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處一面露微笑指著郭靖道:“貧道與這位小哥素不相識,只是見他見義勇為,奮不顧身,心中相敬,是以斗膽請彭寨主饒他一命?!?p> 彭連虎聽他說得客氣,心想既有全真教的高手出頭,只得賣了這個(gè)人情,當(dāng)下抱拳道:“好說,好說?!毖壑袇s望著覺心,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處一拱手相謝,轉(zhuǎn)過身來厲聲朝楊康問道:“你叫什么名字?你師父是誰?”
楊康見他如此疾言厲色,攝于威勢,只得站定了答道:“我叫完顏康,我?guī)煾该挚刹荒芨嬖V你?!?p> 王處一道:“你師父的左頰上有一顆紅痣,是不是?”楊康剛想說幾句俏皮話,卻被王處一冷電般的目光一逼,只得訥訥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王處一道:“我早料到你是丘師兄的弟子,哼,你師父教你武功的時(shí)候,告訴你什么話來?!睏羁敌哪钜晦D(zhuǎn),和顏悅色的對王處一道:“道長既識得家?guī)?,必是前輩,就請道長駕臨舍下,待晚輩恭聆教益?!蓖跆幰簧形创鹪挘瑮羁涤譀_覺心及郭靖作了一揖,道:“我與小師傅和這位大哥不打不相識,小師傅和這位大哥的武藝,小弟佩服之至。也請兩位同到舍下,咱們交個(gè)朋友如何?”
覺心在王處一與其余人說話之時(shí)正蹲在地上查看郭靖是否受傷,見他只是被彭連虎震倒,身上沒有傷勢才放了心。此時(shí)聽到楊康說話,站起身來笑道:“怕不是鴻門宴吧?”
郭靖卻指著穆易父女道:“那你們的親事怎么辦?”楊康臉顯尷尬,道:“此時(shí)慢慢的從長計(jì)議吧?!蹦乱咨锨袄鸸傅溃骸靶⌒值?,咱們走吧,不用再理會他?!?p> 楊康又沖王處一作了一揖:“道長,晚輩在舍下恭候,你在街上打聽趙王府的便是。天寒地凍,咱們圍爐賞雪,正好多喝幾杯?!笨缟掀蛷臓窟^來的駿馬,韁繩一抖,縱馬橫沖直撞而去。
王處一見楊康這般驕橫模樣,心中有氣,朝郭靖與覺心道:“小哥,小師傅,你們隨我來?!?p> 郭靖道:“我要等我的好朋友?!眲傉f完這句話,只見黃蓉在人叢中躍起,笑道:“我沒事,待會去找你?!眱删湓捳f完,隨即落下。她身材矮小,落入人堆便見不著了,卻見三頭蛟候通?;沃摬鎻倪h(yuǎn)處奔來追著他而去。
郭靖見黃蓉?zé)o恙,一顆心放到了肚子里,回過身先朝覺心抱拳作了一揖,覺心趕忙雙手合十回禮,郭靖又在雪地里跪倒朝著王處一叩謝救命之恩。王處一哈哈大笑兩聲,雙手將他扶起,左手拉著覺心,右手拉著郭靖,擠出人叢,快步向郊外走去。
王處一腳步極快,不多時(shí)便走出城外,再行數(shù)里,到了一個(gè)山峰背后。
他不住加快腳步,有心試探覺心與郭靖的功夫,到后來竟是越奔越快。覺心修習(xí)九陽神功已有三月,內(nèi)力已然小有造詣,更何況身兼金鱗身法,腳下輕便,跟在王處一身邊毫不吃力。郭靖隨馬鈺學(xué)過兩年內(nèi)功,每日在懸崖峭壁間爬上爬下的鍛煉,這一陣疾奔,雖在劇斗之后,倒也還支持得住。
此時(shí)雪已下得大了,覺心疾奔之中,見漫天雪花迎面而來,周圍景色迅速的倒退而過,雪與景交錯(cuò)之間,讓他覺得仿佛置身于另一個(gè)空間之中,不由微微愣怔:“這場景好像在時(shí)空中穿梭一般,不知我穿越而來是否是這樣的景象。上一世與這一世,到底孰幻孰真?”
此時(shí)三人已奔上了一處陡坡,王處一放開覺心與郭靖手臂。朝著覺心笑道:“小師傅功夫不俗,可是少林弟子嗎?你師父是哪位?”
覺心雙手合十笑道:“道長謬贊了,小僧覺心,是泉州少林寺的弟子,小僧的師父是天海禪師。”
王處一詫道:“天海?俗家名字可是方天海嗎?”覺心笑道:“正是,道長認(rèn)得我?guī)煾???p> 王處一笑道:“我說這幾年怎么沒聽過方大哥的消息,豈料他又做回和尚了,而且還收了這么一個(gè)好徒弟,哈哈,真是可喜可賀。當(dāng)年我在中原游蕩之時(shí)與方大哥相遇,見他嫉惡如仇行俠仗義,心中好生相敬,遂與他結(jié)識。嗯,原來如此,怪不得彭連虎對你連出殺招,那時(shí)方大哥出手壞了他好幾筆沒本錢的買賣,他必然是認(rèn)出了你通背拳的路數(shù)。師父不在,就想殺你這做徒弟的泄憤。”
覺心恍然點(diǎn)頭。王處一又沖郭靖道:“你功夫根基不壞,怎么打不過剛才那人?!惫搞躲兑恍Γ⒉淮鹪?。王處一又問:“你師父是哪位?”郭靖將江南七怪和馬鈺教他武功的事簡略說了,王處一喜道:“大師哥教過你功夫啦?好極了,那我還有什么顧慮?!惫复舸舻牟恢鶎Α?p> 王處一對覺心和郭靖兩人道:“與你二人相斗的那個(gè)小王爺完顏康,是我?guī)熜珠L春子丘處機(jī)的弟子,你們知道嗎?”覺心早已知道,心中也不在意,只點(diǎn)了點(diǎn)頭。郭靖卻心頭惶然,低頭說道:“弟子不知道那位小王爺原來是丘道長門下,粗魯冒犯,請道長恕罪?!?p> 王處一聞言哈哈大笑:“你俠義心腸,我喜歡的很,哪會怪你?!彪S即對二人正色道:“我全真教教規(guī)極嚴(yán),門人做錯(cuò)了事,只有加倍重處,決計(jì)不會偏袒。那人輕狂妄為,我要會同丘師兄好好處罰他?!?p> 覺心聞言合十贊道:“全真教門規(guī)嚴(yán)厲,處事公正,果然是名門大派的風(fēng)范?!蓖跆幰粨u頭謙遜了幾句。郭靖卻道:“他要是肯同那位穆姑娘結(jié)親,道長就饒了他吧。”
王處一搖了搖頭,見郭靖以恕道待人,心中更是喜歡。對郭靖道:“丘師兄約了我在燕京相會,這幾天便到,一切見了面再細(xì)問。聽說他收了一個(gè)姓楊的弟子,要到嘉興和你比武,不知那姓楊的功夫如何。但你放心,有我在這里,決不能叫你吃虧?!鞭D(zhuǎn)頭朝覺心道:“也請覺心小師傅到時(shí)候一同前去觀戰(zhàn)如何?”覺心笑道:“樂意之至。”
郭靖只知道師父們吩咐自己到嘉興去,至于去了干什么卻沒說,于是問道:“道長,比什么武???”王處一道:“你師父既然尚未言明,我也不便代說?!睕_著兩人道:“咱們?nèi)デ魄颇悄率细概?。那女孩子性情剛烈,別鬧出人命來?!?p> 覺心暗道:“穆念慈此時(shí)多半已經(jīng)對楊康情根深種了吧,哪能現(xiàn)在就尋短見。”郭靖卻嚇了一跳。三人徑直到西城大街高升客棧來了。
走到客店門口,只見數(shù)十個(gè)錦衣親隨從店中走出,躬身行禮,向王處一道:“小的奉小主之命,請道長、禪師以及郭爺?shù)礁锔把?。”說著遞上大紅名帖,覺心上前一步代為接過。王處一點(diǎn)點(diǎn)頭道:“待會就去?!?p> 為首的親隨托著一個(gè)果盒道:“這些點(diǎn)心,請三位將就用些,三位住在哪里,小的這就送去?!惫附舆^,樣子似乎十分喜歡,王處一見他如此,微微一笑,便命其將果盒留在柜上。
王處一入店問明穆易所住的房間,走了進(jìn)去,見穆易臉白如紙,躺在床上,穆念慈坐在床沿上不住垂淚。兩人見王處一三人走入房中,同時(shí)訝然出聲,穆念慈站起身來,穆易也支撐著身體坐了起來。
王處一與覺心上前查看穆易雙手傷勢,只見每只手背五個(gè)指孔,深可見骨,猶如被兵刃所傷,兩只手腫的高高的,傷口上擦了金瘡藥,只是生怕腐爛,不敢包扎。王處一喃喃自語道:“完顏康這門陰狠的功夫不知是誰傳授的,丘師哥怎會不知,知道之后,怎會不理?”覺心卻心中明白,穆易必是中了楊康的九陰白骨爪,只是現(xiàn)下卻不急于說破。
王處一問明了穆念慈的姓名,便道:“令尊傷勢不輕,須得好好調(diào)養(yǎng)。“見他二人行禮蕭條,知道他二人必是手頭窘迫,當(dāng)即從懷中取出兩錠銀子,放在桌上,道:”明日我再來瞧你們?!安淮讼嘀x,拉了覺心與郭靖就要走店門。覺心道:“道長,小僧略懂一點(diǎn)治療外傷的手法,身上也有治療外傷的靈藥,應(yīng)該能幫穆大叔更快恢復(fù)傷勢。不如我先留在這里,一會再去找你們。”
王處一喜道:“如此甚好,靖兒跟我走,咱們先去赴宴。”當(dāng)即走出客房。
覺心從背上行囊里取出一個(gè)小瓷瓶,對穆氏父女道:“這瓶藥是蝴蝶谷采藥門特制的‘去腐生肌膏’,治療外傷猶有靈效?!彼@瓶藥膏是當(dāng)初小胖子賀辛夷給的,此外賀辛夷還送了許多祛毒療病的藥,一并都放在覺心的行囊里。當(dāng)真是居家旅行,療傷治病,必備良藥。
覺心用手指挑出一些,輕輕的抹在穆易的傷口處,然后去店柜上找掌柜的要一根干凈的布條好給穆易包扎上,卻見郭靖跑了進(jìn)來,沖覺心憨憨一笑:“我來取點(diǎn)東西。”從楊康送來的果品盒里取出幾塊點(diǎn)心,用手帕包好放在懷中,沖覺心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便轉(zhuǎn)身朝店外奔去。
覺心一樂,略一思索便明白這是郭靖為黃蓉留的,拿了布條回到房中給穆易包扎上了。
包扎完畢,穆易起身相謝,穆念慈也要跪倒相謝覺心,覺心連忙攙起,道了聲“不必如此”。覺心見穆易眉頭緊鎖,似有心事,便開口道:“穆大叔,瞧你似乎有什么心事,不妨對我說說,興許我能幫上忙也說不定?!?p> 穆易方才比武招親之時(shí),恍惚間聽到了妻子包惜弱的聲音,心中正自疑惑,那時(shí)覺心正專心與彭連虎相斗,是以不知。穆易連忙道:“小師傅援手療傷,幫了我們大忙,我父女已經(jīng)是感激不盡了,哪里再能勞煩小師傅?!庇X心見他不說,也不便追問,只是遜謝幾句。又說了一會兒話,便道:“明日我再來給穆大叔換藥?!辈淮讼嗨?,走出房門,在柜上定了一間客房,隨即邁步出店,想去趙王府中找郭靖與王處一。
在街上朝路人問明了趙王府所在,覺心就朝王府方向走去。正走到拐一個(gè)彎就能看到趙王府門口的地方,迎面就見王處一面色蒼白的轉(zhuǎn)了過來,有氣無力的沖身旁的郭靖道:“你背我到客店去。”覺心見狀趕忙上前扶住他道:“道長,你受傷了?”王處一點(diǎn)了點(diǎn)頭,臉色頹敗,已經(jīng)沒有說話的力氣。郭靖趕忙蹲下將王處一背在身上,和覺心一起快步行走,到了一處大店門口就要進(jìn)去,王處一低聲道:“找……,找最僻靜的小店?!庇谑侨吮M往荒僻的地方走,好容易找到一家又臟又破的小店,也不顧里面的腌臜,闖入客房,將王處一放在炕上,王處一沖二人道:“快……,快找一只大缸,盛滿清水?!庇X心連忙沖出房去,找店小二尋了一只大缸盛滿清水抬入房中。
王處一朝二人道:“將我……,將我放入缸中,不許別人過來?!惫敢姥詫⑼跆幰环湃敫變?nèi),覺心拿了一小錠銀子吩咐店小二攔住閑人。
覺心低聲向郭靖詢問為何如此,才知道他二人在王府中的經(jīng)歷,王處一在府中與幾個(gè)高手斗法,最后與靈智上人對了一掌,這才受傷。二人對答過程中,只見水缸中的清水漸成黑色,王處一的臉色也漸復(fù)紅潤,他開口道:“扶我出來,再換一缸水?!比绱诉B換了四缸水,水中再無黑色,王處一才呼了一口氣道:“沒事啦。”跨出缸來,嘆道:“那和尚功夫好毒?!泵溉ス裆先チ斯P墨紙硯,寫了一副藥方,沖二人道:“我性命已無礙,只是內(nèi)臟毒氣未凈,十二個(gè)時(shí)辰如未除去,不免終身殘疾。“郭靖接了藥方,覺心道:“我行囊里有拔毒的良藥,這就去取來?!焙凸阜诸^如飛而去。
覺心回到客店,卻見自己的客房房門大開,里面的行囊不翼而飛,心中驚訝之下連忙奔到穆易父女所住的房間,見同樣是房門大開的屋子里一個(gè)人影也沒有。他趕緊道柜前喝問店中掌柜,那掌柜哭訴道:“方才來了好些兇神惡煞的軍士,把小法師你的行李還有那父女二人一并帶走啦?!?p> 覺心氣得哼了一聲,知道是楊康的手筆,當(dāng)下就想去王府討要,可一轉(zhuǎn)念便知不妥,此時(shí)前去,楊康肯定推得一干二凈,王府中護(hù)衛(wèi)森嚴(yán),高手眾多,自己也奈何他不得,現(xiàn)下最要緊的是王處一的傷勢,還是先把王處一的傷治好為上。所幸《九陽神功》的書稿被自己貼身而藏,否則被彭連虎他們拿去可就糟了。
覺心奔回小客店,將事情與王處一說了,王處一氣得啪的拍了一下桌子道:“我一定將此事告知丘師兄,將完顏康廢了武功,革出門去?!边@時(shí)郭靖垂頭喪氣的走了進(jìn)來,跟王處一說道:“道長,我去了好些藥鋪,都說您所要的藥品被人買走了,想來是完顏康所為?!蓖跆幰粐@了一口氣,臉色慘然,郭靖坐在一旁,難過得哭了出來。
覺心見二人如此情狀,便道:“王道長,郭大哥,你們不必如此難過。郭大哥,藥肯定被完顏康運(yùn)到王府中了,咱倆今晚便來個(gè)夜闖王府,救出穆易父女,將藥品和我的行李拿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