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鐵匠鋪學(xué)技
海子鎮(zhèn),東街。
陸相父子站在“叮當(dāng)”之聲不絕于耳的鐵匠鋪門口。對面站著一個身體并不高大,精赤的上身肌肉鼓脹,可見身體異常結(jié)實的大漢。
此時,大漢如咆哮一般大聲說道:“陸兄弟,你說要送來學(xué)打鐵的兒子就是這個,個兒年紀(jì)都太小了,打鐵這樣的活兒他能干嗎?我看這小不點干不了吧!”
父親陸喜言還未回答,他搶先一步已大聲回答道:“我能,我能干的,怎么會不能干,我勁兒可大了,在家上山打獵時,我都能將獵到的麂子、山豬扛回家中,小虎哥都說我的勁很大呢!”
他因聽父親說趙師傅脾氣古怪,怕他嫌自己年齡小勁不夠,所以將村中勁大的桑小虎都搬了出來證明自己勁兒夠大,他怕自己不能在鐵匠鋪學(xué)技,那樣或許他便要去給人家當(dāng)書童,故而急急分辯。
陸相不知精赤大漢趙魯生是在和他父親笑言,便信以為真,他實在害怕去當(dāng)書童,他并不知父親想讓他當(dāng)書童,是想他以后能夠繼續(xù)學(xué)業(yè),有朝一日繼承祖上榮光。
在來鐵匠鋪的途中,父親再一次和他說過,如有可能會讓他去當(dāng)伴讀書童,他非??咕埽幌肴鐣兴砸话阗u給人家,一輩子沒有自由。
他一廂情愿地想著如真的去給人家當(dāng)書童,那樣,不僅掙不到錢給母親看病,還會一輩子見不到父母,他不想那樣。
趙魯生見他如此,越是沉下臉來逗他,“你這般小個兒,我看你勁不夠啊,扛野獸回家,那只是一時,打鐵可不一樣,農(nóng)忙時可能一天都在掄錘子,你真能受得了?”
陸相見話語不能取信于趙魯生,便掙脫父親的手,搶進鐵匠鋪打造室,他要用行動證明自己勁兒大。
此時,打造室內(nèi)正有倆身著麻布短褂,大汗淋漓的十七八歲青年正錘打著一把幾欲成型鍘刀。搶進屋內(nèi)的陸相,并不搭話,而是一把將看著不甚大的錘子掄起,搶在掄錘青年之前在那將成型的鍘刀上一連掄了兩錘。
然后,憋脹著發(fā)紅的臉沖門外的趙魯生大聲說道:“看,我的勁這么大,怎么會不行?”
其實他原本是想一連掄上十?dāng)?shù)錘的,只是當(dāng)他將錘子掄起時,才發(fā)現(xiàn)錘子沉重異常,如是平時,也許他一錘都掄不起,但為了證明自己勁大,只能將全身之力使出,才勉力掄了兩錘。
他不知道他掄的錘子便是趙魯生日常打鐵所用,乃精鐵所鑄,看著不甚大,其實有三四十斤。
見陸相這般作為,門外的趙魯生和陸喜言及屋內(nèi)打鐵的兩青年都大笑起來,見大家發(fā)笑,陸相一楞之后,才知道趙魯生是在逗自己,便也跟著不好意思的一笑,跑到父親陸喜言身后躲避起來。
陸相的小兒之態(tài),又引得趙魯生一陣開懷大笑,“哈哈,陸兄弟,你這個兒子很有意思?。 ?p> 笑了一陣,趙魯生和陸喜言走向屋中,他朝倆青年中年齡稍小的人一指,“小武,你帶陸小子到街中逛逛,大武,你到里屋拿一壺酒來,我和陸兄弟說會兒話。今兒放你們假了,明兒在干活?!?p> 趙魯生兩徒弟武大剛和武小山,放下手中的鉗子及錘子,年齡稍大的武大剛穿過堆著鐵器的打造室,往里屋而去,年齡稍小的武小山朝著躲在陸喜言身后的陸相走來。
走到陸相身旁,武小山對陸相一笑,“陸兄弟,走,小山哥帶你到街上鐵鋪玩去?!?p> 陸相朝父親陸喜言看去,“去吧,跟你小山哥去玩吧,千萬不能淘氣?!标懴惭哉f完向陸相一揮手。
待武大剛武小山兄弟去后,趙魯生招呼陸喜言進屋落座,“陸兄弟,前日相遇,你說再過兩年才送侄子到我鐵鋪中來,怎地突又改變了主意呢?”
陸喜言便將因要帶陸相母親到綏汐醫(yī)治癆疾,擔(dān)心陸相無人照顧,而陸相年幼,尚不能完全照顧自己,所以先送到趙魯生處,請他幫其照顧一番。
也說到陸相攻讀文章已有基礎(chǔ),平時有幾分小聰明,“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所以送他來磨煉一下,對他成長有好處。
趙魯生聽完陸喜言敘述,便問陸喜言藥資之事,言如有需要,自己可以幫助。
也許是讀書人的習(xí)性,陸喜言說多年授課,積蓄甚多,足夠為妻子醫(yī)治。他并不曾說早已沒在村里授課之事,還說要付陸相學(xué)費與趙魯生,見趙魯生反復(fù)推拒,才沒再堅持。
暮晚時分,在武小山陪同下逛了近兩個時辰的陸相,回到鐵匠鋪。
二人進入鐵匠鋪里屋,只見陸喜言、趙魯生都喝的面紅耳赤,桌上杯盤狼藉,武大剛已不見身影。
陸相聽到趙魯生說:“陸兄弟,小子就交給我吧,你和弟妹安心到綏汐去,綏汐梅神醫(yī)醫(yī)術(shù)甚是高明,弟妹一定藥到病除”。
見陸相二人進屋走到桌前,趙魯生伸手一把將陸相扯入懷中后,朝武小山說:“小武,你哥先回去照顧了,你今晚便在這里陪陪陸小子吧!”
接著揉了揉懷中陸相的頭,“小子,你勁大,可以打鐵。以后就隨著我打鐵的打鐵吧?!?p> “小武,帶你陸兄弟吃過飯沒有?”
武小山還未回答,陸相一邊躲避著趙魯生揉搓自己的手,一邊小聲答道:“我和小山哥吃過鹿脯了”。
趙魯生哈哈一笑之后,又拍了拍陸相的肩膀,便讓武小山帶陸相去休息去了。
陸相因與武小山逛了一個多時辰,見武小山甚好相處,聽到趙魯生讓他們一道去休息,并不抗拒,而是向陸喜言和趙魯生告了安后,隨武小山往鐵匠鋪隔壁小屋而去。
小屋里,陸相打開了話匣子,“小山哥,打鐵好玩嗎?你和大剛哥幾時可以出師啊……”
二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一會兒之后,便相繼睡去。
次日一早,當(dāng)父親陸喜言叫醒陸相后,又一次對他囑咐再三,陸相知道分別在即,眼含淚水不斷點頭,之后在父親輕斥之下,將淚水拭去,臉上升起一片剛毅之色。
見陸相不再流淚,陸喜言強裝笑顏遞給陸相一百文錢,“魯生伯伯不要你的學(xué)費,你要好好跟著他學(xué)技,不要淘氣,學(xué)不好他可會揍你。
我送你娘到綏汐治好癆疾便回來,到時學(xué)好了我便帶你回去,待你堂哥回來和他一起去綏汐”。
說完,陸喜言不再多言,轉(zhuǎn)頭便朝箐頭村方向而去。
陸相強忍淚水目送父親走的不見身影,隨同一同送父親的趙魯生走進鐵器打造室。趙魯生回頭對跟著自己的陸相說:
“小陸子,今后你便隨我打鐵吧!你可得好好練習(xí),等你父母回返,讓他們高興一番,你先和大小武學(xué)習(xí),看他們兄弟怎么打造鐵器。
先熟悉熟悉如何掌握火爐火候,怎樣掄錘、入水、開鋒這些,你可不要小看,打鐵半點都不能出錯,不然打不出好的鐵器的。”
“我會好好學(xué)的,一定學(xué)好”,陸相已知道父親騙自己,趙魯生師父并不是脾氣古怪的人,父親應(yīng)該是希望自己好好學(xué)習(xí)技藝才說趙魯生脾氣古怪的。
來到鐵匠鋪第一月,陸相隨武小山兄弟學(xué)習(xí)火爐如何掌握火候,如何選用生鐵。他總想掄錘,但是趙魯生不讓,說還沒到時候。
趙魯生原來是綏汐兵器閣鑄器大師的弟子,鍛造鐵器技藝非凡,在綏汐縣時與陸喜言相遇,因偶然之事,二人有了深厚的交情。
那是許多年前,綏汐知縣聽聞陸相祖父乃大儒,欲請其到府上教授其子文章,陸相祖父不好拂面,便讓陸喜言到知縣府伴讀。名為伴讀,實乃授文,在知縣府,知縣公子對陸喜言甚是尊重。
陸喜言在綏汐偶然間結(jié)識了趙魯生,因其耿直心性,引為知己。后不久,聽聞趙魯生將下獄,便將情況告知了知縣公子,知縣公子央父親出面才免趙魯生入獄。
所以趙魯生很是感激陸喜言相救之恩,因之,才有了陸喜言送陸相到這里學(xué)技之事。
一月里,在相談之中,陸相知道了武小山兄弟隨趙魯生學(xué)打鐵已有兩年,也知道趙魯生授徒,一年習(xí)選鐵,火爐掌控,二年學(xué)掄錘、入水,三年學(xué)開鋒。
所以武氏兄弟現(xiàn)在一直在打造農(nóng)具,并未鑄造兵器。
陸相還了解到武氏兄弟父親早逝,隨寡母定居海子鎮(zhèn),武大剛在鎮(zhèn)上定有一門親事,武小山也如陸相一般欲進綏汐兵器閣學(xué)鑄兵,還想從軍做將軍。
鐵匠鋪第三月,陸相父親來信,說綏汐縣醫(yī)師看了母親的病情,說無法醫(yī)治,需到西鹿郡醫(yī)治。
母親放心不下陸相,本不欲再去,但父親堅決要去。并說西鹿郡有以前伴讀的知縣公子在郡府任職,讓陸相好好隨趙魯生學(xué)技藝,母親病愈便會回返箐頭村,只是到西鹿路途遙遠(yuǎn),要久一些才能返回。
陸相知曉父母在近期不會回轉(zhuǎn),便一心一意隨同武氏兄弟學(xué)習(xí)打造鐵器的相關(guān)技藝。對于火爐什么時候什么火候,如何選鐵等煉鐵技藝儼然已是老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