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拒絕
那兩顆藥丸是薛若懷云游之前送她的，據(jù)說對外傷有奇效。
秦陌看著剩下的唯一的那顆赤色藥丸，嘆了口氣，小心翼翼地收好。
“怎么，不是毒藥么，心疼了？”
烏渠權(quán)只當(dāng)她心疼，語氣不由冷了下來。
秦陌道：“有空關(guān)心我，不如想想我們要怎么出去吧?！?p> 她看烏渠權(quán)的衣服前襟有些松散，怕他重傷之下再受風(fēng)寒，于是將他的衣服緊了緊，又脫下他之前脫了披在她身上的外衣重新給他裹上。
這個姿勢十分親密，像是丈夫臨出門前，妻子在替他整理著裝。
秦陌恍然未覺，烏渠權(quán)的耳朵卻又紅了，他聞到一股若有似無的香氣，仿佛冬日在她小院里聞到過的臘梅香氣。他微微偏過頭去看她秀美的臉龐，那毛茸茸的長睫毛，仿佛某種溫軟的小動物。
鬼使神差般，烏渠權(quán)忽然開口道：“秦陌，你到我身邊來吧?！?p> 秦陌心頭大震，她猛地抬頭朝他看去。烏渠權(quán)靜靜地看著她，目光熱切而專注，仿佛想在她的臉上找尋什么蛛絲馬跡。
“大炎也沒什么讓你在乎的人，不如你到我身邊來吧，以后讓我來照顧你?！睘跚?quán)循循善誘，“不止火龍珠可以給你，就算你想要天上的星星，我也摘來送你。”
烏渠權(quán)的語氣充滿蠱惑，秦陌呆呆地望著他，有那么一瞬間，她真得很想點頭答應(yīng)了。
堂堂一國之君，竟然可以對她說，就算想要天上的星星也摘來給她。更何況，這個男子年輕英俊，世間又有哪個姑娘不會心動呢？
可是答應(yīng)了之后呢？她的未來在哪里呢？在月那的深宮，憑著烏渠權(quán)的寵愛，她或許可以一時風(fēng)光無兩，但之后呢？自己命運將從此系在一個男人的悲喜之間。這是一種極端不對等的關(guān)系，或許秦陌可以接受，但李微然不會。
秦陌艱難地收回了視線，淡淡道：“不早了，你先休息吧，我替你守著。”
烏渠權(quán)垂下眼眸，不再說話。
夜越來越深，秦陌抱著自己的膝蓋縮在角落里，不知不覺意識開始模糊起來。
冷。
像是有細細密密的針在身上反反復(fù)復(fù)地刺。
鉆心噬骨一般。
眼皮似有千斤重，她告訴自己，千萬不要睡著。之前她聽過太多有人在雪地里一睡就睡過去的故事。
人在極度的嚴(yán)寒中，器官會開始衰退，呼吸減慢，最后據(jù)說會在一種奇特的溫暖錯覺中死去。
秦陌迷迷糊糊地想，難道自己就要死去了？不然為什么會覺得這個冰冷的洞穴突然變得溫暖了起來？
恍惚間她覺得自己仿佛踩在了軟綿綿的云端之上，周圍繁花似錦，鳥鳴如歌，像是回到了故鄉(xiāng)。
“秦陌，醒醒！”
“秦陌！”
夢里似乎有人在輕輕地拍著她的肩膀。
秦陌悠悠睜開眼睛，烏渠權(quán)正俯身滿臉擔(dān)憂地看著她，他好看的眉眼幾乎都皺到了一起。
“我剛剛是不是差點死了？”她忽然哭了起來。
烏渠權(quán)不顧身上的傷，用力將她摟進了懷里，他長出了青色胡茬的下巴擱在了她的頭頂：“有我在，你不會死的?！?p> 他輕而堅定地說道。
秦陌忽然想起初次見面，他一身玄色長袍，凌駕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上，一雙墨玉般的眸子就那樣靜靜地看著她。
那天的天氣，溫度，風(fēng)吹來的方向，以及，他臉上的每一寸表情。
原來她一直都記得那么清楚。
“你剛剛夢到什么了？”烏渠權(quán)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溫柔，讓人聽得想落淚。
“我夢到了我的家鄉(xiāng)。”秦陌的嗓音里依舊帶著濃濃的哭腔。
“你的家鄉(xiāng)？炎都？”
秦陌搖搖頭：“不是炎都。那里叫徽州?！?p> “徽州？”烏渠權(quán)擰眉思索，可是腦海中卻沒有一絲關(guān)于這個徽州的記憶。
“那是一個非常美好的地方，我在那里養(yǎng)花種菜，無憂無慮，每一天都是聽著鳥聲醒來，枕著花香入眠。那樣好的日子啊，卻永遠回不去了。”
也許是因為外面的一切紛擾都被這茫茫雪山隔絕了，也許是酷寒之后這突如其來的溫暖太麻痹人的意志，自從來到這個陌生的時空，這是秦陌第一次放下心防說起了前世。
“不要擔(dān)心，以后還會有的?！痹S久，烏渠權(quán)低聲說道。他說得那么肯定，像是某種承諾。
“不如你到我身邊來吧！”他竟再次說道。
……
仿佛過了許久，秦陌盯著他的眼睛終于緩緩搖了搖頭。
她有很多話想說，她想解釋她不答應(yīng)并非是因為不想和他在一起，但最后她還是什么都沒說。
不知道什么時候，秦陌再次沉沉睡去。
烏渠權(quán)看著她的睡顏，嘴角慢慢浮起一絲笑意。
“你現(xiàn)在不愿意也沒關(guān)系，總有一天，你會是我的?！?p> 秦陌醒來的時候外面已經(jīng)天光大亮，刺眼的雪光透了進來。
“醒了？”烏渠權(quán)微笑地看著她，仿佛之前她的拒絕只是一場夢。
秦陌見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竟然靠在了他的懷中，不由趕緊起來檢查他的傷口，一邊自責(zé)道：“你的傷怎么樣了？我怎么睡著了？“
烏渠權(quán)揉揉酸脹的肩膀，皺眉道：“好像不怎么好。”
秦陌一聽更加自責(zé)。
“好了，騙你的，我沒事，這點小傷早習(xí)慣了?！?p> 這點小傷？肋骨都斷了叫小傷？
到底之前經(jīng)歷過什么才會讓他將這樣的傷說得如此云淡風(fēng)輕滿不在乎？秦陌的眼中有滿滿的驚痛。
烏渠權(quán)瞥她一眼：“你那什么表情，搞得像是我要死了一樣。”
秦陌尷尬地笑了笑，轉(zhuǎn)移話題道：“今天還蠻暖和的啊！”
話一出口，她才覺得有點不對勁。
外面冰天雪地，可洞里卻溫暖如春。
這奇異的溫暖，秦陌昨夜一直認(rèn)為只是自己的一種錯覺。可是如果不是錯覺，那又怎么解釋呢？
秦陌在洞里轉(zhuǎn)了轉(zhuǎn)，摸摸墻壁又摸摸地面，努力想要找出這溫暖的來源。
烏渠權(quán)見狀從腰上扯下了一個香囊，道：“你是不是想知道這里為什么這么暖和？”
秦陌點點頭。
烏渠權(quán)從香囊里掏出一個雞蛋大小的橢圓形的匣子，那匣子灰撲撲的，其貌不揚的樣子。
他慢慢地打開匣子，突然一顆滾圓的像是夜明珠一樣的珠子蹦進了秦陌的視線。
那透亮的桔紅色，像是火山爆發(fā)冒出的巖漿，又像是地獄深處冒出的一把火。
“這是……”
秦陌指著那顆珠子驚詫地說不出話來，心里有個答案呼之欲出。
“這就是火龍珠?！?p> 烏渠權(quán)從匣子中拿出那顆珠子在手中漫不經(jīng)心地把玩著。
“誰能想到，這天下都在爭奪的珠子就這么隨便地被我揣在了身上呢？也是，他們根本連火龍珠長什么樣都不知道?！?p> 秦陌看著那個桔紅色的珠子，瞬間覺得整顆心都在砰砰亂跳。
火龍珠。
軒轅山。
只要她能把這顆珠子在雪山上留下兩個月，那她這次的任務(wù)就算圓滿完成了。
回去以后她就有充足的時間挖水渠，造水車。
秦陌看了烏渠權(quán)一眼，如果開口問他借的話，他會答應(yīng)嗎？
烏渠權(quán)卻像是引誘她般說道：“這珠子可是好東西啊，不但可以讓一座宮殿變得四季如春，更是可以祛病消災(zāi)延年益壽?！?p> 秦陌強作不在意地笑了笑：“既然這么多人都在爭奪，那你……可要收好了。”
烏渠權(quán)像是遺憾般道：“你知道曾有多少人為了這顆珠子家破人亡嗎？這樣舉世無雙的寶物，你竟然就這樣拒絕了?！?p> 秦陌再次尷尬地笑了。
烏渠權(quán)挑了挑眉，漫不經(jīng)心地將珠子放進了匣內(nèi)，匣子一合，瞬間將火龍珠的光彩掩蓋地干干凈凈。
那個其貌不揚的匣子應(yīng)該就是施遜所說的火龍匣了吧。
只是不知道烏渠權(quán)之前藏得好好的，為什么忽然會拿了出來。難道這雪山的寒冷連他也覺得受不??？
不過要不是他打開了火龍匣，秦陌恐怕早已經(jīng)凍死在這里了，哪里還能見到這傳說中的火龍珠。
外面的雪又紛紛揚揚地下了起來。
秦陌扭頭看著洞外：“我們得趕緊走了，不然在這空無一物的雪山里非活活餓死不可?！?