想必此事也應不在話下?!崩柰跽f的懇切。
“昌平,”皇帝輕輕念叨著,笑道:“你倒真是找了個好人選?!?p> 從金殿里出來,黎王的腳步雖緩但卻極穩(wěn),仿佛方才被詰問的那個人不是他一般,走出宮門坐上小轎,侍從低聲問道:“王爺,你當真要讓昌平公主來查這件事嗎?”
黎王的聲音從轎子中傳出來,“當然?!?p> “可是,”侍從有點擔心,“公主沒有把那位工匠供出來,如果這件事情由公主來辦的話,豈不是給了她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把那位工匠帶到皇帝面前嗎?到時候咱們可怎么說得清?”
黎王似乎并不擔心,“就是要她將最重要的人證帶到皇帝面前,我的這位弟弟好好看看他這個女兒的厲害。牽出蘿卜帶出泥,話雖不好聽可這道理卻是真真的,本王就做這個蘿卜吧,帶出京城的這許多糟碎,越亂越好。對了,讓他做準備,該到他出力的時候了?!?p> 侍從聽得明白,應了一聲停下腳步,轉(zhuǎn)身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你說什么?再說一遍!”乾清殿上皇帝面色復雜,說不出是什么情緒。
“陛下,靖王的確率軍出了城,但是咱們派到北境的厲城軍并沒有見到靖王和他帶領的部隊?!彪A下跪著一人恭敬道。
沉默良久皇帝才嘆了口氣開口:“朕早就該想到的,江起云那樣的人物怎么會不知道北境戰(zhàn)況有異,他果然還是抗旨不出?!?p> “那要不要?”
“還不到時候,你且退下吧!盯著京城?!?p> “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