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母子被逐出家門
好冷——
云杉被潑了一身血,此時渾身黏糊糊,濕噠噠的,風(fēng)一吹,簡直是寒風(fēng)刺骨,可她卻暫時沒有半點(diǎn)辦法,只能矗在那兒裝傻充當(dāng)木頭人,靜聽接下來對她的“審判”。
言氏一族的老族長坐在院子里四方桌的上首,左右兩邊坐著里正和言傳根,族長目光威嚴(yán)的掃了眾人一圈,隨后落在相依的母子三人身上。
“厲氏無恥下賤勾引大伯,還生下兩個野種,克死言家老三,我以族長的名義,從即刻起,厲氏被言家逐出家門?!?p> 言傳根暗自松了一口氣。
云杉也松了一口氣,好歹,她這條命暫時保住了。
里正擼擼胡須贊同的點(diǎn)點(diǎn)頭。
不管厲氏勾引大伯這事兒里面有沒有貓膩,也不管她有沒有勾搭成奸未婚先孕生下野種,這事兒如今已經(jīng)鬧大了,這罪名,厲氏不背也得背,厲氏父親雖然對他有過恩惠,可他畢竟是言家村的里正,不得不為言家村考慮,再說厲氏身上這一大盆臟水,估計這輩子都洗清了,他也無能為力??!
再說言傳根家一下子就出了兩個很有潛力的讀書人,可不能因為他這個里正,就讓言家村備受損失。
若是等言傳根的兒子和孫子考上了秀才,考上了舉人,那可是光宗耀祖的事兒,他和村民們也能一起接受庇佑和享受到免除一部分田地賦稅的好處。
不過,看著母子三人傻的傻,病的病,總不能趕盡殺絕,以免得落人口舌,同時,他也想讓自個良心不那么備受折磨,于是同族長和言傳根商量。
“這等婦人,著實不能再繼續(xù)留在言家,不過,現(xiàn)如今她們母子三人兩個傻,一個病弱,驅(qū)逐出了言家村,她們孤兒寡母沒個落腳的地就只能等死,這也會讓不知內(nèi)情的外人,難免會認(rèn)為我們言家村做事太絕?!?p> 言傳根臉色一變:“里正,你這是?”
老族長倒是頗為意外的看了一眼無利不起早的里正,淡淡道:“傳根,先聽聽狗蛋兒怎么說?!?p> “噗~”村民有人忍不住笑噴了。
瞬間竊笑聲響起一片。
里正這都50多歲的人了,被族長當(dāng)著幾乎全村人的面叫狗蛋兒,被眾人嗤笑,一張臉紅了紫,紫了白,很是精彩,同時把這賬算到了言傳根身上。
清了清嗓子,試圖挽回些里正該有的尊嚴(yán)。
“咳咳……厲氏父女兩個雖然算計了你們言家,可當(dāng)初厲秀才臨終前嫁這唯一的女兒,那可是三十二臺嫁妝外加六十兩上等成色的白銀,可都作為陪嫁進(jìn)了你們言家……而你們這八間青磚大瓦房能修建起來,傳根老哥,你可別說就憑你們一家子在地里刨食,同時還要勒緊褲腰帶供三個娃子去進(jìn)學(xué),還能拿出五六十兩銀子出來修建這青磚大瓦房?你這話說出去,誰信?”
云杉沒想到居然還有這事兒,看到里正和便宜公公開撕,心中暗喜。
村民們無不點(diǎn)頭稱是,既羨慕又嫉妒。
都是同一個村子地里刨食的,糧食交稅后一家人吃都吃不飽,哪里還有糧食可以去賣錢?
言傳根被揭了老底,頓時就一張老臉通紅,艱難的張了張嘴,想要說寫什么辯駁,還不等他開口,就被里正繼續(xù)打臉插刀質(zhì)問。
“傳根老哥,要知道五年前,你們家老二還沒去鎮(zhèn)上酒樓當(dāng)伙計,你家老三,老四也還是個剛讀了幾年書的弱書生,從沒下過田地,也別說這錢是你們祖先傳下來或者是你婆娘娘家?guī)н^來的,誰家什么底細(xì),在場的鄉(xiāng)親們清楚,十里八鄉(xiāng)的鄉(xiāng)親們也清楚。”
言傳根差點(diǎn)氣了個仰倒。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里正這是見不得他家好,見不得他家現(xiàn)在在村民的心里威望同里正并肩。
王氏倒是想要插嘴,可這場合卻輪不到她一個婦人插嘴。
言正文雙拳緊握,低垂著眸子也沒搭腔,擔(dān)心惹火燒身,弄巧成拙。
老族長哪里看不出這兩人在打機(jī)鋒不對付,但他今年已經(jīng)快七十五歲了,精力一天不比一天,他管得了今天,管不了明天,這言家村的擔(dān)子,終究是要落在里正和最有潛力的言傳根身上的,索性也懶得去管,隨便他們?nèi)フ垓v,都是一個姓兒,也捅不出大簍子。
于是乎,老族長就瞇著眼,腦袋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開始養(yǎng)精蓄銳,俗稱——打瞌睡。
言傳根看到族長這做派,心知族長是不會插手了,心里氣悶的不行。
看到言傳根氣得火冒三丈卻又只能憋著,里正這幾年心底的憋屈,以及剛才被族長喊賤名的惡氣總算是出了,心里頓時爽歪歪,面色卻不顯繼續(xù)崩著威嚴(yán)臉開口。
“好歹你言家得了厲秀才給女兒的六十兩陪嫁銀子,以及那么多家什,況且,你家兩個兒子外加一個長孫三人,可都是厲秀才給單獨(dú)開小灶啟蒙了三年,俗話說: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怎么著,咱們言家村的人也不能那么絕情絕義,讓母子三人兩袖清風(fēng)的被逐出家門去等死……你們家,可是出了三個讀書人的。”
最后那一句,提點(diǎn)中隱隱帶著奚落之意。
言傳根深吸一口氣,扯起一抹牽強(qiáng)的苦笑:“里正??!你這話可說到我心坎里去了……”
里正心里冷笑,裝吧,繼續(xù)裝吧!
言傳根繼續(xù)說道:“里正,就像你說的,厲秀才終究是我言家三個小輩的啟蒙老師,他們雖然對我們言家不仁,但我們卻不能對他不義。”
頓了一瞬,決定弄快遮羞布出來:“當(dāng)初厲云杉從鎮(zhèn)上嫁入我家時,因住不慣土坯房,再加上她未婚先孕懷了野種,或許是出于補(bǔ)償心里,這才執(zhí)意拿出銀子讓我們修建了這屋子,只是……若不是娶她,也不會害得我家老三因此絕了香火,這地基也是我言家祖輩傳了好幾代留下來的風(fēng)水寶地,她克死了老三,還害我少了一個兒子養(yǎng)老,更是生了野種讓我家養(yǎng)了五年,我也沒想逼死她們,所以……”
所以什么?
村民齊齊伸長了脖子等待下文。
當(dāng)然,眾人對于言傳根睜眼說瞎話的本事,也很是欽佩,瞧瞧讀書人的爹就是不一樣,瞧瞧這話說得,真是點(diǎn)滴不漏,歪理一套一套的,合著好處全占后,還半點(diǎn)不落人口舌。
站在人群中瑟瑟發(fā)抖裝傻流著口水的云杉,被便宜公公的無恥給不斷刷新了下限,屏住呼吸豎耳靜聽下文。
老天保佑,好歹給個遮風(fēng)避雨的落腳地,若是能再給點(diǎn)銀子讓她們母子三人渡過十天半個月,那就更好了。
里正面上保持微笑,心里卻越發(fā)鄙夷言傳根的所作所為,用一句話來形容,那就是:“當(dāng)了女表子還要立牌坊?!?p> 言傳根露出一臉的肉疼與不舍,敲了敲手里的拐杖,深吸一口后說道:“我準(zhǔn)備把我二弟建在半山腰上的那一棟大宅子給她,那屋子連同那一大片地也給她,屋子和宅子好歹被圈在了堅固的圍墻里,住那里安全的很……這樣還能讓那賤人以及兩個小野種遠(yuǎn)離村民,沒得帶壞了村子里的風(fēng)氣?!?p> 眾人齊齊再次倒抽一口冷氣,就那山里猛獸環(huán)繞的屋子,言傳根也好意思說住那里安全!若真是住那里安全,言傳根的二弟兩口子怎么會被狼群咬死在家門口外?
不過當(dāng)聽到言傳根后面那一句后,很多人心中的不憤和嘲諷便有打消了。
畢竟,。
誰都不希望有個品德敗壞的狐貍精時刻惦記著村里的漢子,尤其是女人,恨不得立刻就把這喜歡勾搭人的騷狐貍丟到半山腰的兇宅去。
云杉雖然不知道半山腰上的屋子情況如何,但想著言家這一家子的品行,估計也不會是多好的屋子。
“這個安排好,這等賤人就是要囚禁在那遠(yuǎn)離村民的地方?!庇袐D人贊同的開口。
隨后很多人都紛紛響應(yīng)并贊同這一安排。
言傳根見眾人支持,臉上總算是有了些笑容。
“至于我家老三的15兩撫恤銀子,其中10兩銀子就當(dāng)是我老三給我和老伴兒今后養(yǎng)老用的,出于仁義,剩下5兩銀子我分給厲云杉那賤人,半山腰上的屋子和地都給她,再給她10斤高粱米,從今往后,厲云杉連同兩個野種,便和我言傳根家恩斷義絕,是死是活再無半點(diǎn)瓜葛,里正,今兒個家里兩個孩子去鎮(zhèn)上會友了,麻煩里正你把我現(xiàn)在所說的都寫進(jìn)斷絕書里?!?p> “嗯?!崩镎c(diǎn)點(diǎn)頭。
里正寫好斷絕書,讓言傳根摁了紅手印,又讓幾個婦女抓住云杉及兩個孩子的手摁了紅手印,一式三份,里正一份,言傳根一份,云杉一份。
云杉接過斷絕書,以及半山腰上的房屋地契和8畝地的地契,拿著5兩碎銀子整個人看起來木愣愣的。
里正又安排了十多個青壯年和幾個婦人立刻帶她上山。
若不是擔(dān)心她渾身血?dú)庖齺砹嗣瞳F,云杉估計村民和言家人恨不得她穿著血衣立馬滾蛋。
在十多個手持木棍的村民推搡下,辱罵下,母子三人被驅(qū)趕著爬了大約25分鐘的崎嶇山路,這才粗喘著氣,到達(dá)半山腰上的新家。
新家石頭砌成的圍墻大約有兩米多高,圍墻的長度有二十多米的樣子,看起來很是壯觀和堅固,就是不知道里面的屋子怎么樣!
“人已經(jīng)送到了,大伙趕緊下山。”
“是啊,這山上猛獸那么多,可別讓我們遇上了?!?p> 云杉此刻所站的院門口位置,正是六年前,被狼群活生生分食了兩條人命的地兒,眾人壓根就不敢靠近。
這大兇之地,大伙一刻也不想多待。
“厲云杉,既然族長和里正沒有把你和兩個野種浸豬籠淹死,希望你好自為之?!庇袀€婦人鄙夷的丟下這句話,便移開了視線,生怕多看云杉母子三人一眼,就會被污染。
十多個壯漢外加五個婦人持著棍子,浩浩蕩蕩,步履沖沖忙不迭的朝山下走去。
傻妞看看高高長長的圍墻,再看看直愣愣望著前方的娘親,使勁兒拽著娘親的衣袖搖晃,仰頭怯生生的結(jié)巴著叫嚷:“娘,娘……餓,傻妞餓餓……”
小石頭也跟著抬頭望向娘親一言不發(fā),那目光,似乎著辨別著什么?
此時此刻。
云杉穿越過來懸吊了兩個多小時的心,總算是落下了,在死亡邊沿走了一圈回來,這會兒精神一放松,身子一軟,咚一聲癱軟坐在地上。
似瘋魔,似癲狂的流淚仰天大笑。
“哈哈哈~”老娘穿越過來后,總算是保住了第二次小命了。
“娘,娘……”傻妞嘴里一個勁兒的重復(fù)叫著娘,也不知道是害怕?還是因為餓?
剛走出沒多遠(yuǎn)的村民聽到云杉這反常的瘋癲狂笑聲,皆是嚇得差點(diǎn)一個踉蹌滾下山坡。
“這女人真是徹底瘋了?!?p> “媽呀,差點(diǎn)嚇?biāo)牢伊恕瓌偛盼疫€以為那女人裝瘋賣傻博可憐保命呢!沒想到她真瘋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哎,堂堂秀才公捧在手心的女兒,今天居然落得這個下場,想想當(dāng)初她那么厚重的嫁妝,惹得村里多少人家羨慕??!”
從事發(fā)到現(xiàn)在,村子里并有什么人站在厲云杉那邊,怪只怪,厲云杉嫁過來雖然五年,可卻從來沒和村子里的婦人打交道,再加上當(dāng)初她嫁過來時那么惹人眼紅的厚重嫁妝,可讓不少人家的媳婦被婆婆拿去比較,也讓不少媳婦因此受了婆婆許多擠兌。
自然而然的,村里也就沒人知道厲云杉究竟是個什么品行的人。
山頂突的傳來狼嚎聲。
“……媽呀,真有狼?!痹粕寄_趴手軟的趕緊起身,雙手哆嗦著取掉門扣上擦著的木棍,推開門,拉著兩個孩子跌跌撞撞的沖了進(jìn)院子。
“砰——”云杉關(guān)上了厚實但已經(jīng)有點(diǎn)腐朽的木門。
小石頭目光沉沉的瞥了一眼娘親,低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云杉粗喘著氣。
神啊!
她如今就要在這半山腰上,和狼群及其它猛獸為伍了,想到路上那些人所說的,就在這扇門的外面,六年前被狼群分食的二伯以及二伯母,云杉就冷冷的打了個寒顫。
“娘,我…。我餓……”傻妞咬著染血的手指頭,可憐兮兮的望著云杉。
干裂起皮的嘴唇,頓時就被手指頭上的血染紅了,也不知道是之前從云杉臉上沾染的人血?還是染上了云杉被潑了一身的狗血或者是雞血?
小石頭把小手從云杉掌心掙扎了出來,走到妹妹身前,伸手把妹妹的手從嘴里拽出來,聲音微啞的訓(xùn)斥:“妞妞,說過你多少次了,肚子再餓也不能吃手指頭——臟?!?p> 肚子早就餓得咕咕直響,昨晚睡覺前小肚肚就在咕咕叫,一直叫到現(xiàn)在,小肚肚里面好似有火在燒一般,妞妞此刻聽到哥哥的訓(xùn)斥,越發(fā)的委屈了,眼尾微翹的大大丹鳳眼里,瞬間就盛滿了淚花。
“餓,傻……傻妞餓?!?p> 小石頭緊緊捏住妹妹的手,喉頭動了動,辨不清情緒的眸子直愣愣望向云杉,稱述著事實:“妞妞餓了?!?p> 云杉愣了一瞬,隨后點(diǎn)點(diǎn)頭:“……好,我這就去做飯?!?p> 她,果然是在裝瘋賣傻。
只是,為什么現(xiàn)在的她,和上輩子卻如此截然不同?
小石頭緊抿唇瓣,眸光陰沉的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