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傳功（一）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幾個月，也許一年，奇才居然神奇地康復(fù)了，他能站、能走、能跑、能跳，他行走自如，來去如風(fēng)，狂人依舊會每天給他按摩，說是要為他強(qiáng)身健骨。對于奇才的康復(fù)狂人甚是滿意，在一旁拈著胡須微笑，看著他在洞中毫無滯礙地來回奔跑，仿似在欣賞著自己的作品。

　　狂人說用了什么什么神功治好了奇才，經(jīng)他的手，奇才的手腳會比以前更靈活更有力量，他說的沒錯，真的是這樣!奇才眼下完全可以參加全天下奔跑比賽，“沒問題，你結(jié)實的就像山上的野豬！”這是他的原話。

　　雖然這比喻很不恰當(dāng)，但奇才還是非常高興，即使在一個幾步就能碰到墻的洞穴里等死，跑著等也比趴著等好上一百倍，于是他不停地跑、不停地跳，從這頭到那頭，從地上到墻上，從墻上到房頂上，除了跑，他沒有事情做，他不斷挑戰(zhàn)自己，到后來，奇才不僅能在地上跑，還能在墻上跑，當(dāng)然跑幾步就會掉下來。

　　他還不斷地爬，從地上爬到墻上，從墻上爬到洞頂，他手扒腳蹬著坑洼的墻面，奮力地爬行，每天在洞里連跑帶爬百十圈，樂此不疲，這使他累得沒時間思考，當(dāng)然也就沒有機(jī)會去咀嚼痛苦。

　　在長年的黑暗中，奇才練成了夜視的本事，即使沒有火把，他也能看到洞里的東西，包括狂人亂蓬蓬的胡子。他的耳朵也變得敏銳異常，每次無鼻人來送飯，離著很遠(yuǎn)奇才便能聽到，總是早早地伏在地上，裝成以前的廢物樣子。

　　當(dāng)然，奇才沒有間斷九爺傳授的內(nèi)息之法，畢竟他有的是功夫打坐調(diào)息，開始的時候，體內(nèi)空空，只有一絲絲氣流，過了些日子，感覺腹內(nèi)的氣流凝成了一小股，這股氣捉摸不定，一會兒在這兒一會兒在那兒，又多少天過后，氣流仿佛又多了幾股，在體內(nèi)來回亂竄，以致于他坐在那兒左右搖擺，渾身難安，正難受著，卻覺手腕一緊，已被狂人捉住。

　　狂人“咦”了一聲，問道：“這是哪家的功夫？”奇才胸口氣息狂亂，竟無法出聲回答，驀地手腕處一股極大的氣流緩緩導(dǎo)入，中正平和，慢慢地平復(fù)了他亂糟糟的內(nèi)息，奇才頓時身心舒暢，神清智明，身體都似比平時輕松了幾分。

　　奇才說道：“這是九爺教我的內(nèi)息之法，不知怎么練茬氣了?！笨袢顺了计?，說道：“九酒俠的內(nèi)息之法，在江湖上也有些名氣，好似有點門道。”

　　隨著內(nèi)息功的練習(xí)，奇才的身體越來越輕健，呼吸也漸漸綿長起來，奔跑起來更加不知疲倦，有一次他不知跑了多久，狂人坐在那兒看著，看著看著忽然大喝一聲：“站?。≡倥艽驍嗄愕墓吠?！”

　　奇才嘴里說道：“怎么了？”從他身前飛速掠過。

　　事實證明這絕對是個錯誤的舉動，因為狂人一伸手就抓住了他的右腳，將他扯了一個狗趴。奇才眼冒金星地想站起來，誰知狂人并不撒手，倒是向后一拖，將他直拖了過去，奇才叫道：“你要做什么？”

　　狂人俯視著他的臉，惡狠狠地說道：“你以為自己跑得很快？你當(dāng)我鐵鏈穿身便抓不住你？”

　　奇才心思一轉(zhuǎn)，想來他是因為自己行動不得而難受，自己還要在他眼前連跑帶跳，真是太不厚道了。

　　奇才說道：“狂人前輩，我不是有意刺激你，如若你不愿看到我跑，以后我不跑就是?！睕]想到狂人愈加憤怒，大聲吼道：“誰不讓你跑了，只是要跑就跑出個樣子來，別像條瘋狗似的到處亂跑！”

　　奇才一臉的茫然，這不是跑的挺好嗎？怎么就瘋狗了？怎么就沒有樣子了？

　　“你這身筋骨是我精心打造的，怎么能和那些武夫一樣亂跑亂跳？你對得起我嗎？你知道該怎么跑嗎？你聽說過輕功嗎？”他聲色俱厲地說道。

　　奇才終于聽懂了，原來狂人是嫌自己不會輕功，浪費了他精心治好的這副腿腳。

　　奇才說道：“九爺曾教過我升、降、走、住共四十八字訣，我按著字訣指引行止，覺得身子比以往輕健了許多。這不就是輕功嗎？”

　　狂人冷笑道：“九酒俠也會輕功么？他除了內(nèi)功和掌法勉可一觀，余者不過爾爾，所謂三十六絕技不過是雕蟲小技，眩人耳目而已?！?p>　　奇才只知文人相輕，沒想到武人也是如此，這狂人完全不把九爺放在眼里，讓他聽了極不舒服。當(dāng)下忍不住說道：“九爺?shù)墓Ψ?，小子淺陋，不敢妄加評斷，但依中原四大家的說法，九爺早已在頂尖高手之列。”

　　狂人說道：“自古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武林中的頂尖高手只有一個，卻不是九酒俠?！逼娌艈柕溃骸笆钦l？”

　　狂人忽地放聲長笑，他笑得如此囂張，無所顧忌，仿似他就是那個獨一無二、睥昵萬物的王者。笑聲撞在石壁上，從四面彈回，仿佛一張大網(wǎng)不斷地收緊，將奇才裹在中間，讓他的耳膜嗡嗡作響，整個人都浸在笑聲中，無處可逃，奇才被震得心膽欲裂，忍不住用雙手緊緊地捂住了耳朵。

　　好不容易笑聲止歇，狂人說道：“你這種輕功，別說從我身前，就是從我背后，也休想跑得過去！”奇才不服氣地道：“狂人前輩，你可敢一試？”

　　狂人轉(zhuǎn)過身去，面朝石壁，說道：“這石室之內(nèi)，隨你任意奔跑，若能跑得過十步，便算我輸了?！逼娌耪f道：“你行動不便，我不能欺負(fù)你，我只從你背后通過。”

　　狂人嘴里“嗤”地一聲，發(fā)出一聲哂笑。

　　奇才一直退到洞穴的一端，后背貼著石壁，以保證足夠的距離用來加速。他的身體微屈，身向前弓，心中默念著走字訣，只覺體內(nèi)氣息不斷地涌動，好像催著他快些向前。

　　奇才叫道：“我來了！”一個急沖，向前奔去，剛到狂人背后，便覺腿下一滯，登時摔了個前趴。

　　狂人并未回頭，只端坐在那兒，好似從未動過。奇才想，他定是用手扯住了自己的腿，雖然自己并未見他如何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