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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士為凰

第009章 沈氏身世

名士為凰 千語千夜 2879 2018-01-01 08:00:00

  也不知過了多久,陳嫗從門外走了進(jìn)來,喚了一聲:“娘子!”,妙微才驚醒過來,轉(zhuǎn)身看到顧鈺就站在身后,也是嚇了一跳,連忙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娘子,你怎么……怎么就出來了……”

  妙微神情惶急,半響的無所適從囁嚅無語,顧鈺便看著她的臉色由白轉(zhuǎn)青,抖動(dòng)著唇瓣似想要解釋什么卻又終保持了沉默。

  還是陳嫗率先斥問了一句:“妙微,你適才在做什么,娘子的東西也是你能隨便拿的么?”

  妙微立刻將頭磕到了地上,答道:“娘子請(qǐng)恕罪,奴并無他想,適才只不過是……”

  “其實(shí)我剛才一直想問,那天出事的時(shí)候,你在何處?”妙微的話未說完,便聽得顧鈺一聲打斷。

  長袍之下,顧鈺還裸著雙足,只見她緩緩的走到書案之后,躋上木履站定,妙微頓感一種無形的壓力傾頂而下,她蜷了蜷手指,勉強(qiáng)鎮(zhèn)定心神,抬頭看向顧鈺答道:“娘子還是問,那天落水之時(shí)?”

  “是!”

  斬釘截鐵的回答令得妙微的神情又是惶恐不安的一怔,忖度了片刻后,她答道:“那日奴本是隨娘子一同在沁香園里賞花游玩,忽然一陣強(qiáng)風(fēng)刮來,桃花落了一大片,娘子說看見什么人影從桃園中一閃而過,便一個(gè)人追了上去,娘子自小習(xí)過武,身手極快,奴一時(shí)沒有跟上,等到奴尋著娘子追去的方向找到錦鱗池邊時(shí),娘子便和十娘一起……一起落進(jìn)了水中!”

  說到最后,妙微的聲音已經(jīng)開始發(fā)顫,雖說主子遇難,做奴仆即便無錯(cuò)也難辭其咎,但因娘子自小對(duì)她的寵信,她原本以為此事顧鈺并不會(huì)放在心上,然而此刻問起……

  妙微再一次的磕了個(gè)響頭,說道:“娘子遭遇不幸,乃是妙微照顧不周,還請(qǐng)娘子責(zé)罰!”

  顧鈺便不再說話了,目光在妙微身上停頓片刻后,她又將視線重又拉回,落在了案幾上的那一條宮絳之上。

  柯亭笛,碧玉簫,一綰青絲宮絳長。

  何以結(jié)相思,雙珠玳瑁簪。

  前世桓澈許了她太多也太過于美好的東西,她也曾一度沉迷,卻完全沒有想到那些所謂的美好,所謂的美酒佳釀,讓人沉醉的同時(shí)也會(huì)慢慢的腐蝕掉人心,慢慢的讓她忘卻自我深陷迷局,所以即便是最后她悔之莫及,卻也依然再無回頭之路。

  她又怎么會(huì)忘記,初入桓府被選于他手下為婢時(shí),他為她所系上的便是類似于這樣的一條宮絳。

  難道說,前世她在最無助的時(shí)候遇上他,得他相救,并不是偶然……

  許久不聞其聲,以額觸地匍匐在地上的妙微忍不住抬眼偷窺了她一眼,卻不料,就在這時(shí),顧鈺輕邁腳步朝她走近,將那一條宮絳垂在了她眼前。

  “你很喜歡這條宮絳,是么?”顧鈺忽然問。

  妙微錯(cuò)愕,感覺自己的思維還真是跟不上顧鈺的大腦,這片刻的功夫,顧鈺所提出來的每一問都幾乎令她心驚膽顫。

  說喜歡這條宮絳,那便說明她這個(gè)做奴仆手腳不干凈有貪戀之心,而若說不喜歡,她又如何解釋剛才手捧這條宮絳久久不能釋懷的行為?

  心中掙扎良久之后,她最終還是選擇答道:“是,奴見這宮絳好看,剛才便忍不住拿起來多看了幾眼,奴其實(shí)是準(zhǔn)備將娘子的這一物收起來的?!?p>  “喜歡,那你就拿去吧!”顧鈺忽道,手一松,那宮絳就落在了妙微的手上。

  看著落到自己手中的翡翠碧玉長穗宮絳,妙微更是驚愕不敢相信的仰起頭,就聽顧鈺說道:“就當(dāng)是我賞賜予你的!”

  說這話的時(shí)候,顧鈺的臉上還帶著溫和的笑容,可不知為什么,看著這笑容,妙微心中再也沒有了從前那種被完全信任的感覺,而是相反的有了一些毛骨悚然之感。

  “娘子,奴不敢,這是十娘子給娘子的證物,娘子還要用它來……”

  她連忙說道,卻又被顧鈺截?cái)唷?p>  “證物放在我這里不如放在你這里安全?!闭f完這句后,她又話鋒一轉(zhuǎn),笑問,“那柯亭笛不是也丟失了么?”

  聽到最后問的一句,妙微不由得渾身一顫,臉色發(fā)白,半響,喃喃的道了一句:“娘子,你怎么……”

  “你是想問我怎么知道?”顧鈺接了一句,再將目光投向了那一張胡床下的暗格,緩緩走近,“你原是將柯亭笛放在了這暗格之中,是么?”

  妙微一聽,頓時(shí)又嚇得渾身一哆嗦,連連磕頭求饒道:“娘子,是奴該死,奴不該……”

  就在她磕第三個(gè)響頭時(shí),未想顧鈺將她的下巴抬了起來。

  “我并未責(zé)怪你,你何故如此懼我?”她凝視著的妙微的眼睛說道,“還像從前一樣不好嗎?”

  還像從前一樣?

  妙微的眼中立時(shí)蓄滿了淚水,心中彷徨又掩飾不住萬分的激動(dòng)。

  “娘子,你是說真的嗎?”她喃喃問道。

  “當(dāng)然?!鳖欌暣鸬溃α艘恍?,“你起來吧!”見妙微無動(dòng)于衷,又頓了一下,說道,“我有些餓了,你去一趟廚房,備好晚食。”

  妙微這才破涕為笑,緩緩的站起了身來,略有些羞赧的嬌嗔了一句:“娘子,你今天是怎么了?真是嚇?biāo)牢伊?!?p>  顧鈺只笑不答。

  妙微這才拍拍膝蓋行了一禮,說道:“那奴去了!”轉(zhuǎn)身離開了房間。

  顧鈺的臉色便沉了下來。

  陳嫗一直在旁觀看,此時(shí)察覺到她臉色有變,方才走了過來,問道:“娘子,你怎么了?妙微她……”

  “嫗還記不記得,我是什么時(shí)候?qū)⒚钗⒘粼谏磉叺??”顧鈺轉(zhuǎn)而問。

  陳嫗略微思忖了一下,答道:“那是四年前,娘子隨夫人……哦不,是沈姨一起回龍溪娘家,在途中遇見妙微被幾名匪徒劫持,其父更是死于亂刀之下,娘子心善,便求沈姨將其救了下來,妙微為了答謝娘子,便將自己賣給了娘子為奴,言道誓死效忠,這幾年來,娘子待她與其他的下仆也確實(shí)不一般……”

  “哦,是這樣嗎?”顧鈺接了一句,旋即苦笑,原來自己還做過這樣的一件善事??!

  卻也是一件極為可笑的蠢事!

  斂了斂笑容,顧鈺重回案前,就著塌幾坐了下來,房間里再次陷入了靜寂之中。

  陳嫗見她若有所思的樣子,情緒似有些郁結(jié),不免又生出一絲疼惜,喚了一聲:“娘子……可是有什么心事?可否與老奴說說,或許老奴能為娘子排憂解難?!?p>  顧鈺略一醒神,抬眸看了陳嫗一眼,搖頭笑道:“無事?!毖粤T,又看了看窗外,似想起了什么,她又問道,“哦,對(duì)了,嫗,剛才從怡心堂回來的路上,你說了一句話,若不是當(dāng)年發(fā)生了那樣的事情,我也不會(huì)只是一名庶女……那是什么意思?”

  陳嫗的神色便是一黯,臉色似有些悲愴的沉了下去。

  當(dāng)今之世,世家大族,嫡庶有別,一般妾室所出的庶女地位卑下幾同仆婢,但顧鈺的生母沈氏乃是江東豪族吳興沈氏之嫡女,所謂“江東之豪,莫強(qiáng)周沈”,當(dāng)年的沈家論家財(cái)部曲,在吳興之地乃是冠及一時(shí)的強(qiáng)宗,只因祖上沒有多少先人做官,家學(xué)不盛,門第不顯而沒有列入上等士族之列。

  而時(shí)下的士族名門因著對(duì)家族與身世的重視超乎想象,無論是交友還是婚娶之事皆以門第而較量,如顧氏這樣的吳中清望高門,自然是瞧不上以武宗豪強(qiáng)聞名的兵戶沈家,但既便是這樣,沈氏當(dāng)年也是與顧家三郎主定下了婚約的。

  若不是因?yàn)楫?dāng)年郎主做了那樣一個(gè)決定,又怎么會(huì)……

  陳嫗想到這里,不由得心中哀惋而幾欲掉下眼淚,這哀痛不僅是對(duì)沈家落敗的惋惜,而更是對(duì)顧鈺如今的身份尷尬處境不堪而感到痛心。

  這般想著,她竟不知如何開口,倒是顧鈺見她神情變幻似陷哀思,便笑問了一句:“嫗這是怎么了?我不過是問了句話,倒叫你傷春悲秋起來了?”

  “娘子……”

  陳嫗動(dòng)了動(dòng)嘴唇,正欲說什么時(shí),卻又聽顧鈺說了一句:“好了,你既不想說,那就罷了!”微嘆了一聲,她又負(fù)手走到窗前,將目光投向窗外,低聲喃喃道,“我倒是有些想沈姨了,嫗,晚些時(shí)候,帶我去看看沈姨吧,她到底是我的親生母親……”

  誰知,她話音才落,就引來陳嫗的一聲驚呼。

  “娘子不可!”

  顧鈺詫異的轉(zhuǎn)身看她,就見她白著臉,垂下眼皮,微微顫抖著嘴唇,低聲說了一句:“娘子,相見不如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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